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阿筠在我心裏一直是個堅強樂觀的女孩子,我真的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把她逼上絕路。如果當初我知道敗訴了她會自殺,無論如何我也會出庭為她作證。可是……一切都太遲了。我沒有臉再去見小茵,從阿筠去世到上個月,咖啡店那一面是我和小茵見的第一面。”
周荃将擦過眼淚的紙巾揉成一團,紅着眼眶看着地面道:“我以為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從過去的傷痛中走出來,開啓新的生活了,沒想到她見了我就把我拉到無人處,問我知不知道鐘嘉輝還在害人,我說不知道。她說她要去鐘家別墅收集證據,為她姐姐報仇,要求我必須幫她,因為我也有份害死她姐姐。我承認我懦弱,我自私,現在爸媽身邊只剩下我一個,我們雖然依舊不富裕,但生活過得也算平靜幸福,我不想再摻和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裏面去。所以我對她說,我唯一能幫她的,就是告訴她鐘家別墅的大門密碼,但因為過去了很久,我也不能确定那密碼有沒有被更改。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最後居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你告訴文秀茵的密碼是多少?”
“429673。”
“你是怎麽知道鐘家別墅大門密碼的?”陳耀祖問。
“當年阿筠起訴鐘嘉輝,鐘嘉輝被保釋出來後,專門來找過我,把我帶到他家裏。具體的我不想說,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些。”周荃道。
“那你方不方便說一下,上個月你是幾號在哪一家咖啡店遇見的文秀茵呢?”林亞楠問。
“記不大清了,總之是個周末。”周荃拿出手機翻了下日歷,道:“應該是26號,Kahlue coffee。”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靜雅的人?”
周荃茫然搖頭:“不認識。”
陳耀祖與林亞楠謝過周荃,上車往回開。
“好了,現在這件案子最後一個疑點——文秀茵是怎麽進入的鐘家別墅也有答案了,回去終于可以向丁sir交差了。”陳耀祖感嘆道。
林亞楠胳膊支在車窗上,撐着頭不說話。
“怎麽不說話,還在想嫌疑人多重人格的事?放心啦,控辯雙方肯定都會請精神科的醫生給她做鑒定,沒問題的。”
“沒有,我只是在想,文美筠那個女孩子,真的很可憐。”林亞楠道。
夜,半山別墅客廳,鐘美琪坐在沙發上,她女兒鐘嘉麗也從國外趕了回來,和鐘嘉華文兆榮一起陪着她。
項堂平坐在對面,正在向鐘美琪彙報案件進展:“這種案子律政署一般都會外聘大律師來當主控官,我本來想通過關系請侯國勝出面當主控,誰知道他去年得了一場病,記憶力衰退得厲害,早就不接案子了。不過他向我推薦了他的得意門生何宏傑。”
“這個何宏傑行不行啊?能不能幫我哥讨回公道?”鐘嘉麗問。
“何大狀很厲害的,我沒打過刑事官司也聽說過他的大名。”文兆榮道。
項堂平應和道:“文先生說得對,別看姚珂卉現在風頭正勁,被媒體誇什麽常勝将軍,她接案子是用挑的,沒可能贏的都不接,那她當然常勝不敗了。何宏傑不一樣,他不挑案子,只挑律師費,只要錢給足,就沒有他打不贏的案子。論專業,他和姚珂卉師出同門,論資歷,姚珂卉更是沒法跟他比,再加上有我們幫他查漏補缺,放心,這個案子,控方穩贏的。”
“沒這麽容易的。”第二天上午,何宏傑坐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一邊抽雪茄一邊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大律師雷力明,“證據我都看了,這場官司辯方有的打的。首先是殺人動機,因為嫌疑人的姐姐曾經起訴鐘嘉輝□□,敗訴後自殺,嫌疑人恨鐘嘉輝,所以有動機殺鐘嘉輝?證據呢?誰能證明她恨鐘嘉輝?再說恨一個人就一定會殺了他嗎?誰能證明她因為恨對鐘嘉輝動過殺心?”
雷力明也是做律師的,當然明白何宏傑的意思,當下讨好地給他倒了一杯茶,奉承道:“何大狀閱卷果然仔細,這方面是需要補充一些更有力的證據。”
“姚珂卉畢業之後接的第一宗刑事案件,就是當年鐘嘉輝被訴□□的案子,香港法律的無罪推定原則給她狠狠上了一課,時隔七年,她主動接手這樁案子,目的你們應該都明白。這樁案子,舉證責任在控方,證據方面務必要做到排除所有合理的疑點,讓她連雞蛋裏挑骨頭的機會都沒有,才有穩贏的把握。現在最棘手的其實是嫌疑人的狀态,一旦她被鑒定為精神病,那再多的鐵證都沒用,game over。”
雷力明道:“何大狀放心,這方面我們早就在着手做準備了,專業的事當然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到時候庭上就看哪一方請的精神科醫生更知名更專業,更能經得起控辯雙方的盤問了。”
德恒律師事務所,餘海岚挂斷電話,一臉凝重地對姚珂卉道:“Andria,鐘家的動作比我們想象的快,我打了一圈電話,凡是知名的,上過庭作過證的精神科醫生,一個都不肯接受我們的委托。”
姚珂卉沉思幾秒,道:“那就放低要求,只要是有執業資格的精神科醫生,都可以。我們也不能把籌碼都押在醫生的鑒定上,還需要找到別的證據或證人,來加深陪審團和法官對文秀茵有病的印象。文秀茵沒有精神科的就診記錄,要證明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固然不易,但要證明她沒病,同樣沒那麽簡單。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調查,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過堂之後,案子移交到高等法院,排期開庭。
姚珂卉與餘海岚等人四處奔忙,尋找對己方有力的證人和證據。
這日傍晚,餘海岚打電話約姚珂卉在Kahlue coffee見面。姚珂卉到了之後,點完咖啡,餘海岚遞過一個文件夾給她,低聲道:“前面那個是鐘嘉華的賬戶,後面那個是周振雄的賬戶。”
姚珂卉掃了一眼,驚愕擡頭,望着她道:“對方怎麽會出這麽大的岔子?”
餘海岚聳聳肩,道:“老天有眼吧。有了這筆彙款記錄,基本上可以斷定周荃的證詞不可信,但因為這筆彙款不是彙給她本人,所以我想着還是要從她證詞本身下手。先證明她撒謊,再提交這份彙款記錄,那陪審團基本上就不會采信她說的話了。咖啡館這邊很可疑,周荃說5月26號在這裏遇到文秀茵,偏偏咖啡館的監控在那幾天壞了,沒有留下相關視頻。隔了那麽長時間,店長和侍應生卻清晰地記得那天周荃和文秀茵見面的情況,這中間一定有貓膩。”
姚珂卉喝了口咖啡,點頭,環顧四周道:“就看突破口在哪裏了。”
這時,一個年輕女孩從外頭推門進來,一名女侍應生擡頭看見她,忙迎上去攔住她,兩人不知在吵什麽,另一名男侍應生見狀不對,也湊了上去,後面聽男侍應生說要報警,那女孩才氣呼呼地摔門而去。
姚珂卉與餘海岚對視一眼,餘海岚收拾東西叫侍應生過來結賬,姚珂卉直接拎包跟了出去。
走出咖啡館門口監控的監視範圍,姚珂卉在街角的路口叫住了那個女孩子。
“這位小姐,你好,請問你是剛才那間咖啡館的員工嗎?是不是跟咖啡館之間有糾紛?”
女孩戒備地看着姚珂卉,問:“你是誰啊,關你什麽事?”
姚珂卉摸出名片遞過去道:“我姓姚,是律師。”
女孩子以為她是來招攬業務的,把名片遞還回去道:“不好意思,我确實和咖啡館有些糾紛,但我已經聘請律師了。”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請了律師似乎也并沒能幫你解決麻煩。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找個地方聊聊?說不定我能給你一些用得着的建議。”姚珂卉道。
女孩子猶豫了一會兒,問:“要不要咨詢費啊?”
“閑聊而已,當然不收錢。”姚珂卉笑了笑。
兩人去了一家糖水店,過了一會兒,餘海岚也找了過來。
女孩子名叫鄒藝雯,一坐下來她就忍不住向兩人吐槽:“我原來也是Kahlue coffee的侍應生,六月份剛離職,因為五月底有個老色鬼在店裏摸我屁股,我向店長反應,他居然說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叫我不要小題大做。後來我越想越生氣,離職之後就請了個律師想要起訴那個老色鬼,律師說要有證據,我就回店裏去要當天的監控視頻,結果店長那個賤人居然說監控壞了,當天的事根本沒有拍下來。他說謊,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我有點魂不守舍,有一對小情侶趁我不注意逃單,被我發現,店裏報了警,警察來了之後,店長明明讓警察去監控室看了當天的監控視頻,證明那對小情侶确實沒有付賬就離開了。現在卻跟我說那天監控壞了沒有拍下視頻,明明就是故意刁難我。”
“五月底?你還記的具體是哪一天嗎?”姚珂卉問。
“當然記得,5月26號。”鄒藝雯憤憤不平道。
“你認不認識文秀茵?”姚珂卉與餘海岚互視一眼,繼續問道。
鄒藝雯愣了一下,道:“Jessica?認識,怎麽了?”
“你們店長不肯給你當天的視頻,可能不是故意刁難你,而是跟文秀茵有關。”
“什麽意思?Jessica今年三月份就離職了,這事跟她有什麽關系?”鄒藝雯更迷惑了。
“文秀茵今年三月份就從Kahlue coffee離職了?!”姚珂卉與餘海岚又驚又喜。
“是啊,她老是無故曠工,過後還沒事人一樣來店裏上班,店長問她怎麽回事,她還不承認自己曠過工,後來就被開除了。哦,我想起來了,姚珂卉,你不就是文秀茵的代理律師?怪不得我覺得你有些眼熟,說什麽幫我出主意都是假的,你們就是來套我話的。”鄒藝雯生氣道。
姚珂卉道:“抱歉,替當事人搜尋有利證據是我們律師的職責,謝謝你提供的信息,作為交換,我教你一個或許可以從你們店長那兒拿到視頻的辦法。你對他說,你知道他不肯給你視頻是跟文秀茵案有關,你只想為自己讨回公道,并不想多管閑事。但如果他堅持不肯給你視頻做證據,你就要向記者透露文秀茵的消息,比如說她在咖啡店的表現,什麽時候離職之類。”
鄒藝雯懷疑:“這能有用?”
姚珂卉笑道:“不妨試試看咯。”
她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對鄒藝雯道:“這次的糖水算我請你,鄒小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