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鬧掰

第79章 鬧掰

臘月二十九,除夕。

姚記食肆早早關門歇業,一家人趕着牛車回村過年。

何文姆子到家便進竈房幫着燒火置辦年夜飯,姚沐兒抱着元寶在院子裏同小黑小白玩耍,小家夥穿着厚實棉衣,腦袋上虎頭帽大的能遮住眼睛。

“啊!”

元寶蹬着腳丫不滿地啊啊叫,姚沐兒見狀給小家夥往後扯了扯虎頭帽,直到露出小眉毛。

“呀~”

小家夥高興了,咧着小嘴兒,露出兩顆雪白的小門牙。

在外頭玩了片刻,姚沐兒便抱着鼻頭有些發紅的小元寶進屋了。

戌時過半,一家子圍坐在堂屋吃起年夜飯。

何文領着兒子想回南屋,被姚沐兒攔下按在椅子上。

小元寶今日十分給面子,喝完羊奶,便乖乖窩在爹爹懷裏不吵也不鬧,只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在衆人之間好奇地瞧來瞧去。

年夜飯接近尾聲,姚景林拿出一對帶着鈴铛的銀手镯,對着元寶道:“來,三爺爺特意讓人給我們元寶打的銀镯子,元寶瞧瞧喜不喜歡?”

那镯子動起來叮當作響,本就喜歡鈴铛的小元寶自是高興得不得了,晃着一雙小手,小腳丫在沈季青腿上踩來踩去,彎着眼睛興奮至極。

姚沐兒見了,不贊同道:“小叔您好不容易攢些銀錢,怎的全花在元寶身上了。”

姚景林笑着道:“銀子麽,不就是用來花的,只要咱們昭兒高興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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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您還要留着銀錢找嬸嬸呢。

大過年的姚沐兒沒提,他曉得小叔心裏一直記挂着馨兒嬸嬸,這幾個月沒少托人打聽嬸嬸的事,只是畢竟已經過去十來年,嬸嬸如今人在哪兒都不可知,或許早已嫁作他人婦,又或者……

不會的,嬸嬸一定還在人世。

“砰!”

不知哪家放起煙花,害怕打雷的小元寶聽見還當是打雷,眨巴兩下眼睛,抿着小嘴兒便要哭出聲。

姚沐兒抱過小家夥哄:“不是打雷是煙花,可漂亮了,阿姆抱元寶去瞧。”

他将小元寶抱至窗邊,小家夥看見外頭五光十色的煙花,張着小嘴兒,漂亮的眸子瞪得溜圓。

“啊!”

小家夥伸着肉乎乎的小手,沖外頭抓着。見阿姆不打算抱自己出去,扭頭沖着小叔撒嬌要抱抱。

“咿呀~”

姚青雲牽着侄兒小手兒,輕聲哄:“元寶乖,咱們就在屋裏瞧。”

“嗚……”

小元寶聰明得很,小手捂着眉毛眼睛“嗚嗚”假哭,奈何全家人沒一個上當,他小嘴兒一撇,趴在阿姆肩上生悶氣。

沈氏面上挂着笑:“這孩子,不讓出去還生上氣了。”

随手拿了個撥浪鼓逗弄着,小家夥氣得快消得也快,轉眼又拍着小手高興起來。

沈家小院歡聲笑語,比過去每一個除夕夜都要熱鬧。

正月初一,元旦。

百姓換上新衣,走街串巷,往來拜年。

外頭寒風肆虐,小元寶被勒令待在家中,姚沐兒與沈季青到村裏拜年,一圈下來腳趾險些凍僵。

二人裹着兔毛領披風尚且如此,那些禦寒手段差的村民,行之半道便凍得手腳發僵。

“天這麽冷,莊稼不會被凍壞吧?”有村民跺着腳憂心道。

“着急也沒用,日子不還得照樣過。”

“說得也是,不行凍死了,我回了。季青小子你跟沐哥兒也趕緊回吧。”

夫夫二人點頭,回到宅院聽見堂屋傳來的說笑聲,心下皆是一松。

正月初二,沈家一行人趕着牛車回了鋪子。

初三食肆開業,一家人又忙碌起來,只有元寶不知憂愁,整日樂呵呵,見誰都笑得露出兩顆小牙齒,讓人瞧着煩惱都忘記不少。

正月十五上元節,往年這時節氣候早已回暖,今年卻異常寒冷,姚景林擔心孩子們凍壞身子,在屋子四周燃起火盆,這才沒耽誤教學。

二月初四便是縣試,姚景林鼓勵孩子們都下場試試,能過更好,落榜便權當熟悉流程了。

初三這日,梁宇再次叮囑孩子們,盡力而為不要有壓力,讓大家檢查好書袋,便同姚景林一起将人送上牛車。

姚景林需得留在學堂看顧甲字班學業,此次童試便由梁宇一人,帶領孩子們前往參加。

加上梁宇此行共三十六人,雇了三輛牛車。

牛車在村民們的歡送聲中駛遠,每離源陽縣靠近一裏,孩子們面上便越是緊張。

梁宇為了緩和氣氛,給孩子們講起往年趕考發生的趣事。

“梁夫子後來呢?”

“張三中舉後,回去找那哥兒報恩了嗎?”

“什麽哥兒,分明是個小漢子,就算長得再漂亮也是小漢子,換作我是張三才不會想娶他呢。”

“漢子咋了,別村又不是沒有結成契兄弟過日子的。”

一行人正在興頭上,忽聽牛車咣當一聲卡進石縫中。

後頭兩輛牛車也出了問題,不知怎的老黃牛就是不肯走,實在沒法子,梁宇便讓車夫先回去,自己領着孩子們一路走着到縣裏。

算算時辰也夠用,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官道上竟碰見一夥劫匪,四五個人手握短刀,恐吓前頭一行人,梁宇見狀哪裏敢讓孩子們犯險,忙扭頭領着孩子們繞進身後小道。

“大家別怕,那夥歹徒沒追上來。”梁宇擦着額上冷汗,安撫孩子們。

心中卻困惑不已:敢在官道上搶劫,這夥賊人瘋了不成?

沒工夫細想,這條小道雖能抵達源陽縣,卻要繞上不少冤枉路,他這個大人還好,一群十來歲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便會體力不支。

果然,小半個時辰後,孩子們累得氣喘籲籲,腳程比之前放慢不少。

沈星咽着唾沫道:“夫子,還要多久能到?”

眼看快要誤了報名時辰,孩子們急得眼眶都紅了。

而此時,嶺水鎮明玉軒雅間兒。

宋鴻派來的小厮敲開雅間門。

徐德昌瞥了眼小厮:“事情都辦妥了?”

“辦妥了,那幾個弟兄都是柳上村的,保證不會留下把柄。”

“回去告訴老太爺,光是讓沐青學堂的學生參加不成童試還不夠,我要的是姚景林身敗名裂。”

申時一刻,姚沐兒聽說車夫提前回了鎮子,愣了愣,随即同夫君去找車夫詢問情況。

“說來也是奇怪,梁夫子架的牛車卡進石縫裏了,我跟老二養的大黃二黃,不知啥原因怎麽都不肯往前走,梁夫子便讓我二人先回了。”

姚沐兒見那車夫面色猶豫,問道:“路上可是還發生了別的事?”

車夫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官道上出了劫匪,好些人被搶了銀錢。”

“劫匪?”姚沐兒心下一驚,“官道怎會有劫匪,何況還是在童試期間。”

車夫搖頭,二人離開後,姚沐兒偏頭與自家夫君道:“夫君,我想去一趟縣裏。”

梁夫子是個聰明的,即便真有危險發生,也定會帶領孩子們脫離險境,但他還是不放心,想親眼見到孩子們是安全的才能安心。

夫夫二人回鋪子同沈氏說明情況後,便趕着牛車匆匆趕往源陽縣。

姚沐兒原本還擔心那群劫匪還堵在官道上,可一路走來劫匪的影子都沒瞧見,到了縣裏打聽過後,沒一個人聽說官道曾出現過劫匪。

姚沐兒擰起眉心:“夫君,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跷。”

沈季青沉聲道:“看來劫匪一事,是有人故意為之。”

姚沐兒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他眉頭緊皺,跟夫君去了梁宇和孩子們落腳的客棧。

房門敲開,梁宇見是他們夫夫,驚訝道:“季青、沐哥兒,你們怎麽來了?”

姚沐兒喚了聲“梁叔”,“我跟夫君聽說官道有劫匪作亂,有些不放心。梁叔,孩子們沒事吧?”

“沒事,都好着呢。”梁宇請二人進屋,掩上門面色凝重道,“碰上劫匪那會只顧着領孩子們逃走,沒時間細想,這會冷靜下來總覺得事情很是怪異。”

“那幾個被攔住去路的考生,瞧着似乎并不是很着急,雖表現得害怕,卻沒有絲毫逃走的意圖,向人求救的舉動也未曾有過。”

“夫子。”沈星在門外喚。

梁宇拉開房門,“星哥兒可是有事?”

沈星望着門內二人,“季青叔、叔麽。”

他看着三人道:“今日碰見的劫匪,其中一個人我見過。”

姚沐兒詫異,“當真?”

沈星點頭:“我經常到鎮上賣泥人,曾見過那個穿着青色衣裳的人,他是宋家的小厮。”

“宋家……宋老太爺?”梁宇攢眉,“他為何要這麽做?我們跟他未曾有過恩怨。”

沈季青忽而道:“是徐德昌。”

姚沐兒恍然回神,“定是他,他與小叔有仇怨,若梁叔跟孩子們錯過童試,最高興的莫過于徐德昌。”

梁宇聞言,道:“這樣一切便能說得通了。”

“梁叔,您方才說路上碰上一行車隊,将你們送到縣裏的,可知那些人在哪兒?”

“他們趕着去碼頭送貨,這會兒應當已經離開原陽縣了。”

姚沐兒原想感謝一番,既然人已離開,便只能有緣再見了。

怕徐德昌再使出什麽陰損法子,阻止孩子們參加童試,夫夫二人便讓梁宇跟孩子們待在縣裏,直至童試結束。

天色已晚,梁宇勸姚沐兒夫夫明早再回,姚沐兒不放心元寶,與夫君趁着夜色趕回鎮子。

果不其然,二人還未進院,便聽見小家夥扯着細嫩的嗓門,哭啼不止。

姚沐兒忙跳下牛車,進屋将嗓子快要哭啞的小元寶抱了過去。

“娘,您回房睡吧,梁叔那邊沒事,孩子們也都好着呢。”

沈氏放下心來。

“嗚……”

懷裏的小元寶揪着他衣襟,憋着小嘴兒一副委屈模樣。

姚沐兒瞧着心疼不已,低頭親親小家夥哭紅的臉蛋,柔聲哄:“阿姆跟爹爹去瞧梁爺爺他們了,不是故意撇下元寶在家的。”

“啊呀~”

小家夥聽不懂,看見最喜歡的阿姆便高興了。

沈季青拴好大黃,到竈房端了羊奶,小元寶餓了半晌,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碗。

将元寶哄睡後,夫夫二人簡單梳洗一番,便也吹滅油燈睡下了。

五日後,梁宇跟孩子們還未回到鎮上,便有漢子來鋪子報喜,沐青學堂有三人考中童生,其中一位便是沈星,而逸雲書院只考中兩人,名次雖比沈星三人高出一些,但這二人入學四年,沈星幾人入學一年時間都不到。

沐青學堂一時風頭無兩,甚至有學子自逸雲書院退學,前來求學。

學堂如今有兩位夫子,二十來名學生着實有些少,但姚景林也沒全收,挑了五個品行端正的留下了。

沈家村一下出了三名童生,村民們高興得不得了,暫且忘記憂愁,家家戶戶拿出菜肴,在村裏擺起流水席,沈家村一時間熱鬧至極。

逸雲書院卻一片冷清,新山長不茍言笑,又是個好面子的,見書院竟輸給一個無名小作坊,壓着火氣罰衆人抄寫五十張大字,不寫完飯都沒得吃。

怎麽會,宋鴻不是已經派人将梁宇一行人攔下了?

徐德昌聽聞消息,氣得渾身發抖,懷疑宋鴻那個老家夥怕晚節不保,故意诓騙與他。盛怒之下,到宋家老宅找宋老太爺理論,口無遮攔之下,多年前的命案脫口而出。

宋鴻受人敬仰一輩子,如今年到古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為了保住身後名,這才一而再忍受徐德昌在自己面前放肆,對他來說徐德昌只是一個跳梁小醜,若不是想給兒孫積福,又怎會留他到現在。

徐德昌以為自己握着宋鴻把柄,行事肆無忌憚,瞥見宋鴻眼底的冷意,脊背驀地一僵。

宋老爺子拄着拐杖道:“這件事到此只為,以後好自為之。”

說罷喚來小厮,将徐德昌“請”出宅子。

徐德昌被兩個小厮架着胳膊丢出後門,他踉跄着摔倒在地,攥着拳頭懷恨在心。

“道貌岸然的東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幹的那些腌臜事早晚有一天會被人公之于衆,我等着你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天!”

二月底下了場小雨,從這日起氣候一日比一日炎熱,降雨也漸漸少了,到了三月中旬,漢子熱得打起赤膊,女子與小哥兒也換上了輕便涼快的夏衣。

姚記食肆後院,姚沐兒抱着穿着肚兜的小元寶,與婆婆、小姑坐在樹下乘涼。

“這天兒熱得不正常。”沈氏一臉愁容,“今年雨水也少,大哥家田地頭幾日才澆灌完,這幾日瞅着又有些發蔫。”

沈文茹摘着菜道:“近兩年村裏百姓日子都不好過,咱們住在鎮子上還好些,大哥他們怕是已經愁得不行了。”

小元寶蔫蔫的,姚沐兒拿着打濕的帕子,給元寶擦着小手小腳,待身上涼快些,小家夥這才有了精神。

鋪子生意也受到不小影響,進賬比年初那會少了兩三成,姚沐兒昨日查賬,瞧着竟還有繼續減少的苗頭。

這時沈秋拎着一包糕點進院,他坐在姚沐兒身邊,捏着糕點喂給眸子亮晶晶的小元寶,

“嫂夫郎,我剛到外頭買糕點,聽鎮上好些人都在傳,宋家老太爺手上有命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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