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何兩清
第019章 如何兩清
僅僅一個字,就讓黑袍修士僵硬在了原地。
他伸出的手還在半空中,不知是該收回還是該放下,直到身後那道血霧即将朝着他們而來,黑袍修士這才上前一掌朝着蘇棋身後的血霧打去。
然而就在他靠近蘇棋時,蘇棋直接取出利劍對準了黑袍修士。
黑袍修士垂下眼,看着蘇棋手中的劍,兩人依舊是沉默。
而蘇棋卻是舉着劍,他對準了這黑袍修士的胸口,雙手握緊劍,毫不客氣的朝着對方的胸口刺去。
利劍入體,鮮血流出,因他身着黑袍,倒有些看不出血跡。
黑袍修士只是站在原地,他并不反抗,卻又在擡頭時流露出幾分異樣目光來。
似是恍惚,又似是遲疑,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蘇棋猛的将利劍抽出,他冷冷的看向眼前這人,“你竟還敢出現在我眼前。”
說着,蘇棋譏笑了一聲,“蕭雲。”
那黑袍修士猛的一愣,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世人皆知,不周仙宗的憐風仙宗有一弟子名為蘇棋,蘇棋在十幾年前又收下一個徒弟。
就是蕭雲。
蘇棋對這位徒弟百般疼愛,甚至不惜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孤身前往登天崖,只為求得一株群仙垂蓮來醫治他徒弟的陰寒之體,随後又将自己随身佩劍天問靈劍相贈。
望他日青雲不墜,扶搖直上,不輸他霧雪峰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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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修真界中也人人都知,這位蕭雲随後背叛師門,殘害同門,屠殺修士,最終堕入魔修,讓曾經的天之驕子蘇棋淪為他人的茶後笑談。
所有人都笑蘇棋一腔真心喂了狗,養條狗都比養個徒弟強。
也是因此,蘇棋被不周仙宗所不容,可他卻依舊堅信他的徒弟清白無辜,其中必定有着萬千緣由。
甚至在不周仙宗發出追殺令時,甘願以身受戒,只求不周仙宗給蕭雲一個機會。
也是因此,蘇棋受了整整九九八十一的碎骨鞭,原本半步就能踏入分神大能,卻一念之差修為倒降在金丹期。
而當他一身血衣從戒峰出來時,卻得知自己弟子屠殺了一個家族,血洗了一座城鎮。
那時的蘇棋,背負着所有人的異樣目光,或是不恥,或是惋惜,又或是失望。
現如今,蘇棋擡了擡眼,看向身前的蕭雲,那股微弱的恨意還是從心底生了出來。
他是恨蕭雲的,哪怕他沒有心,可他依舊能夠感知到自己的恨意。
蕭雲有些不敢看蘇棋,只得微微移開目光,然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我傷你一次,如今你刺我一劍,如此也算兩清了。”
“兩清?”蘇棋卻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拿什麽跟我兩清,笑話,你拜入我門下十一年,你扪心自問我可曾有半分虧待于你,我幾乎是将最好的一切都給你,對你更是無微不至,若真要說兩清、”
蘇棋居高臨下的看向蕭雲,“還我十一年的心血,還我費盡心力為你尋來的群仙垂蓮,還我的佩劍天問,還有——”
蘇棋指着蕭雲的心髒位置,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化,“還我那顆玲珑心。”
“你若能全部還請,蕭雲,我就當是你我兩清,我也全當從未有過你這個弟子,如何,你可要兩清?”
蕭雲身形恍惚了一下,然後側過頭,似是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蘇棋見此,只是嗤笑,“果然,那些人說得沒錯,養條狗都比養你這個孽徒強。”
“蘇棋,你別太過分了!”蕭雲突然沉聲說道,他握緊了拳頭,似在壓抑着什麽,然而最終選擇了沉默。
蘇棋看着眼前的蕭雲,然後緩緩搖了搖頭,“當年你拜入我門下時不少人都反對,說你狼子野心,不可收之為徒,是我眼瞎,引狼入室,如今竟落得今日這下場。”
蕭雲握緊的拳頭終于有了幾分松動,他看向蘇棋,直視着蘇棋,一字一句說道,“若真要算,那我滿門忠烈因你而死如何算清?你為我尋來群仙垂蓮,卻又在其中下了劇毒又如何算?那顆玲珑心本就不屬于你,我拿走又如何?蘇棋,你憑什麽口口聲聲的喊着讓我兩清,難道你敢扪心自問你對我就未曾有過半分虧欠麽!”
蕭雲的嗓子很是嘶啞,像是受了什麽傷,最後一句幾乎快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但蘇棋只是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眼底皆是失望之色,“我不知你雙親是誰,但我這些年來問心無愧,群仙垂蓮中我亦未下過什麽劇毒,至于那顆玲珑心,生來就長在我體內,如何不算是我的,我蘇棋沒做過的事,就不會認,至少,我敢對着天道發誓我所說的句句真實,你呢?你敢對天發誓你所說的便句句為真麽。”
說着,蘇棋眼底的譏諷越發濃重了幾分,“怕是多年來你為虎作伥,反而受人蒙蔽吧,蕭雲,你少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頭上,我蘇棋行得正坐得端,幹不出你說的這些龌龊之事!”
蕭雲聽着這些話,然後劇烈的咳嗽了一聲,他擡起頭,似是下定了決心。
他緩緩擡起手,然後将自己頭上的黑袍一點一點的取下,語氣悲涼,“我就是證據,你可看清楚了,蘇棋,這就是你留給我的,你睜大眼看清楚了!”
那黑袍落下,露出蕭雲那半張被無數利劍劃破的臉。
左邊臉很是英俊,然而右邊那張臉,卻無比觸目驚心,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劃痕,尤其是喉嚨那處傷得更深,恐怕這就是蕭雲說話會如此嘶啞的原因。
蕭雲雙目怒視蘇棋,讓蘇棋看得明明白白。
“你應當認得出來這是什麽東西留下的吧,是你的佩劍天問啊!”蕭雲聲音都變得有幾分哽咽起來,“你說,你這還不夠兩清麽。”
蕭雲眼神有些暗淡,天問劍是靈劍,被他劃傷的臉是永遠無法複原的,所以他當年才會折斷天問。
也是因為他被毀容了,因此蕭雲才沒有留在他的小青梅身邊,他已配不上她了。
不然蘇棋也不會在天合城遇到流浪的蕭雲,終究是兜兜轉轉,兩人還是遇到了。
蘇棋看着蕭雲那張被毀的臉,然後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這不是我做的,當我把天問贈與你時,便切斷了跟它的一切聯系,你的臉的确是天問所傷,卻并非我所為。”
蕭雲不信,“你自是不敢承認罷了。”
“我為何不敢,若當真是我所為,我認了就如何,你這個欺師叛祖的孽徒,我哪怕将你千刀萬剮我又有何不敢承認的,但我也說了,不是我做的,我決不認,你不如去看看,誰的手掌上有燒傷。”
蘇棋說道這裏,輕蔑的瞥了一眼蕭雲,“你怕是不知吧,天問靈劍無比護主,也只有它的主人能将它折斷,也因此,若有人強行使用天問靈劍反傷其主,必将遭受反噬,即便是合/體修為的大能者,掌心也會留下天問劍的灼傷,但凡天問靈劍留下的疤痕,你應該都認得出來吧。”
蕭雲目光出現了幾分遲疑。
而蘇棋卻是大大方方的将擡起手,然後将掌心對準了蕭雲,“看清楚了,拿天問靈劍傷你的人,不是我,你若不信我的話,便去問天仙宗去問問,看天問靈劍是否會反噬他人。”
這天問靈劍,乃是當年蘇棋贏了逐鹿比試時,問天仙宗所贈,乃是問天仙宗的太上長老親手所煉。
本是那太上長老贈與他親傳弟子的,奈何數百年過去,那太上長老依舊沒有收下過一位弟子,于是陰差陽錯這才轉贈給了蘇棋。
外界只知這天問靈劍是蘇棋以前的佩劍,但卻不知這天問靈劍護主一事。
當年蘇棋為了斬斷跟天問靈劍的聯系,也是耗費了好大一番心血,天問靈劍整整悲鳴了三日才肯離去,但這些事當年蘇棋都沒有跟蕭雲說過。
原本是為了顧慮到蕭雲的自尊心,如今看來,狼心狗肺的東西要自尊心作甚。
蕭雲的神色終于出現了幾分松動,他似是說給蘇棋聽,又似是喃喃自語,“若不是你,那能是誰?”
蘇棋嗤笑,“你不過是想找個借口好堂而皇之的指責我罷了,不過是不想承認自己是個狼心狗肺之人,但我告訴你蕭雲,我對你問心無愧,我不管你是被人利用還是遭人蒙騙,但你欺我害我,讓我惡心。”
若有一日,蘇棋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蕭雲身形晃動了一下,剛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麽,卻感受到天邊一道劍氣凜冽而至,蕭雲看了一眼,立刻将那黑袍籠罩在身上。
是劍無極來了。
他如今這樣,不便再跟劍無極出手,畢竟他的修為不如劍無極。
于是蕭雲只能匆匆準備離去,卻是離開之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蘇棋一眼。
那眼中有着許多的複雜情緒,恐怕就連蕭雲自己都不知道是些什麽。
他前腳剛走,劍無極後腳就來了,他環顧了四周一圈,然後揮手将周圍的血霧全部散去,目光在蘇棋身上轉了個圈,“看來你無事,沈天呢?”
蘇棋也想起了這倒黴玩意,于是嘆了一口氣,“天高,鳥飛走了。”
劍無極不懂蘇棋說的是什麽意思,等到蘇棋把劍無極帶到沈天身邊的時候,劍無極那臉色嗖的一下就變了。
“他怎麽了?”劍無極腦門突突的跳着,有種很是不詳的預感。
“他被森林裏的靈猴搶走了衣衫,然後又被血無歸打了一下鳥,還從空中掉了幾次下來。”
大部分劍無極都聽懂了,唯獨中間沒聽懂,“血無歸打了他什麽?”
蘇棋同情的看了沈天一眼,然後幫忙把沈天的衣服掀開,表情無比真誠的指着那處說道,“他的鳥。”
劍無極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那臉色竟氣得有些泛紅,握住霜光劍的手指嘎吱嘎吱的響,“蘇!棋!”
可惜森林裏面的迷陣太大,這聲怒吼也沒能驚動一只鳥兒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