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拒馬

第81章 拒馬

“咣當—啪!”

姚沐兒在院子裏哄元寶午歇,忽聽隔壁傳來一陣打砸聲。

他神色一僵,見夫君進院,抱着元寶朝隔壁指了指。

沈季青放下竹筐,腳步一轉,靠近院牆。

“我、我們真的沒糧了,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你以為我會信?前天我們兄弟幾個分明瞧見你家男人背了兩袋子糧食回來!”

“大哥,找到糧食了,但是只有半袋子。”

“不行,那是留着救命用的,你們不能拿走!”

沈季青聽着院牆後模糊不清的争吵聲,皺起眉頭。

“元寶睡了,先把他放回卧房。”

姚沐兒點頭。

片刻後,沈家人圍坐在堂屋內。

沈季青道:“鎮上快待不下去了,今天晚上咱們就搬回村子,糧食跟銀子都帶上,其他東西簡單收拾些就好。”

沈氏等人面上都籠罩着一層陰霾。

沈秋忍不住擔心道:“如果真有人闖進來,找不到吃的會不會一怒之下将鋪子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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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道:“砸便砸吧,只要人沒事就成。”

于是一家子動作麻利的收拾好包袱,在夜色遮掩下順利回了村子。

沈家村百姓不知他們回村,第二日到後山挖野菜,遠遠瞧見沈家宅子前有人,還當家裏招賊了,幾個婦人婆子拎着磚頭上前,瞧見是沈老三家季青小子,頓時松了口氣。

“季青小子,你們咋回村了,可是鎮上出了啥事兒?”

沈季青同幾人說了有百姓入院搶糧一事,幾個婦人婆子聽後,一臉唏噓。

“鎮上百姓糧食都靠買着吃,家裏又沒田地,不像咱這些泥腿子,家家戶戶都有餘糧,這糧食越來越貴,有那買不起的可不就生了肮髒心思。”

“聽說鎮上糧食已經賣到八、九十文一斤,季青小子,這事可是真的?”

沈季青道:“是真的,不過也漲不了幾日了。”

“這是為何?”

“一旦百姓買不起天價糧,入室搶砸這種事便會增多,銀子沒有命重要,糧鋪掌櫃為了保命估計會将鋪子關了。”

大夥聽後,震驚道:“糧鋪一關,百姓豈不是更沒處買糧吃,到時可就真亂了!”

“還好季青小子你們回來得早,不然等鎮上亂起來,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是啊,季青小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早早讓大夥準備起來,現在除了咱沈家村,別的村子都沒這些餘糧。”

“這事兒可不能往外說,有來借糧的也不能給,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堵都堵不住。”

“那是自然,頭幾日我娘家弟媳來村裏借糧,我都沒給呢。”

姚沐兒哄睡元寶出了院子,見外頭站着一群大娘嬸子,開口喚了聲。

“沐哥兒,我們正要到後山挖野菜呢,你要一起不?”

“好,等我拿個籃子。”

家裏米面夠吃,菜沒有多少,這天還不知幾日才能降雨,多備些野菜也是好的。

秋哥兒也在家裏,見他要去後山,也背着竹筐一起去了。

一行人到時,已經有不少村民在挖野菜,衆人瞧見姚沐兒,熱情地打着招呼,還有人特意把野菜多的地界兒讓出來。

沈秋蹲在一旁,小聲道:“嫂夫郎,我咋感覺大家都變友好了,好幾個過去嚼過你舌根的,還說要把野菜多的地方讓給咱們呢。”

姚沐兒挖着野菜道:“她們只是嘴上缺個把門的,真遇見事情還是很團結的。”

沈秋一想也是,那些大娘嬸子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能靠得住的,不像隔壁寧家村,聽娘說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兩人只挖了小半筐野菜便沒再挖,相比其他村民家裏留的菜還算多的,只是大部分都做成了易存放的腌菜,炒來吃的不剩多少。

姚沐兒拎着半籃子野菜下山,幾個家裏囤菜多的大娘、嬸子瞧他挖得少,紛紛将自己挖的拿了些給他。

“我家菜囤得多,這點野菜沐哥兒拿回家吃去。”

“俺也是,俺家還有兩袋子菘菜呢,腌菜也有不少,夠吃兩三個月。”

姚沐兒菜籃子被塞得滿滿當當,秋哥兒背着的竹筐也快滿了。

沈氏見二人帶回這麽些野菜,驚詫不已。

“咋挖了這麽多野菜?”

元寶見阿姆回來,伸着小手要抱,姚沐兒笑着道:“等阿姆洗了手再抱。”

又對婆婆說:“幾個嬸子送的。”

秋哥兒忍不住接話:“大娘您是沒瞧見,大夥對嫂夫郎特別客氣,嫂夫郎都說不要了,還一個勁兒往我們筐裏塞。”

沈氏聞言露出笑來,“挺久沒吃野菜了,晚上煮點野菜湯喝,再烙幾張菜餅。”

“我就不在家吃了,林哥兒有點中暑,沒我陪着覺都睡不好。”

“成,等餅子烙好讓青雲送些過去。”

沈秋聽了耳根一紅,瞧了眼屋裏溫書的漢子,扭頭拎着半筐野菜回去了。

晚晌飯是何文燒的,姚青雲送完餅子,沈季青恰好拎着一只野雞進院。

姚沐兒抱着元寶喂奶,見夫君回來,問起山裏情況。

如今發生旱災,不止百姓不好過,山裏野獸更加不好過,随着獵物減少,平日躲在深山裏那些豺狼虎豹,為了填飽肚子說不準哪日便會偷溜下山。

沈季青擔心此事發生,吃過晌午飯便拎着弓箭去了趟後山。

“沒發現野獸下山的蹤跡,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待會兒我到族長那走一趟,讓族長說服村裏年輕力壯的漢子,組建幾個巡邏隊。”

說罷借着洗野菜的水,洗了把手。

“爹啊!”

小元寶一天沒見着爹爹,心裏想呢,憋着小嘴兒要抱抱。

沈季青揚了揚嘴角,過去親親兒子臉蛋兒,溫聲道:“爹爹換身幹淨衣裳再抱。”

“嗚啊!”

小家夥咿咿呀呀,小手揪着阿姆衣襟,跟頭小牛犢似的使勁朝沈季青方向拱。

姚沐兒依着他,一家三口進了卧房,片刻後沈季青抱着小元寶出來了,姚沐兒在後頭抱着夫君換下的衣裳,扔進木盆裏泡着,打算攢攢一起洗。

井裏水位下降不少,得省着點用才是。

吃過晚食,姚沐兒抱着元寶,同夫君一起去了族長那。

小家夥不知怎的,今日格外黏爹爹,一會兒看不見便哼唧着要哭,夫夫倆沒法子,只得把他帶着。

元寶長這麽大頭次瞧見這麽多人,也不怕,瞪着烏溜溜的眸子窩在阿姆懷裏四處打量,瞧見長得好看的叔叔伯伯,便踢着腳丫朝人露出個傻乎乎的笑來。

等大夥到齊,沈明坤便示意沈季青可以開始了。

沈季青将山裏情況說了,一群漢子聽要組建巡邏隊都沒啥意見,只有幾個婦人婆子擔心當家的或兒子遇見危險,面露難色。

沈季青道:“巡邏隊不只要防那些畜生,還要防外賊,如今百姓日子還過得去,再過些時日就說不準了。”

大夥聽後,七嘴八舌議論開。

“組建巡邏隊是好事兒,誰家不同意,到時家裏遭了賊,可別嚷着要大夥幫忙抓賊。”

“咱們這麽些人還怕那幾個畜生不成,一人一鋤頭就能打死。季青小子會拳腳功夫,實在不行讓他教咱們兩招。”

“我記得後山有不少野荊棘,那尖刺老長了,咱可以挖來防賊人。”

見有人說到點子上,沈季青出言打斷大家:“光是野荊棘不夠,還得用木栅欄,明日堂哥領幾個人伐木做栅欄,其餘人跟我去挖野荊棘,到時再做幾個陷阱,便能安全不少。”

大夥兒聞言紛紛叫好。

事情安排妥當,一群人便散了。

翌日,沈家村百姓剛入卯時,便到後山忙活起來,砍樹的砍樹,挖荊棘的挖荊棘,力氣小的女子跟哥兒,負責煮菜燒飯。

全村上下齊心合力,只花了一日工夫便将護欄做了出來。

沈季青在木栅欄上纏了野荊棘,又在山下的陷阱裏撒了鐵蒺藜,如此一來即使巡邏隊疏忽,沒發現野獸下山,村民們的安危也有了極大保障。

“太好了,這下夜裏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回頭打磨些木蒺藜,在自家院牆底下撒些,半夜要有賊人摸進來,給他紮個好歹才好。”

“是個好法子!”

大夥拎着用剩的木材,興沖沖回了家。

鐵蒺藜貴不說,真把人傷個好歹,等災情過了,難保不會找上門要說法,還是木蒺藜保險些。

幾日過去,沈家村巡邏隊已然像模像樣,大夥拎着鋤頭木棍,每日繞着村子轉個兩三圈,村民們安全感十足。

五月初一,芒種。

往年大夥正忙着麥收,如今雨水不足田地幹裂,糧食産量連過去一半都不到。

大夥打着麥穗,惆悵又慶幸。

沈家村有沈季青提前告知,麥苗才能好好長到收獲,那些沒有消息來源的村子,一早便将存糧高價賣了,後頭發了旱災,口糧不夠再想買,糧價早已漲到天價。

百姓買不起糧食,只能另想辦法填飽肚子,野菜挖淨,又啃樹根,到最後樹根也沒得吃,只得将主意打到麥苗上。

沈家田地租給了姚翠荷一家,一早姚沐兒便與沈氏抱着元寶來家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也沒多少能忙活的,姚翠荷沒讓二人沾手,到屋裏拿了張糖餅子,給長了乳牙的小元寶啃着玩兒。

“聽說隔壁鎮子已經亂了。”姚翠荷搓着麥穗,嘆道,“百姓将糧鋪給搶了,還打傷了掌櫃。”

沈氏道:“頭月不是說要發赈災糧,這都過去大半月了,怎的一點消息都沒有?”

“還用問,指定被哪個貪官扣下了,一個個的不将自個兒腰包塞滿,哪能輪得到咱?”

“哎,只怕往後走歪路的百姓會更多。”

沈秋蹲在一旁苦大仇深,“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這幾日村裏巡邏次數一日比一日多,昨兒夜裏還抓到一夥賊人,幾個漢子想要爬過護欄進村偷東西,黑燈瞎火沒瞧見上頭纏着的野荊棘,被那尖刺紮的直叫喚。

剩下的有了前車之鑒,小心翼翼爬過護欄,眼看便要得逞,忽聞不遠處傳來一陣令人膽寒的犬吠聲。

那會兒正趕上巡邏隊換班,要不是大黑跟小白機靈,還真讓幾個漢子得逞了去。

“姆吃。”

元寶捏着濕漉漉的糖餅,往姚沐兒嘴邊遞。

姚沐兒偏頭躲開,接過糖餅給小家夥擦了擦手。

他安慰大家:“姜縣令是個好官,相信要不了多久赈災糧便能發下來了。”

兩日後鎮上果然有官差來發放赈災糧,只不過不是朝廷下撥的,而是姜縣令将自家口糧省出,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然而源陽縣轄內八個鎮,那些存糧杯水車薪,姜縣令一片好心,沒換來百姓半句感恩不說,還險些害得衙門被搶。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翌日未時,有乞丐裝扮的衙役從後門入了縣衙。

“姜縣令不好了,打寧州來的難民入了江陽,要不了半月便能到咱北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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