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經過我們的檢測,您的孩子在辨別顏色這一項上,具有很大的缺陷。”
父親聽到這句話後看了我一眼,問醫生,“您的意思是說,寄松他是個色盲?”
“程先生,色盲也很很多種。更準确地說,您的孩子沒有辦法辨別任何的顏色。”
母親似乎是怕我不能接受,趕忙安慰我。但那是我的眼睛,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別人看到的世界有不同的色彩,而那些顏色在我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醫生繼續解釋,“形象的比喻,您的孩子就像一直在看黑白色的電影。不過現在這個社會,您的孩子除了以後不能開車,對于生活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爸爸媽媽并沒有因為我的這個毛病而對我有任何的偏見,為了照顧我,還将身邊的東西都換成黑白色,就連領養回來的貓咪都是白色的。他們說,這樣就能和我看到同樣的世界。在我的身上,他們傾注了所有的愛。
我上小學的時候,他們要去外面考察一塊地皮,順便帶上了我。本以為這又是一次普通的家庭出游,意外卻發生了。盤山公路蜿蜒曲折,正常人不注意都有可能會發生意外,然而爸爸卻發現剎車失靈。媽媽也注意到了異常,她和爸爸用身體護住了坐在後排的我,自己卻陷入了昏迷。
我想把他們救出來,但是我的力量做不到。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車門突然被破開,和我爸媽差不多大的一男一女把我抱了出來。
“孩子,沒事兒的,你先去叔叔阿姨車上坐一會,我和叔叔一定會把你爸媽救出來的。”
阿姨把我放在了後座上,另一邊還有一個睡着的小孩,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頭上帶着難看的頭套。
“哎?你是誰啊?”小孩醒了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額頭上留下的血糊住了我的眼睛,當我把血液擦掉的一瞬間,神奇的事情在那一刻發生了。我眼中的黑白世界突然變成了彩色,手上的血液、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和戴的頭套是那麽的鮮豔。
大家都說血液是紅色的,這就是是電磁波可見光譜中頻率最低的顏色紅色嗎。
“你怎麽在流血呀。”那個小孩替我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又從身上拽出一個手絹幫我包紮了手腕上的傷口。
這是我有關那一天最後的記憶。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到了一個純白色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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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這裏是Find User's Cruel Karma系統內部助手和宿主對接的地方,在你們人類世界中,被稱為彌留之際。”
說話的是個長發的人,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罩袍,看起來非常像教堂牆壁上天使的形象。
“你是誰?”
“我是系統分配給你的助手,257。”
“我不管你是誰,趕緊放我回去,我要找我爸爸媽媽。”
那個自稱為257的人說:“可以。不過在你回去之前,我要和你講一下你的任務。”
“任務?”
“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不要愛上任何人,否則你愛的人将會發生意外甚至死亡。這個任務很簡單,對不對?”
不等我繼續問下去,眼前的世界傾倒又重建,身旁的人換成了我在外面上大學的舅舅。
“寄松,你醒了!我去叫醫生給你檢查。”
我似乎回到了現實世界,但我不敢确認,因為明明能看到彩色的我,現在卻再次只能看到黑色和白色。我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我究竟是活着,還是死去了。
【你還活着。】
腦子裏突然想起的聲音讓我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長發的人。
【沒錯,我是你的助手257,記住你的任務,不要愛上任何人。】
我沒有搭理這個神經病的話,也沒有讓醫生給我檢查,徑直往外跑,“我爸媽呢?我要去見他們!”
舅舅把我攔下來,“姐姐姐夫他們受的傷比較嚴重,現在還在手術室裏做手術。寄松,你先冷靜一下,先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幾個醫生将我按在床上,做完檢查确認沒有任何問題,我從舅舅那裏打聽到了爸爸媽媽做手術的地方。
【別去,還記得你的任務嗎?】
“滾開,你算是什麽東西,有本事出來見我,別裝神弄鬼。”
【我沒有實體,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生物,我既不是神,也不是鬼。】
我不再管這道煩人的聲音,當我跑到手術室門外,正巧看到了姥爺坐在外面等着。
“姥爺……”
“燈滅了,手術做完了。”
醫生将我的父母推出來,主治醫生過來對我姥爺說:“病人的狀态很不好,如果他們這兩天不能醒過來,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植物人?”姥爺抓住醫生的手,“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女婿啊,多少錢我都出,只要你們能救他們。”
醫生搖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兩天的時間過得非常快,醫生正式宣布了結果。
“不過家屬們也不要放棄希望,在醫學史上是存在昏迷了幾年的植物人醒過來的情況。”
在經過醫生的允許,我和姥爺換上防護服去看我父母。胸口的起伏昭示着兩個人還活着,平靜的模樣讓他們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爸,媽。”
醫生說,讓他們多聽聽親人的呼喚,也許可以加速他們的清醒。我依言照做,但是心跳記錄儀上有規律的曲線突然變成了一道直線。
姥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趕忙按響屋子裏的急救鈴,“來人,快來人啊。”
醫生把我們趕了出去,對父母做急救工作。
那個腦海裏叫257的聲音解答了我的所有疑惑。
【宿主,你的任務是不要愛上任何人,否則對方就會受到懲罰。看到了嗎,這就是懲罰。】
“這就是懲罰?”
【你的父母本來是可以活下去的,但是因為你不遵守任務要求,只好對你進行懲罰。】
“你憑什麽這麽幹?”
【不這麽幹,你就會死。你是被系統選中的人,這是分配給你的任務。如果你不信,可以繼續嘗試,至于會發生什麽後果,就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愛他們了,他們就會沒事?”
【是的。】
寧可信其有,我離開病房附近,讓自己不要去想父母的情況,讓自己去想象大自然中的一切,幻想自己是一棵松樹。沒過多久就收到姥爺的消息,我父母情況穩定下來。
當時的我仍然認為那只是一個巧合,并沒有在意。
離開醫院以後,我回到家裏。之前領養到家裏的小白貓這段時間有人照顧它吃喝,不過我一回來它就在我腳邊露出肚皮沖我撒嬌,我知道它很想我,我也很想它。我給它倒了些吃的,像曾經那樣撫摸它。
爸爸媽媽躺在醫院,現在只剩這只貓陪伴我,他是爸爸媽媽送給我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我允許它晚上在我的床上睡覺,也允許它進出家裏的任意房間。只有兩只手大小的貓咪逐漸長大,晚上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甚至會感覺呼吸不暢。
不過随着貓咪的長大,我發現這只貓并非是純白色的,它的尾巴尖上有一撮黑毛,不過還好這兩種都是我能認出來的色彩。
有天在我去醫院看望完父母,回家的時候沒有看到貓。我猜可能是貓趁我不注意跑了出去,于是我也拿着貓糧出去找。
白色的貓很好找,貓也看到了我,我叫了聲它的名字,正準備過那條馬路去接它。結果一輛速度不算很快的車突然出現,徑直朝着貓碾了過去。剎車聲和貓叫聲交織在一起,車主下來看到了貓的屍體,他對我道歉,說他剛學車還不熟練,願意承擔我的所有損失。我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
盡管腦子裏的聲音提醒着我,但我仍然不願相信這是超自然的力量造成。舅舅知道這件事以後,為了不讓我沉湎在痛苦之中,說有時間再陪我去買一只貓。
爸爸媽媽成為植物人以後,姥爺安排我出國讀書,同樣也命令舅舅在國內辦理退學陪我一起出國讀書。舅舅也就比我大了十一二歲,還是個大學生,抛開輩分來看,更像是我的哥哥。
我很感謝舅舅在爸媽出事以後對我的照顧,但我也能看出他內心裏的惆悵。我問他怎麽你了,他說他喜歡上一個人,如果出國的話,恐怕就沒辦法和那個人在一起了。于是我找到姥爺,告訴我不需要舅舅的陪伴,然而姥爺卻不同意,非要讓舅舅陪我一起去。
我只好對舅舅說:“你有自己的生活,不用為了我放棄你原本精彩的人生。”
舅舅聽了我話,選擇反抗姥爺的安排,他訂好了機票,飛回了自己在外地的學校。然而噩耗卻再次傳來。在去機場的路上舅舅發生了車禍,生命垂危。
【怎麽樣,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事不過三,現在你肯相信我們系統了嗎?】
腦海中再次響起了那個叫257的聲音,這一次我已經動搖了。作為家屬,我和姥爺去病房裏探望昏迷中的舅舅。相同的事情再次發生,只要我靠近,舅舅的心髒監測儀就會像變成一條直線,醫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書。
這下我已經完全相信了系統的存在,也認命的接受自己的命運。
後來我選擇了獨自出國留學,舅舅經過修養回到大學繼續學習。爸爸媽媽并沒有任何醒過來的跡象,但是家裏的條件足夠供養他們。
在國外待了十年,我和姥爺舅舅的聯系非常少,只知道舅舅一路讀到了博士,最後在T大成為了一名青年教師,只是似乎他和他喜歡的人最後也沒有在一起。謝家的公司在姥爺的英明決策下價值翻了幾翻。我并沒有對他有任何的恭賀,因為我害怕一旦我離他們太近,他們就會發生危險。
回來見到舅舅和姥爺,我對他們非常冷淡。不過舅舅只以為是我長大了,他對我說:“寄松,聽說你已經完成了高中的所有課程,今年就能去讀大學。這個暑假回來,別總是待在家裏,多去和朋友走動走動。”
“我沒有朋友。”
說完這句話,我察覺到舅舅有些尴尬,他走過來,抽走我手中的書,“那你也不能兩個月都在家裏悶着。最近我們學校正好有校園開放日,你不在國內讀大學,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感受一下國內大學的氛圍。”
也許是因為當了老師,舅舅一直在我耳邊念念叨叨,我不想聽他念叨,只好答應下來。又擔心腦子中的系統提醒我不能有多餘情感,我只能想一個折中的方法。
“隔壁P大是不是也有校園開放日,我去那個吧。”
雖然舅舅不知道我為什麽選擇這種舍近求遠的方法,但最後還是點點頭,“好,想去P大的也可以。”
我知道舅舅是擔心我太孤僻了,所以才會讓我多出去和其他人接觸。但他不知道我綁定了系統,這個系統讓我沒有辦法和別人建立親密關系。親情、愛情甚至連對小動物的喜愛之情都不能有。
正好我也并不想和世界上的其他人建立親密關系,所以腦海中的系統蟄伏了将近十年的時間都沒有對我發出警告。我本以為我會這樣孤獨地過下去,直到我在校園開放日見到了那個人。
看到他的一瞬間,我的世界從黑白色變成了彩色。
我聽到他的朋友叫了他的名字——唐念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