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妖殊途
陽光正一點點籠罩這個地下小鎮,衆人只能拼命地往前跑,身後便是萬丈光芒,剛剛擡起腳的地方就被馬上照亮。
不誇張地說,他們在與時間賽跑,而且是一場不能輸的比賽,慢一秒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終于看到出口,可它正在逐漸關閉。狐妖銀兒跑在最前面,她帶着她的夫君率先出去了。
餘下衆人眼看出口就要合上,跑出去是不可能了,大家不謀而合地使用一個滾翻驚險沖出。
定了定神,回頭再看那小鎮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
外面的世界依舊豔陽高照,時間與他們進去的時候差不多,在陰陽鎮的一天就像一場夢,好像從來沒有真實發生過。
可前面逃走的狐妖似在提醒他們,一切都是真的。
“走。”
衆人追了上去,那狐妖銀兒至半路突然轉身,忿忿不平道:“你們究竟想怎樣,我只想救活我的夫君。”
“我們也只想拿回三世書,它不屬于你。”
“要三世書的話免談,別的我還可以考慮。”
尚雪顏不滿道:“這叫什麽話,你設陷阱将我們擒住,差點兒害我們命喪黃泉,如今我們不計前仇,只要回我們的東西,你還想怎樣?”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繼續跟來你們會後悔的。”
狐妖撒下一股煙霧再次逃跑。
“追不追啊,她說我們會後悔呢。”史金寶玩笑道。
“不追才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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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至樹林深處,出現了另一個人。這人顧卿栩和史金寶都知道,卻不想他出現在這裏。
“魔族護法馭天。”二人異口同聲道。
那人光天化日下穿着一身黑鬥篷,背對着那狐妖銀兒。
黑鬥篷?他像極了三年前在中瑚亭的那個神秘人。
莫長伶不由得走近,想看清楚。
那人倒也配合,忽然轉身道:“好啊,都到齊了。”
莫長伶又一次看到那雙幽綠色的眼睛,依舊散發着寒光。
是他,絕對不會認錯的,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沒想到那只是個開始。
“護法,三世書我已經給你了,該把起死回生的靈藥給我了吧。”狐妖銀兒對黑鬥篷說道。
“呵呵。”黑鬥篷冷笑一聲,“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麽起死回生的靈藥,就算有,你覺得我會給你嗎?”
“你!你騙我!我幫你偷三世書時,你是怎麽承諾我的!你這個十惡不赦的騙子!”狐妖銀兒得知被騙,怒不可遏。
“愚蠢的女人。”黑鬥篷冷冷道。
銀兒的每寸神經都緊繃起來,她回想自己初到天地當鋪,只求打開陰陽鎮見夫君一面。
那時候,是這個人告訴她,只要按他給的線索偷到三世書,他不僅能讓她見到夫君,還能給她靈藥,救活夫君。
她本以為事情就此有了轉機,或許以後又能和夫君在一起了。
沒想到一切都是騙人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她怨,她恨。
銀兒拔下發簪,長長的秀發散落下來,她把一切化作力量,全力向黑鬥篷刺去。
黑鬥篷冷哼一聲,運功至雙掌,将銀兒擋在防護罩外,“你以為你能傷得了我嗎?”
接着又用一只手把銀兒拉到近前,一點點從她身體裏吸出一顆類似丹藥的東西,銀兒痛苦萬分。
尚雪顏見雙方僵持,急切道:“我們該幫誰啊?一個是妖,一個是魔。真是煩死了。”
莫長伶心道不好,黑鬥篷竟要吸走她的內丹。
“幫銀兒。”
她說着,就已來到二人近前,一掌将二人分開,怎奈為時已晚,銀兒的內丹已被他吸走。
黑鬥篷一甩衣袖,“不自量力。”
說罷,他飛身逃走,只留下一句:“既然都來了,想要三世書,一直向東,我在狀元鄉等你們。”
他人早已離去,聲音卻回蕩在樹林。
史金寶想去追他,被顧卿栩攔下。
傅書緣慌了神,“狀元鄉?那是我家鄉啊。不會出什麽事吧?”
“沒事的,他可能只是約我們在那見面。”尚雪顏上前安慰道。
恐怕此時只有莫長伶還記得銀兒。衆人也随她轉身看向銀兒。
只見銀兒倒在她夫君身邊,奄奄一息,長發四散在地上。她伸手想去撫摸夫君的臉頰。
她夫君竟然有所動作,低頭看着她。
銀兒笑了,伴着陽光下的晶瑩淚珠,閃閃發光。
莫長伶看不到她夫君的臉,她想,他肯定也是笑着的。
二人的身體漸漸變得模糊,他們深情地看着對方,一點點化作閃耀的塵埃,随風散去。
看到二人下場,莫長伶不由得感嘆:“如果當年她夫君的母親沒有相信那捉妖師的話,也不會釀成如此悲劇。”
史金寶的意見略有不同:“我覺得應該怪那捉妖師,銀兒是只好妖,誰說妖不能有心愛的人,是捉妖師誣陷她才有了那樣的結果。”
尚雪顏卻提醒道:“你忘了她剛才怎麽害我們了,她說沒害過人就沒害過嗎?”
“那種情況下,你覺得她有必要和他夫君撒謊嗎,這都看不出來,笨。”
莫長伶思索道:“我認為她并不想殺我們,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設計陷阱将我們困住,她大可以偷襲我們,致我們于死地。”
“長伶姑娘說得有道理。”傅書緣道。
“喂,書呆子,連你都不向着我。”
“我這不是就事論事嗎。”
尚雪顏微怒,狠狠踩了傅書緣一腳。
“哎呦。”
傅書緣吃痛,沒受住她突如其來的一腳。
“顧師哥,你來評評理。”
“他母親答應他娶銀兒,難道對銀兒的為人就沒有一點了解嗎?你們當真以為她夫君的母親相信銀兒害人無數嗎?”
“聽到沒有,顧師哥站在我這邊。”尚雪顏神氣地拍了拍傅書緣的肩膀。
顧卿栩又道:“任何人都清楚,人妖殊途,就算他們成了婚,幾十年後,人會老、會死,而妖什麽都不會變。”
“什麽意思啊?”尚雪顏撓撓頭。
衆人都聽懂顧卿栩的意思,嘆氣道:“他母親要殺銀兒,不為別的,只因她是妖。”
……
事不宜遲,衆人整理好情緒,一路向東,趕往狀元鄉。
路程不遠,禦劍飛行,下午就來到狀元鄉外。
這個鄉看起來很大,剛入鄉門,就看到一塊石碑,挂着大紅花和紅綢子,立在最顯眼處。
衆人走近一看,最上面大大寫着三個字“狀元榜”,下面是人名和生平簡介。
尚雪顏大概看了下,忽瞟見一個人名,她瞪大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真是他。
她張大嘴巴驚訝道:“書呆子,你可以啊,真是狀元,我以為你和我開玩笑呢。”
傅書緣也湊過來,看到上面端端正正地寫着他的大名,生平簡介是最短的,只有在某某年間高中狀元,又在同一年去世的記錄。
他苦笑一聲,道:“原來鄉親們都是相信我的。”
“什麽意思啊?你一直也不肯告訴我們。你年紀輕輕的,究竟是怎麽死的?”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沒什麽可說的。”
“走吧。”
狀元鄉雖大,一路走來,卻見不到幾個人。
“書呆子,你們這裏人這麽少嗎?”
傅書緣擡頭瞅了瞅天色,道:“哦,這個時間他們應該都在中央廣場集體誦讀。”
“集體誦讀?鄉裏不應該以農業為主嗎?”
“我們這個鄉不太一樣,這裏讀書風氣盛行,每個人都以高中狀元為此生目标。騎高頭駿馬,跨街游|行,鼓樂喧天,那是何等的榮耀。”
“那要考不中呢?”
“那就再考,下至及笄,上至花甲,這裏的男子一生都在考試,這是進入仕途,改變家庭命運的唯一途徑。
積極進取本是好事,可太過執着,就變了味道,很多人因為屢考不中,發瘋自盡的每年都有。”
“你們這裏還真是奇葩。”
“走吧,帶你們去看看。”
***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馀成歲,律呂調陽
……”
還未到地方,老遠就聽到陣陣讀書聲。
廣場的場面可謂壯觀,讀書人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劃一地坐滿了整個廣場。
他們人手一本《千字文》,搖頭晃腦地誦讀着。
這其中還真是下至五六歲的孩子,上至白發蒼蒼的老人,皆一絲不茍,老老實實坐着。
過道間有位先生手持戒尺,背着手來回巡視,看到誰走神了,就一戒尺敲上去,打得啪啪作響,不論你是老人還是孩子。
尚雪顏撇撇嘴,“這麽多書呆子啊,真令人頭疼。”
她捂着耳朵,又瞟了一眼傅書緣,“怪不得你那麽傻,原來都是在這讀傻的。”
傅書緣聽後挑了挑眉。
衆人都不禁感嘆,“你們這裏還真不愧為狀元鄉。”
“這狀元鄉的名字可不是我們起的,每年科考中榜的人幾乎都有我們這裏的,狀元鄉三字乃是當今聖上禦賜的,至那之後,大家都更加勤奮。”
大家注意到,廣場外圍是清一色的女子,有接孩子的,有等夫君的,還有等父親的。
他們幾個男子與她們一起站在這裏,很難不引起關注。
忽聽前面兩個大嬸對話極為有趣,充滿了火|藥味。
“劉嬸,我兒子現在可厲害了,《千字文》已經倒背如流了。”
“那有什麽的,我男人也行。”
“你男人都多大了,還跟我兒子比,你男人他是真不行,考了三次連鄉試都不中,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劉嬸一聽頓時炸了毛,一邊推搡,一邊嚷:“你說誰呢?誰不行啦?這次他一定能考過!”
“你這個潑婦!你還敢推我!”
兩個大嬸頓時纏打在一起,所用招式也是可笑之極,揪頭發、手擰肉、指甲挖……無所不用其極。
傅書緣見狀,上前拉架,“兩位大嬸別打了,就為這點兒小事不值得。”
“你誰啊?”
“管我們呢?”
兩個大嬸一個賞他一個耳光,一個給他一拳,完事又打了起來。
傅書緣捂着臉和一只熊貓眼敗下陣來。
尚雪顏一看,撸起袖子上前,仰着下巴問:“你們欺負他,經過我同意了嗎?”
“書呆子,還手啊!她們憑什麽打你!”
傅書緣委屈道:“書中有雲: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是女人。”
“真是個書呆子,活該你挨打。”
說罷,她出手将二人拉開。
傅書緣也趕到劉嬸面前勸道:“劉嬸你宰相肚裏能撐船,咱不跟她計較,再說,你們這樣都吵到他們讀書了。”
劉嬸看了看裏面的人,确實不該吵到他們,又把目光轉向傅書緣,歪頭凝視:“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兒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