第44章 ◇ 第我放你走

◇ 第44章 我放你走

江齊霄聽着他說的話,他有很長時間最不出反應,只是愣愣地看着路心寶,在他平靜坦誠的眼神當中,又一次狼狽不堪地離開。

路心寶的手機就在他的手裏,他跟前世一樣沒有素質,直接看了路心寶手機裏的聊天記錄。

他跟沈祈安個之間沒有争吵,沒有莫名其妙的拉黑,他們只是聊着那些生活的瑣事,路邊遇見的小貓,今天的天氣,什麽事情都可以分享。

江齊霄看得嫉妒,又看得悵然若失。

時隔大半個月的時間,江齊霄重新去了心理咨詢室。

江齊霄本來就是不會對別人敞開心扉的人,不喜歡讓過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他面前坐着的還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心理醫生。

這幾個月的時間裏江齊霄為了控制情緒,終于開始按照醫囑,按時按餐的吃藥。只是他還是不肯說,他不會無限坦誠地去把自己剖根剖底。

他只會買下這個醫生一個下午的時間,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是靜靜地坐着,十分偶爾想說的時候就說。他選擇個醫生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很識趣,他不會自作聰明地問他很多問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聆聽。

伊萬看着許久未見的江齊霄,在心中嘆了口氣,又稍微放松了一點。

江齊霄比他過去加起來的所有病人都要棘手,一般人自己主動過來找心理咨詢,多多少少都會願意說出自己的事情,哪怕是自我防禦性高的人,也會在一次次的咨詢之後,逐漸信任咨詢師慢慢講出來。

可江齊霄不一樣,他每一周都來,可每一周透露的信息都少之又少。他更像是固定地來這邊短暫地安靜一會兒,避免自己做出什麽極端行為。

江齊霄至今都不肯透露自己口中的那一個“他”是誰,伊萬甚至懷疑過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江齊霄的臆想,但事實證明,這個“他”真的存在。

江齊霄對隐藏“他”的警惕性高到不正常的程度,只要伊萬稍微發出點試探的意思,江齊霄就會不加掩飾自己的敵意。

江齊霄似乎是把“他”視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寶藏,抗拒、甚至是畏懼別人對他的好奇,無比患得患失着恐懼別人來争搶他。

以及有着強烈到不正常的獨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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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都忘不了江齊霄第二次來找他的時候。

當時江齊霄臉上有一個褪不下去的巴掌印,身上全是青青紅紅的傷,身上的衣服還都是血跡,伊萬甚至聽說他剛才出了一場車禍。

江齊霄坐在他的對面,眼睛裏全都是血絲:“他真的不要我了,他跟別人談戀愛了。他跟他的男朋友做愛了,我想殺了他的男朋友,他不能碰他。”

伊萬眉心跳動了幾下,他擡頭跟江齊霄對視,看見了他眼中濃重的殺意。

江齊霄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

他只能溫和地勸道:“你要是殺了人你不就是犯法了嗎?犯法了你不就要坐牢,甚至是死刑,這樣你是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再跟他在一起了嗎?”

江齊霄困惑地看他:“可我有可以把自己脫得一幹二淨的方法。”

伊萬心驚肉跳,但卻還是要盡量保持着平靜勸道:“你聽我說,據你所江他們兩個現在是熱戀期,你現在要是把他的男朋友殺了,那他就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男朋友,這不就是變成了他的白月光了嗎?你想看到他這輩子都忘不掉他男朋友,你想看到他為另一個男人哭得肝腸寸斷嗎?”

“那我拆散他們兩個,讓他們兩個的感情從熱戀變成一地雞毛。”江齊霄卻又說道,“這樣總可以吧?”

接下來伊萬沒有來得及說出任何阻攔的話話,因為江齊霄好像已經做出來了決定,我行我素地轉身就離開。

從跟江齊霄這幾個月時間的相處,以及他的只言片語當中,伊萬認為他的情況很典型,因為童年以及各種創傷問題,無法擁有安全感,內在匮乏,整一個人的精神世界都很貧瘠。

他對這個世界厭棄,把所有的情感、喜怒哀樂、甚至是連生命全都寄托在了他口中的“他”身上。

這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也是唯一一個精神支柱。

他作為江齊霄的醫生,應該一步一步地引導他尋找自己的價值,重塑人格。

但是最恐怖又棘手,江齊霄很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他”的情感依賴到不正常的地步,但他并不覺得自己這樣離不開“他”是不正确的。

江齊霄不肯接受他的幫助。

甚至江齊霄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江齊霄說出那些自己害怕的幻覺的時候,他曾經提出過通過催眠來遺忘一些這些陰影,卻被江齊霄拒絕。

他發現江齊霄不願意忘記關于“他”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痛苦,銘記痛苦,好像能夠讓他更加警醒。

伊萬認為這是江齊霄獨特的自我懲罰方式。

江齊霄這一次坐下之後,沒有再像過去一樣不說話。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像是失去所有一無所有的人,失魂落魄地開口說道:

“他說他不會愛我,他甚至恨我,他說我的愛是錯誤。”

伊萬在心中松了口氣,問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說?”

“因為我騙了他,我騙了他過來,讓他只能待在我身邊。”

伊萬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這是在限制他的自由,你知道嗎?”

江齊霄靜靜地沉默了幾秒,才說道:“我知道。”

他把路心寶說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他說的沒有錯。”伊萬說道,“他說的沒有錯,如果你想要他愛你,你不可以逼迫他。愛不是你想給他什麽就給什麽,你現在讓他在你的身邊,都只是因為你想要他的愛,你依舊愛得很自私。”

“雖然這很正常,這世界上每一個普通的愛都如此,比起感動對方,更加容易感動自己。”

“可如果你真的愛他,你應該讓他自己做選擇,就像是他說的一樣。”*

路心寶不知道江齊霄今天去做了什麽,但是江齊霄消失一個上午的時間,再次回來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沉默起來,他不再像前段時間一樣更他講很多。

路心寶不在乎是不是因為自己說的話傷害到了江齊霄,就算是傷害,那又怎麽樣,這一切本來就不是他的錯,從頭到尾全都是江齊霄在犯法。

他也不在乎江齊霄什麽難過不難過,他只在乎江齊霄能不能想明白放他走,但是江齊霄回來的時候,卻依舊沒有替他打開那扇緊鎖着的門。

路心寶徹底失望地破罐子破摔,他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還是選擇直接用最極端的方法,因為對待瘋子的方法就是跟他一樣發瘋。

路心寶直接選擇了絕食,不吃任何一樣東西。江齊霄給他送什麽東西端上來,他就把什麽東西砸了,絕不肯吃一口東西。

江齊霄給他挂葡萄糖,他就強行把針給拔了。他不管針孔處飙出來的血,甚至開始摳自己的嗓子眼,強迫着自己把自己想要把胃裏位數不多的東西也都給全都給吐幹淨。

直到被江齊霄按住手阻止,他才不停咳嗽着勉強停了下來。他的眼眶通紅,全都是被刺激出來的生理性眼淚。

路心寶拿捏住了江齊霄根本不敢對他做什麽,他拿自己的身體做籌碼與威脅,有恃無恐地沖着江齊霄吼道:

“看我這樣子你是不是就高興了?是不是我餓死你就滿意了?還是要把我逼到崩潰你滿意了?”

路心寶說到後面,情緒徹底失控。他一邊吼着,一邊伸手胡亂地擦着眼淚道:

“你明明知道我那麽喜歡克萊特的畫,故意搞這種圈套來騙我上鈎?你知不知道我見到她有多高興?我聽到她誇我的時候我多開心啊?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想出來這種方法很聰明啊?還是覺得這樣這樣子耍我很好玩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招惹到你?我前世為你受的傷還不夠多嗎……你就不能離我遠一點嗎?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我了……正常人沒有人會喜歡被關在房間裏……不會喜歡只能跟一個人講話……你到底懂不懂啊?”

江齊霄終于徹底招架不住,他看着路心寶的眼淚,聽着他委屈地控訴,心髒好像是被人用無形的手攥着,疼得他幾乎快要抽不上氣。

伊萬跟路心寶說的那些話在他的耳邊不停回蕩,他其實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終于明白自己錯的徹頭徹尾。

從重生前到重生後的現在,他都沒有正确地愛過路心寶一次。

原來愛是不強求,愛是妥協,愛是心甘情願地放手。

愛是他應該只能在背後靜靜地目睹着路心寶幸福,哪怕他自己痛苦也無所謂。

江齊霄站在旁邊緊緊地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他從房間裏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端着一碗一直溫着的粥從樓下回來。

他看見路心寶把自己卷在被子裏,情緒好像還沒有平緩下來,用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蜷縮着把自己抱起來,肩膀哭得不停聳動着。

江齊霄把那碗粥輕輕放在床頭櫃邊,跟路心寶的護照以及手機一起給他,耗盡了全身力氣一樣地開口說道:“吃一點吧,吃完我就放你走,司機就在門口等你。”

路心寶聳動着的肩膀終于停了下來,他像是聽不見江齊霄說的那些話一樣,掀開被子就赤着腳下床,沒有再喝一口江齊霄放下的粥。

他只快速拿起旁邊的護照跟手機,走得幹脆利落沒有任何拖泥帶水,頭都不回一下。

“如果我說……”

江齊霄想要伸手拉路心寶的手一下,但是又在半路收回,只能叫住他。

他從未感覺自己的語言有那麽蒼白無力過:“在我囚禁你的這段時間裏,我為了拆散你跟沈祈安,做了些什麽,你是不是會更加恨我?”

江齊霄把一切都意識得太晚,晚到他不知道自己能再做些什麽才可以成功挽回一切。

【作者有話說】

四十四章了,江齊霄終于找到正确的路了,只是又給自己上難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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