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命鈴铛

顧卿栩漸漸放松警惕,史金寶故意湊到他身邊道:“師兄,今天講故事的人可真多啊。”

顧卿栩瞥他一眼。

“……”

齊二嬸蹲下身子,把火盆裏的東西拿出來,将兩根白蠟燭擺好點燃,又用手裏的紙錢向蠟燭借了把火,放到盆裏。才道:

“當年,你的哥哥是這裏公認的奇才。他不到一歲就能說出完整的話,五歲時就将四書五經熟讀于心。他聰明伶俐,很讨人喜歡。”齊二嬸說到這裏,面露笑容。

“他的父母待人和善,我們兩家處得很好。我家霜兒就這樣和她的緣哥哥一起長大。我們四個長輩還打算給他們訂婚。

二十歲那年,他進京趕考,所有人都覺得他必能考中狀元,他自己也信心滿滿。

可就在成績出來那天,一切都和想象的不一樣。

當時,我與他一同進的京,他滿心歡喜的去看公示榜,卻發現自己并未考中狀元,狀元竟是劉尚書家出了名不學無術的兒子。他心灰意冷,正要離開,卻被一隊官兵抓了起來。

罪名是他在考試中作弊,他覺得冤枉,抱住一顆大樹打死都不走。

為首的官兵沒辦法,便悄悄威脅他:“實話告訴你,這是劉尚書的命令,留着你是夜長夢多,你就順從點兒,就算坐牢或者發配邊疆,也比死了強……”

聽罷,他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自己的試卷也和劉尚書的兒子調了包,現在又給他冠上作弊的罪名,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這是多大的侮辱,他就算死,也不會從了他們!

一怒之下,他一頭撞向金榜。鮮血順着金榜流下,整張紙被染成紅色,觸目驚心。

我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出那般舉動。”

齊二嬸神色哀傷,她又往盆裏添了些紙錢。火,燒得更旺了。

尚雪顏看向傅書緣,他的黑眸裏映出面前的熊熊火焰。那就是他不願意說的原因。

Advertisement

“那時候,我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告訴他父母這個不幸的消息。讓他們節哀順變。

禍不單行,沒想到,第二天就傳來他爹被人亂棍打死的消息。原來是他爹氣不過,仗着年輕時學過點兒武,拎着菜刀就到尚書府報仇,砍死了幾個打手,但寡不敵衆,最後被人亂棍打死。

申冤無門,好好一個家就這樣破碎了。同年,他母親郁郁寡歡,不久就病入膏肓,也去世了。”

齊二嬸嘆了口氣,“讀書奇才,本該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不想卻因此家破人亡。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又轉向傅書緣,“書呆啊,我以為這老傅家斷了香火,沒想到還有你在,你可得好好活着。這能不能金榜題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庭圓滿,子孫延綿。”

傅書緣強忍着淚水,擠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了,齊二嬸。”

齊二嬸詢問下知道他們無處投宿,打算住在這裏。齊二嬸心善,更心疼書呆,便施以援手,将一行人領到家裏。

齊二嬸的家與這裏大多數農家一樣,樸實無華。房子不大,但因為家裏只有齊二嬸一人住,所以也能塞下衆人。

顧卿栩把還在昏迷的莫長伶抱到床上,尚雪顏與她睡在一起。其他三位男士擠在另一邊。

史金寶倒是沾床就睡,顧卿栩和傅書緣多少覺得,幾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很是別扭。

“還是做女生好處多,起碼不用擠。”傅書緣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把史金寶壓在他身上的臭腳挪開。

史金寶的呼嚕聲真是響聲如雷,吵得大家都合不上眼。

就連顧卿栩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畢竟他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啊啊啊啊!吵死了!”

尚雪顏拍床而起,怒氣沖沖地向史金寶走去,捏住他的鼻子。本以為他會被憋醒,卻不想他又從嘴裏大口呼氣。

尚雪顏又找來細線,伸進他耳朵撓他,正常人都會有反應的,可他卻穩如泰山,連個顫動都沒有。

尚雪顏叉腰站在一邊,對傅書緣道:“他是人嗎?”

傅書緣難得看到她被氣急,默不作聲,只在一邊偷笑。

“吱。”

齊二嬸抱着一床被子推門進來。

“還沒睡呢?天氣涼了,我又找了床被子給你們。”

“齊二嬸,不用麻煩了。”傅書緣起床道。

“話說明天是不是有個什麽祭祀活動呀?”

齊二嬸點頭,“每個月十五都要祭奠天神。”

“這天神到底是何方神聖,好像不是一直供奉的吧?”傅書緣的映像中,這裏從沒有過祭祀。

“那要從一年前說起了。那段時間,經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失蹤。後來來了個巫師,說是有妖孽作祟,讓我們供奉天神,可保一方平安,繁榮興盛。”

“那鄉長就相信了?”鄉長也是個讀書人,傅書緣不相信他會是非不分。

“哎……不相信也不行吶,巫師走後,人越死越多。鄉長萬般無奈下,開始供奉天神,并按巫師所說,每月十五舉行祭祀,天神果真顯靈了,打那以後,就再沒人無故死亡或失蹤了。因此,鄉親們都很篤信天神。”

“我們能去參加明天的祭祀嗎?”顧卿栩也從床上下來。

齊二嬸搖搖頭,“巫師特意說過,不能有外人參加祭祀。”

“我們可以混進去。”

“可你們的樣子,除了書呆,可都不像這裏的人。”

他們的衣服倒不是有多華貴,但比起這裏的鄉民,多着書生裝,還是有些差異。

“我們可以稍加裝扮一下啊,換身行頭,貼個胡子什麽的。”尚雪顏提議。

齊二嬸點頭,“這也可以,到時候全鄉人都會去,有生面孔也不奇怪。但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非要去祭祀?”

“呃……好玩兒呀。”尚雪顏給出這麽一個不靠譜的回答。

“小姑娘,那可沒什麽好玩兒的。”

“您別聽她瞎說,我們就是想見識一下,這天神顯靈是什麽樣的。”傅書緣為她打圓場。

“就是就是。”尚雪顏點頭如搗蒜。

齊二嬸見他們堅持,也不再說什麽,不就是想看看嗎,也沒什麽的。

“那好,你們明天跟好我,不要亂說話。”

“好。我們都聽您的。”

……

第二天醒來,莫長伶的狀态感覺好些了,可還是時不時地發呆。

尚雪顏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把關于傅書緣的事講給她聽了,又把如何到這裏的事告訴她,也免得她不小心暴露出書呆子的身份。接着又告知她祭祀的事。

祭祀時間在晚上,閑來無事,剛剛下午幾人就裝扮上了。

尚雪顏不知道莫長伶怎麽了,打醒來就沒說過一句話,問她她也不說。為了逗她笑,尚雪顏可是洋相百出。

她手拿一方手絹,抹着紅烈焰紅唇,風騷地坐到莫長伶旁邊,又用手絹拂過她臉,搔首弄姿,故作嬌嗲道:“大爺,笑一個嘛。小伶不好看嗎?”

史金寶在一邊忍不住捧腹大笑。顧青栩壓根沒敢看她的臉。傅書緣則撇着嘴,一臉嫌棄。他試着想象,如果尚雪顏平常是這個樣子他可受不了。

只有莫長伶抱着千合琴不說話。半晌擡頭道:“雪顏,我今天真的沒心情和你一起鬧。”

尚雪顏只得灰溜溜地跑開,又換了身行頭。

只見她弓腰駝背,手拄拐杖,身上系個圍裙,頭上還圍着條豔紅色的紗巾。步履蹒跚的走到她身邊,顫巍巍道:“長伶啊,我是幾十年後的雪顏吶,你不認識我了?你有什麽煩心事啊?咳咳,告訴我呀,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莫長伶擡頭看到她地包天的嘴和用膠粘的皺紋,明明可笑,可那番話卻莫名感動。

她臉上劃過一絲淺笑,“雪顏,謝謝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有什麽不開心的都忘了吧,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你真是我最好的姐妹。”

就算她記起了那段往事又如何,她還有尚雪顏,有顧卿栩和掌班,有那麽多的師兄弟。她沒權利一直拉着臉讓他們擔心。

“好了,你抱着琴在這坐一天了,祭祀時間快到了,換身衣服我們就走了。”尚雪顏把她拉了起來。

***

滿月當空,确實比昨天的更圓更亮。

衆人跟在齊二嬸身後,向中央廣場走去。一路上的人流都是一致的,男女老少,急匆匆的,生怕去晚了被天神降罪。

大家到了廣場都靜悄悄地站着,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看來真是對這天神敬重有加。

祭壇上擺着一蒙着黃布的長桌,上面放着一個很小的爐鼎,大概只有手掌大小。

祭壇上站着兩個人,一個畫着花臉,服飾怪異,穿着一件破布條織成的衣服,應該是個巫師。另一個普普通通,年近花甲,拄着根拐杖,十有八九就是鄉長了。

“時辰到了,祭祀開始。”鄉長對大家宣布。

那個巫師便開始搖起手中的鈴铛,然後繞着祭壇轉圈,嘴裏神神叨叨的說着什麽聽不懂的話。突然,不知從那裏變出一張符紙,一揚手就燃燒起來。

莫長伶他們都知道,那不過是個小小的縱火術,可底下鄉民覺得神奇不已。

“看他玩兒什麽把戲。”史金寶盯着那巫師小聲道。

“進香。”

鄉長乖乖的點上三根香,畢恭畢敬的插到爐鼎中。

“跪下!”巫師突然厲聲說道。

鄉民們連同鄉長立刻跪下,幾人雖不情願,但也照做了。

“我還給你跪下,一會兒抓到你我不揍扁你!”史金寶揮了揮拳頭。

“噓……”

巫師又道:“閉上你們的眼睛,誠心祈禱,必能風調雨順,永保平安。”

鄉民們都低下頭誠心祈禱。巫師又搖起鈴铛。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鈴铛聲回蕩在空中,聽着聽着,莫長伶覺得大腦變得很渾濁,迷迷糊糊地只想摔跤,她看了看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搖搖晃晃的,她用手扶了下頭。

“叮呤。”

這個清脆的聲音讓她稍稍清醒,原來是自己手上的鈴铛手鏈,她又搖了搖手腕。

“叮呤呤……”

爐鼎的香突然斷了一根,巫師看了一眼,立刻警覺起來,目光掃向下面。

“有外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