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咖啡館裝潢主色調是白色,典雅幹淨。牆上挂有插畫,插畫有貓有狗,更多的是店內的咖啡和蛋糕。每當有新品推出,就會有畫挂上去。

紀昀拿出一個瓷盤,将切好的小蛋糕放上去,阮知遇也已做好咖啡,放在托盤上。

待客人取走,得了空,紀昀才問阮知遇:“你的腿好了?”

“不好我能來上班?”阮知遇回答。

膝蓋結的痂還沒掉,淤青褪了些,沒一開始看着那麽駭人。

在紀昀的注視下,她又說:“不知道那天怎麽回事,地面有沙和小石子,我剛好跪上去了。否則不至于歇那麽久才好。”

“那你挺倒黴。”

阮知遇彎腰用抹布仔細擦打奶泡的蒸汽頭,漫不經心地說:“還好,禍兮福所倚。”

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麽。

畢竟要不是那一摔,沈回舟能去教室找她?

門口挂的風鈴響起,阮知遇頭也沒擡,說:“起風了?”

紀昀順手接過她擦完的抹布,“來客人了。”

夜色已至,店內的燈亮起。前臺為了方便操作,裝的筒燈,光線明亮。其他地方是暖黃的燈光,氛圍感強。

阮知遇一轉身便看見了沈回舟。

他穿着黑色沖鋒衣,簡單利落。站在光影下,周身攏上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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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白修長的手指虛點着菜單顯示屏,視線從上到下滑過,又看了一遍,神情淡淡,似是在發愁選什麽。

阮知遇喉嚨緊了緊,她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喊:“沈回舟。”

沈回舟意外擡眸。

他眸子清亮,雙眼皮的褶皺很深,寬度剛好。驟然與他對上視線,阮知遇呼吸都停了,心快要跳出胸腔。

她努力讓聲音平靜,說:“你要不要試試馥芮白?”

沈回舟彎唇同意,問:“你在這兒兼職?”

“對啊。”

他手指抵着臺面,目光若有若無從她身上掃過,“每天八小時工作制?”

“不是。我只是兼職,晚上六點到十點。”

“嗯。”

簡單聊了幾句,阮知遇悄悄把店內正在播放的音樂換成鯨魚馬戲團的純音樂,再看向沈回舟時,才發現他已經在窗邊的空位落座。

紀昀正在給小蛋糕裱花,悄然聽着剛才的對話,出聲問:“為什麽是馥芮白?”

“他胃不好,得喝牛奶含量少的,喝熱的,不能加冰塊。熱的馥芮白口感順滑,香醇濃烈,我猜他應該不會讨厭。”

拉花的時候,阮知遇動作慢且細致。

紀昀瞥見,問:“馥芮白?拉花?”

“反正我閑着。”阮知遇說着亮出自己微信的付款碼掃了一下,把出來的小票放在盒子裏,順手将紀昀剛做好的千層蛋糕一并端走。

沈回舟握着筆在看專業書。

阮知遇腳步放輕,小心翼翼給他端過去。

咖啡杯穩穩落在他手邊,還有一個千層蛋糕。

她輕聲道:“現做的,嘗嘗。”

沈回舟看了眼,說:“我沒買蛋糕。”

“你是新顧客,贈的。”阮知遇将勺子遞給他,眼睛彎彎,“要常來哦。”

沈回遲疑半晌,接過勺子舀了一角,啓唇送進口中,眉頭擰了起來旋即展開。

也就幾秒的功夫。

但阮知遇就趴在桌邊目不轉睛地看他,自然捕捉到了他的神情變化,忙問:“怎麽了?是不好吃嗎?”

沈回舟舔了下唇,“還行,有點甜。”

他說得客氣委婉,要不是阮知遇早知道他不吃甜食,就被糊弄過去了。

哪裏是有點甜,肯定是特別甜。

紀昀學會了制作咖啡,但做小蛋糕還是技藝一般,總控制不好白糖的量。

估計是忘了用電子秤。

阮知遇心裏嘆了口氣,把盤子推遠了些,“你別吃了,下次來我給你做。”

“好。”沈回舟抿唇笑了笑,察覺到阮知遇蹲着,便問:“怎麽蹲着?”

他皮膚白,反襯得嘴唇紅。

側臉線條流暢,下颚線分明,唇紅齒白,特別好看。

沈回舟眼型圓圓的,雙眼皮褶皺深,眼尾微微上挑帶着點弧度。

阮知遇兩只手交疊,下巴抵着手背,仰頭看他。

這個姿勢離他特別近,連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都能數得清。

與他視線交彙,阮知遇福至心靈,脫口而出:“蹲着看你呀,離得近看得清。”

沈回舟耳根噌的就紅了,“我……有什麽好看的。”

“自然是好看吶。”

話說完,阮知遇清晰看見他不光是耳根紅了,連臉也是。

挺不禁逗的。

她心中偷樂,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你這些天在忙什麽呢?我好久沒見到你了。”

沈回舟清了清嗓子:“上課。”

“我也上課啊,一次都沒碰見你。”

“我跟大一的一起學習,你大二。” 沈回舟耐心解釋。

“這不是理由。”

“這是事實。”

阮知遇當然知道沈回舟修的是大一的課程。她就是喜歡同他說話,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有客人進店,她聽見風鈴聲趕緊跑去前臺幹活。

等人離開,沈回舟才恍然發覺,自己居然跟她掰扯這麽久,在這種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上。

他無奈搖頭,腦海中驀地出現阮知遇方才托着下巴一臉委屈的模樣,還有她看他時的目光,專注且認真。

沈回舟低頭看腕上手表的心率,看了半晌擡手,掌心貼着心口的位置。

明顯感覺到心跳不正常。

等心跳漸漸慢下來,他繼續學習。

那邊阮知遇忙完又過來了。

沈回舟低着頭,側眸與她視線撞了個正着。

女生眼睛亮晶晶,身體微微前傾,不知何時搬了個兒童坐的小板凳在他旁邊,坐在小板凳上,乖巧安靜。

沈回舟失神了一瞬。

又是跑步,又是吃飯,還有逛學校,再聯系她剛才的話,他下意識問:“你難道是……”

阮知遇:“對啊,我就是想見你。什麽逛學校、吃飯、跑步全都是借口。沒想到這麽多借口居然都約不出你。”

說到最後她語氣沮喪。

沈回舟猜中了,但對她的直白難免措手不及,沉默許久。

阮知遇垂下腦袋,心如擂鼓。

就在她以為完蛋了,要把沈回舟吓跑了,以後更沒機會把人約出來的時候,頭頂傳來沈回舟的聲音。

——“一定要有借口才能見面嗎?”

他語調很淡,完全沒有額外的情緒。阮知遇聽到卻開心了,心情輕松,恍然道:“你說的對!”

是啊,喜歡不需要理由。

見面也是。

-

整個晚上阮知遇心情好到忘了工作的痛苦,哼着歌搖頭晃腦。

輕音樂蓋住她的聲音,只有距離她近的紀昀能聽見。

她唱歌好聽,尤其是唱起情歌來,聲音又軟又甜,還特別有感情。

紀昀沒忍住說:“這麽開心啊。”

阮知遇不假思索:“看到他我就開心。”

随着時間越來越晚,店內的客人陸續離開,紀昀去提醒客人即将打烊。

沈回舟依言收拾好東西,拎着書包離開,途經前臺,朝裏看了眼。

阮知遇正在清理咖啡機,彎着腰動作細致認真。她頰邊梨渦淺淺,唇角就沒壓下來過。

委婉提醒完客人,紀昀回到前臺。

阮知遇回頭匆匆掃了眼店內空蕩蕩的桌椅,随口問:“人都走完了?”

“嗯。”

阮知遇去擦桌子,紀昀則開始拖地,兩人分工合理。很快将店裏收拾好,十點剛過一分鐘。

咖啡店的燈悉數滅了。

紀昀借着街邊路燈的光亮将咖啡館的門鎖上,偏頭問阮知遇:“我送你回學校吧。”

紀昀大阮知遇一屆,在海城大學對面是政法大學念書,跟阮知遇順路。

阮知遇将斜挎包肩帶往上提,朝他揮手:“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紀昀猶豫着打算再勸勸她,在看到某處後取消這個想法,跟她揮手道別,“明天見。”

“明天見。”

沈回舟原本是在咖啡館的玻璃窗外站着。燈光滅後,他人就被罩在黑暗中,呼吸清淺,也不吭聲,不仔細看壓根發現不了。

所以,阮知遇也是沒發現,直到從他面前不遠處經過聽到他喊她才發覺。

看到他的瞬間,她心中狂喜,快步靠過去,“沈回舟,你在等我啊?”

知道他容易害羞,阮知遇就沒抱着能得到肯定回答的想法。

果然,如她所料,沈回舟含糊不清地答:“你下班太晚了。”

阮知遇樂不可支,“好啦,我知道你是在等我,謝謝你啦,我很開心。”

許是被戳穿感到不好意思,沈回舟轉身就走。書包卻被人拉住,使他不得不回頭,看向始作俑者。

阮知遇笑着拽住他書包,書包帶在手指上繞呀繞,“你走慢點嘛,我腿短跟不上。”

她個子有一六五,杏粉色襯衫和白色短裙搭配,看起來就像塊草莓小蛋糕。腿細白還長,跟她說的腿短半點都不沾邊。

沈回舟不跟她貧,将她輕輕往前拽,“走吧。”

月光拉長他們的影子,回學校的路上人影寥寥,安靜到能聽到蟬鳴聲。

阮知遇特意放慢步調,拉着沈回舟的書包不敢用力,漸漸帶子從手中滑走。

她沒話找話,問:“怎麽樣?我推薦的咖啡你喜歡嗎?”

沈回舟思索良久,點頭。

在他過去十幾年的生活裏,循規蹈矩。一日三餐按特制的食譜吃,有機健康。他從不喝咖啡也不喝飲料,頂多喝手工榨的蔬菜汁或者水果汁。

他有在小吃攤逗留,也就看兩眼,從不會去嘗試。更別提咖啡了。

今天,他只是突發奇想嘗試一下。

沈回舟:“以後不喝了。”

阮知遇驚訝“啊?”了聲。

不是喜歡嗎?怎麽以後不喝了。

沈回舟張口想解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就捂嘴咳嗽。

阮知遇心頭一緊,問:“感冒了?”

海城早晚溫差大,晚上有風,白天溫度卻高,容易着涼。

可她看沈回舟穿得好像也不薄。

對比之下,她在過夏天,沈回舟已經在過秋天了。

不過,他的體質本就是與常人不同。

沈回舟咳彎了腰,一手撐着膝蓋,咳得臉都漲紅。

好久,他才緩過來,沖阮知遇擺擺手,聲音發虛:“沒事。”

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還沒事,阮知遇緊皺眉頭,擔憂到聲音繃着:“真沒事嗎?我剛才真的特別想打急救電話。”

沈回舟彎唇笑了,滿不在乎:“小事,別占用急救資源。”

他手指仍按壓在胃部,因咳得有些久,眼尾泛紅。

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阮知遇看得眼眶發酸,“你是不是胃疼?”

“果然還是不能随便嘗試。”沈回舟自言自語,一偏頭發現阮知遇認真盯着自己,又說,“我宿舍有胃藥。”

阮知遇點了點頭,沒再跟他閑聊,而是滿心想着快點到宿舍,讓他早點回去吃藥。

哪知到了岔路口,沈回舟将她往女生宿舍樓帶。

不顧她的強烈拒絕,他還是一意孤行先把她送回宿舍。

之後,孤身離開。

-

阮知遇洗完澡盤算着時間差不多,趕緊去拿手機。

手機剛打開,赫然一條信息。

舟:[圖片。]

胃藥的圖片。阮知遇見過,一小瓶裏都是黑乎乎的小藥丸,一次要吃滿滿一蓋,味道很沖,特別難聞。

之前她吃過一次,沒下肚,全都和着水吐出來了。

阮知遇:[吃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點?]

舟:[好了。]

哪能好那麽快。

阮知遇心想,還是發過去一個‘謝天謝地’的表情。

她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機,回想起回來的路上,沈回舟要先送她回宿舍說的那句:“時間太晚,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也是因為這樣,才在咖啡館等她的吧?

阮知遇将事情都說給沈柚,讓沈柚分析分析。

沈柚看到,苦思冥想許久,才回:[我弟是特意等你下班,還是學習完剛好快到你下班的時間,才想着等一等你?]

阮知遇:[小貓撓頭。]

她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但架不住她因為沈回舟那句話胡思亂想。

沈柚:[他有什麽不放心的?時間太晚你先送他後一個人回宿舍不安全,還是因為出于禮貌要先送你?抑或是因為你是我閨蜜,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得不這樣做?]

阮知遇: [我覺得你的面子最大。]

阮知遇看着手機嘆氣,理智告訴她不能自作多情,于是她理智的選擇了看上去更合理的理由。

沈柚:[我也覺得。]

兩人讨論出個結果,阮知遇心中的亂撞的小鹿已經撞死了。

沈柚後知後覺:[你倆在咖啡館碰見?沈回舟去咖啡館了?]

得到阮知遇的肯定回答後,沈柚:[他真敢!他完了!]

看到沈柚發來的這句話,阮知遇懵了:[什麽意思?他咖啡因過敏嗎?]

沈柚:[沒有。是我要代替爺爺訓他了。自己的身體心裏沒點數嗎?居然敢試,又不是像貓有九條命,再這樣仗着天高皇帝遠家裏管不着,趁早玩完。]

阮知遇心裏咯噔一聲,連忙給沈回舟發去消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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