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波折
第29章 波折
“沐哥兒,這樣太麻煩,且不說這一百來份竹筒豆腐咋帶去,便是燒也得燒個把時辰,咱不如帶着食材現場做。”
竈房裏擺滿了豆腐,還有那些竹筒,摞起來比沈季青這個八尺漢子都高,沈氏瞧着便眼暈。
“若是擔心配方被人瞧了去,咱可以先把醬汁熬出來,到時候直接往鍋裏一倒,便是酒樓裏的廚子,也瞧不出個四五六。”
“對呀,我咋沒想到!”
姚沐兒茅塞頓開,他正愁這些竹筒豆腐,咋往攤子上帶呢。若是做個七八十份還好,百十來份可就有些難辦。
婆婆一番話讓他眉頭舒展,勾起嘴角道:“娘,我教您熬醬汁。”
“哎。”
燒竹筒豆腐最重要的是大醬,沈氏釀的大醬與旁人釀的味道不同,跟各種香料混在一起,更難分辨配方用料。
姚沐兒将做竹筒豆腐用到的食材說與沈氏聽,二人只用了一刻鐘,便熬出一大陶罐醬汁來。
竹筒豆腐用不着提前做,只蒸了一籠肉包、一籠素包與一籠饅頭。
四口人忙活完,卯時将将過半。
“今日是上元節燈會最後一日,咱早點将攤子支起來,趁着節日多賺些銀錢,明兒還不知道能賣出多少呢。”姚沐兒與夫君說。
沈季青道了聲:“好。”
将東西全部搬上板車,一家人借着朦胧月色,朝攤位趕去。
“喲,沈老板與姚老板今兒這麽早就出攤了?”
路上碰上買過自家吃食的商鋪老板,熱情地打着招呼。
沈季青不善言辭,在外頭甚少開口,姚沐兒便接過話頭,笑着說道:“哎,這不是想多賺些銀錢嗎。”
“也是,你們食攤位置不好,早點去還能多賣上幾十文。”
姚青雲在一旁扶着板車,聞言皺起眉頭,小聲說道:“哥,我咋覺着這話怪怪的。”
何止是怪,還有些酸呢。
姚沐兒敷衍那鋪子老板兩句,扭頭與弟弟道:“不用管,咱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你哥說得對,旁人咋樣咱管不着,就是富得流油,咱也不眼紅,該幹啥幹啥,将自己的小日子過好才是正事。”沈氏接話道。
姚青雲點頭,他才沒工夫眼紅旁人,又賺不來銀錢。
幾人來得早,辰時不到便将食攤支了起來。
沈季青領着小漢子擺桌凳,姚沐兒與婆婆生火蒸竹筒豆腐。
“嘿,瞧我發現了啥。”
一籠還沒出鍋,便來了食客。
“姚老板,今兒來得挺早。”
那食客湊上前,見竟是在現做,不由起了心思,抻長脖子偷摸瞧了半晌,仍是一頭霧水。
“姚老板,陶罐裏那黑乎乎的東西,莫不就是做竹筒豆腐的秘方?”
這話一出,沈家四口齊齊看向他。
“哈、哈哈,我就随口一問。”
漢子面露尴尬,自己竟一不留神将心裏話說了出來,當着老板面詢問秘方,與明搶無異,幸好沈老板沒發火,否則今日吾命休矣!
姚沐兒見自家夫君一直盯着那漢子瞧,伸手在人腰眼兒上戳了下。
“桌子都擺好了?”
沈季青收回目光,眼神對上夫郎,驀地柔和幾分。
“這就去。”
姚沐兒點頭,轉身對漢子說道:“竹筒豆腐馬上就好,稍等片刻。”
“哎!”
漢子擦擦額角,凳子都不敢坐,待竹筒豆腐一好,忙交了銀錢拎着跑出巷口。
過了日出,市集上百姓漸漸多起來,姚記包子攤食客不斷,一直到隅中,才有時間坐下歇息。
頭一日現做現賣,成效甚好,原定一百五十份竹筒豆腐,多賣出去幾十份,一天下來連帶包子與骨湯,淨賺四百六十三文。
“哥,咱們一天就賺了半兩銀子,一個月就是十五兩,照這個速度下月便能在鎮上租家鋪子了!”姚青雲數着銅板,面色激動。
第一次瞧見這麽多銀錢,近千枚銅板擺在眼前,快鋪滿整張方桌。
姚沐兒串着銅板道:“哪有那麽容易,這兩日是上元節才賺得多些,明日鎮上百姓得少一半,能賺上三百文便是好的。”
沈氏笑呵呵,“三百文也夠了,尋常攤販一日才賺百十文。”
沈季青接過夫郎串好的銅板,放進錢箱,“咱家本錢投得多,若是只賺一百文,除去本錢也不剩多少。”
“娘倒忘了這茬兒。”沈氏忙改口,“那還是多賺些好,明兒早早出攤,到晚晌應當能賺個兩三百文。”
姚沐兒點頭,轉而說起五日後,書院啓學一事。
“束脩每季二兩銀子,以物代也可,咱家沒什麽可替代的,到時直接交銀錢,筆墨紙硯與書本也得早早準好,這些哥都不懂,只能托人幫着置辦。”
念書開銷大,光是束脩費用,尋常百姓便已負擔不起,更別提筆墨紙硯與書本,加一起一年十兩銀子是有的。普通百姓辛苦勞作一年,也未必能攢下五兩,姚興福有做木工的手藝,這才能将姚寶財送去書院念書。
姚青雲曉得這些,但沒因費用高昂退縮。
士農工商,商排最末,唯有讀書人地位最高,一族之中若有人高中,光宗耀祖,雞犬升天。
姚青雲沒什麽大志向,只想盡己之力,讓一家人日子過得安穩些,既然他有讀書的天賦,便不想浪費,無論如何也要嘗試一番。
“哥,這錢算我跟你和哥夫借的,将來還你。”
小漢子語氣堅定,姚沐兒也順着應下,左右都是一家人,還真能分得清楚你我不成。
“青兒,明兒把娘送回村裏吧。”沈氏忽然說。
姚沐兒愣了下,“娘,您要回去?”
“咱家田地雖少,但也有三畝呢,這不開春有些日子了,娘打算回去好好拾掇拾掇,等過了驚蟄種點芋頭山藥,省得一直買着吃,鎮上吃食可不便宜。”
“娘,這件事我與夫君商量過。”姚沐兒說道,“咱把那三畝地租種出去吧。”
“為啥?娘種得了。”
“一來留您自己在村中我跟夫君不放心,二來小院這也需要人照看,我與夫君早出晚歸做買賣,回家晚了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且那幾畝田收拾起來費心費力,産量還不高,不如租給別人,收的租子便留作咱們一家四口的口糧 。”
“這……”
沈氏種了一輩子地,突然不讓她種了,心中難免有些不踏實。
可兒夫郎說得在理兒,三畝田可養活不了他們一家四口。
“成,聽沐哥兒的,娘留下給你們洗衣燒飯。”
話是這麽說,姚沐兒哪能真讓婆婆幫着洗衣裳,自己每日早起兩刻鐘便能随手搓出來,沈氏只幫着燒個飯就成。
沈季青道:“後日我回一趟沈家村,娘想好把田租給誰種,到時我好跟人說。”
“三畝地也沒多少,就讓你翠荷嬸子家種吧。”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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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過後,姚記生意果然清淡下來,日出到晡時,能賣出竹筒豆腐一百二十份左右,包子饅頭差不多賣淨,每日淨賺三百四十文上下,比頭幾日少了三成半。
“今天又只賣出去不到一百二十份。”姚青雲瞅着蒸籠裏剩下的竹筒豆腐,有些洩氣。
姚沐兒擦着桌凳,安撫弟弟:“不只咱家,鎮上所有鋪子生意都有所清減,咱每日還能賺上三百來文,已經算是不錯。”
那倒是,前頭那條巷子裏的面條攤子,日中時辰只有零散幾個食客,這一日怕是連一百文都賺不上。
“明日要帶去書院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姚沐兒點頭,從蒸籠裏拿出特意留出來的竹筒豆腐,放進食盒裏。
“去給廖伯父送去。”
“哎。”
沈家在鎮上除了廖義平沒有相熟的人,于是便托廖義平幫忙,一同去書鋪挑了套筆墨紙硯。
也幸好把廖伯父請了去,姚沐兒在書鋪親眼瞧見,一對父子被夥計坑騙,幾十來文的東西高價賣出,那對父子回頭找來,夥計死不認賬,父子倆只能吃悶虧。
姚沐兒感嘆一聲,将桌子搬上板車,想着明兒再給廖伯父送去一些。
北街,悅來酒樓。
姚添福讓夥計挂了歇業的牌子,抱着算盤對着賬本一陣噼裏啪啦。
查完今日賬目,姚添福眉頭緊鎖,面色看着難看極了。
夥計見掌櫃的臉色不好,問道:“掌櫃的,可是賬本有什麽不對?”
“這幾日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竟比去年少了兩成。”姚添福皺眉道。
夥計不解,“上元節剛過,食客減少不是常事?”
“哪年沒有上元節,為何偏偏今年賬目少了這許多。”姚添福清清算盤,“事出反常必有妖,明兒去街上打聽打聽,最近可有哪條街開了新酒樓。”
“哎。”
第二日一早,夥計将打聽到的情況,說給姚添福聽。
“掌櫃的,鎮上沒有新酒樓開業,倒是西街前不久開了家姚記包子攤,位置在西巷裏頭偏得很,可生意很好,一大早便有食客上門。”
“那包子攤除了包子可還賣其他吃食?”
“賣的,好像叫竹、竹筒豆腐,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吃食呢。”
別說夥計,姚添福也是頭次聽說,他在嶺水鎮開了十幾年酒樓,壓根就沒聽說這道菜名,看來是那包子攤老板,研究出來的新吃食。
“去給我買一份回來。”姚添福扔給夥計十來個銅板。
“用不了這些,我打聽過,他們那竹筒豆腐只賣六文錢一份。”
姚添福怔了下,“竟這麽便宜?”
“不止如此,還免費送骨頭湯呢,就因為他們,市集好些包子攤,現在都開始免費送湯水了。”
“這位姚老板倒是個會做生意的,若是将攤子開在正街,只怕整條街的食客都會被他搶了去。”
“掌櫃的,我去了。”
“去吧。”
姚添福一臉凝重,鎮上進酒樓吃飯的食客就那些,現下出了個便宜的新吃食,百姓自然趨之若鹜。
酒樓辰時開張接客,夥計趕在開業前,拎着竹筒豆腐回了酒樓。
“掌櫃的,這便是那新鮮吃食。”
還真別說,這竹筒豆腐真香,他聞了一路,肚裏饞蟲都快被勾了出來。
“忙去吧。”
姚添福支開夥計,用筷子将蓋在上頭的竹片撥開,油炸豆腐的香氣,混着竹子的清香,頓時撲面而來。
夾起一塊豆腐條放入口中,鹹香爽辣,若是再配一碗白米飯,才是真絕。
剩下的菜姚添福沒再動,喊來夥計端去後廚,讓人抓緊時間研制出來。
與此同時,西巷姚記包子攤。
“哥,那我跟哥夫走了。”
“去吧,今日雖然不講課,但還是早些去得好,給夫子留個好印象。”
“姚老板,沈老弟與雲小子這是要去哪兒?”梁松啃着包子問。
姚沐兒打着骨湯道:“今日書院啓學,夫君送青雲去書院入學。”
“喲,雲小子去念書啦。”
“這小子聰明,說不準還真能考個功名回來。”
“可不是,之前還與梁老弟做戲,把大家忽悠得團團轉。”
梁松道:“你就說姚老板手藝咋樣,是不是一絕?”
“的确一絕。”
梁松眉毛一挑,“那不就得了,再說那咋能叫忽悠,那叫有感而發,真情流露!”
“嘁,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食客們笑作一團,姚沐兒也跟着彎起眉眼。
沈季青與姚青雲過了隅中才返回,小漢子書袋往板車裏一放,撸起袖子,動作利索地擦着小桌。
“老板,來一份竹筒豆腐,再來倆饅頭!”
有食客前來,姚沐兒忙招呼道:“好嘞,請問大哥是在這吃還是帶回去?”
“帶回去吃吧,這也沒地兒了。”
“成。”
開春兒後天長了許多,姚沐兒與夫君多待了兩刻鐘,把剩下的十來份竹筒豆腐賣淨,方才拉着板車回南街小院兒。
“這幾日每天都能賺個三百四十文左右,看來是穩定下了。”堂屋裏,姚沐兒數着銅板道,“青雲交束脩用了二兩,今兒買了二十斤細面花了六百文,再加上買豬肉豬骨的銀錢,一共是二兩六錢又五十七文,咱家還剩下四兩五錢又三十八文。”
姚沐兒揚起笑臉,“比我想象得多。”
食攤只支了月餘便能賺到這些銀錢,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
“都是夫郎的功勞。”
“還有夫君跟娘,青雲也幫了不少忙。”姚沐兒彎着嘴角,“是大家的功勞,我一個人可幹不成這些。”
沈季青看着夫郎明媚的笑臉,眼神愈發柔和。
夫夫二人收好銅板,便熄滅油燈睡下了。
翌日沈季青幫着支起食攤,便去鎮子口坐着沈寶來的牛車趕往沈家村。
姚青雲一大早去了書院,食攤上只有姚沐兒與沈氏來回忙活着。
“娘,您打好骨湯擱這兒就成,我給食客們送過去。”
“哎。”
沈氏将打好的骨湯擱在一旁,又從鍋裏撿出兩個饅頭,用油紙包好。
姚沐兒給食客上了竹筒豆腐,轉身又将骨湯與饅頭端上方桌。
“您慢用。”
“姚老板你這吃食絕了,放眼整個北州府,就沒見過哪家用竹筒做吃食的。”
“可不,姚老板的手藝真是沒話說,我昨兒剛吃過,這不今兒又來了。”
食客們對姚記贊不絕口,姚沐兒心裏高興,臉上一整天都挂着笑。
日昳時分,沈季青将帶回的竹筒搬進小院,便趕去西街食攤幫忙。
三人一直待到日入,見街上行人寥寥無幾,收起攤子回了南街小院。
姚青雲酉時末下學,飯桌上興奮地講起學堂上的見聞。
“你們書院還有水仙呢?”沈氏活了這些年,水仙花什麽樣都沒見過。
“有的,山長在亭子外種了好大一片,不過這都快進三月了,再過幾日就該凋謝了。聽隔壁乙班的說,到時夫子會讓大家以此為題賦詩一首,我才剛入學,連字都認不全呢。”
小漢子啃着包子,一臉沮喪。
“丙班都是些沒習過字的,《三字經》你倒背如流,《千字文》也會了不少,只是入學測試,應當夠用。”姚沐兒安慰弟弟。
小漢子聞言,面上一松,“說的也是。”
“今日回來路上,我在東街遇見了大成哥。”沈季青道,“他在一家糧食鋪做小工。”
“青兒你沒看錯吧。”沈氏撂下筷子,“大成不是在妙仁堂當學徒,咋可能去糧食鋪當小工?”
“沒看錯。”
沈氏皺起眉頭,“莫不是被曾大夫趕出妙仁堂了?年前聽你翠荷嬸子說,藥童欺辱大成,曾大夫非但放任不管,還抱着胳膊在一旁瞧熱鬧。”
“明兒我去問問?”
“把人叫家來吧。”
“成。”
翌日酉時,夫夫倆賣完吃食,将板車送回小院,沈季青便去東街把人叫了來。
“大娘。”沈大成站在院門口,對着沈氏拘謹地喚了聲。
“哎,快進屋。”沈氏熱情地招呼着。
沈家飯桌上多添了雙碗筷,沈大成瞧着桌上的菜,拘束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
“還拘束上了,小時候吃大娘奶水時咋沒見你這麽客氣。”
沈大成聞言,黝黑的面龐霎時變得通紅。
一頓飯吃完,沈大成說話放開許多,不再像剛進院那般別扭。
“聽青兒說你在糧食鋪做小工,可是妙仁堂将你趕了出去?”沈氏問。
“是我自己要走的。前幾日曾大夫把食宿費漲到了兩百文,我每月幫掌櫃算賬才能賺三百文,他一張口便要去大半,我不同意,曾大夫便縱容藥童,使計将我身上銀錢搶了去。”
說起此事,沈大成便覺得有些對不住爹娘,這才沒回家,在鎮上做起小工,盤算着攢些銀錢再回去。
“啥?竟還搶了你銀錢?!”
“我曾撞見過曾大夫給病人使假藥,為了多賺些銀錢,故意讓藥童減少用量。興許就是因為這個緣由,曾大夫才對我百般刁難,好讓我自己受不住走人。”
“這個黑心爛肝兒的!”沈氏忍不住罵道。
姚沐兒問:“大成哥,他們搶了你多少銀錢?若是數目多的話,咱就去縣裏報官。”
“沒用的,找上門理論也只會說這是食宿費。”
姚沐兒皺眉,“那就這麽算了?”
沈大成一臉無可奈何,“普通老百姓哪裏鬥得過他們,命還在就是好的。”
妙仁堂平時只接診富貴人家,與鎮上地主鄉紳關系匪淺,他一個鄉下泥腿子,撞見曾大夫給病患使假藥,能活下來便已是萬幸,哪裏還敢上門讨要銀錢。
沈氏重重嘆口氣,“這樣也好,地主鄉紳哪是那麽好相與的,這萬一哪天一個不留神将人惹惱,後半輩子才是真的毀了。”
“大娘,哥,哥夫,你們放心,我一定考出個功名,讓旁人不敢再輕易欺負咱。”姚青雲攥着拳頭說。
沈氏本想留沈大成在家住一晚,沈大成不肯,說是糧食鋪老板給他留了住處,便沒強留,去竈房撿了幾個包子讓他帶回去吃。
夜裏熄了油燈,姚沐兒與夫君說起沈大成。
“要不咱把人請到攤子上幫忙?大成哥有一把子力氣,還會算賬,正好接替青雲。”
沈季青道:“不好,被村裏人瞧見,只怕會說閑話。何況食攤的生意,咱們二人便忙得過來,沒必要為了情分特意把人請來。”
姚沐兒仔細一想,覺得夫君說得有理。
“行,那就等開鋪子的銀錢,攢夠了再說。”
“嗯。”沈季青攬着夫郎肩膀,壓低聲音道,“睡吧。”
額角觸感濕涼,是因為夫君方才喝過水的緣故?
姚沐兒靠在漢子懷裏,帶着笑意沉入夢鄉。
翌日卯時三刻。
“注意着點行人。”沈氏叮囑兒子與兒夫郎。
“知道了娘,外頭起風了,您快進屋吧。”
“哎。”
沈氏答應着,卻站在院外,目送夫夫二人走遠才回屋。
一炷香後,姚記食攤開業,食客們紛紛圍上前。
“姚老板,來兩個素包子跟一份竹筒豆腐!”
“姚老板,給我來三個肉包子,再來六個饅頭,竹筒豆腐來兩份,帶回家吃。”
“喲,老劉頭你這是發財了啊。”
“發啥財,閨女跟女婿好不容易來家一趟,不得弄點好飯菜招待?”
“我說老劉頭今兒咋這麽舍得,原來是姑爺來了。”
大家夥打趣兩句,笑着散開。
“夫君,今日食攤生意,比昨日少了些。”
将食客送走後,姚沐兒拉開錢箱,粗略數了下裏頭的銅板。
“昨日這個時辰賣了百十來文,今日不過八十。”
沈季青道:“再等等看,說不定日中食客便多了。”
姚沐兒點頭,可直到日頭落山,生意依舊沒啥起色,帶來的食材剩下大半沒用。
夫夫倆拉着板車拐出巷子,迎面便與梁松撞上。
“姚老板,沈老弟。”梁松喘着粗氣道,“我是來給你們報信兒的。今兒我去縣裏進布,回來便瞧見鎮上好幾家酒樓,都賣起了竹筒豆腐。我尋思你們這邊生意,指定受到不小影響,便急忙過來将此事告知你們,也好早做打算。”
“多謝梁大哥。”
姚沐兒繃起面容,他就說今日食攤生意怎麽少了這麽些,原來又被別人抄了去。
“梁大哥,你瞧見都是哪些酒樓了嗎?”
“北街的望月酒樓與悅來酒樓,南街的同福酒館,跟西街這邊的滿春樓。”
沈季青道:“這幾家都是規模不大的小酒樓。”
姚沐兒道:“大酒樓根本不會把一個小食攤放在眼裏。”
“梁大哥,這兩竹筒骨頭湯,您帶回去跟嫂子喝吧。”
“成,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梁松笑着接過來,“回了,明兒見。”
回到南街小院,姚沐兒讓弟弟去這幾家酒樓,将他們做的竹筒豆腐買了來。
一家四口坐在飯桌前,挨個品嘗。
姚青雲率先撂筷,“手藝真差,還沒哥做的一半好吃。”
沈氏吃出問題,“這豆腐沒過油,只用油煎了下。”
沈季青道:“木耳炒老了。”
“這就是他們比咱們便宜一文錢的原因。”姚沐兒放下筷子,“偷工減料,應付食客,咱們姚記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姚青雲義憤填膺,“百姓不是傻子,他們做得這麽難吃,下次肯定就不會再去吃了。”
“難吃說不上,那些對飯菜不怎麽挑剔,又想嘗試新鮮吃食的食客,還是會去吃的。”
姚青雲苦着臉道:“那怎麽辦?”
姚沐兒也不曉得該咋辦,見沈氏一臉愁容,扯起嘴角安撫道:“娘,您別太擔心,總會有法子解決。”
“夫君,撫娘回屋歇息吧。青雲也去睡,明兒還得早起去書院。”
沈季青把人送進房,回到堂屋将錢箱搬上桌,與夫郎一起數了出來。
“二百一十七,比昨日少賺一百二十文。”姚沐兒蹙着眉心道,“若是能穩住收入還好,怕就怕日後賣得更少。”
一語成谶,第二日只賣出去六十份竹筒豆腐,淨賺一百七十文,比昨日少了整整兩成。
姚沐兒憂心忡忡。
放在以前每日賺個百十文便知足了,但現下青雲要念書,要付院子租金,過些日子還得交田稅、夏稅、人頭稅,雜七雜八算下來,每月需得支出二兩四錢,若每日只賺百十來文,忙活一整年怕是也攢不下多少銀錢。
“想要留住食客,還得繼續推出新菜才行。”沈季青道,“姚記味道好,這是咱們的優勢,短處便是吃食過于單一,鎮上糕點鋪子,有十來種樣式供食客挑選,咱們不必做那些,兩三種便可。”
姚沐兒舒展眉眼,“夫君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我想添一道葷菜,素菜成本低,那些小酒樓可以跟咱們打價格戰,葷菜本錢高,就算想打怕是也打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