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是一個毫無欲望的吻
第55章 那是一個毫無欲望的吻
“師叔……”李相憐默默後退一步,臉色漲紅,支支吾吾,低頭不敢看他。
謝盈沒搭理他。
手中的冊子書面都已泛黃,頁角卷了邊,可見不但年歲之久,還常常被翻閱。
垂眸翻開一頁,香豔旖旎的字眼迫不及待往他眼睛裏鑽。
時間在沉默裏變得頗為漫長,李相憐只覺得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煎熬。
誰來救救他!
偏偏謝盈又翻了一頁。
小冊子上的內容不多,一目十行下去,很快被他看完。
“還以為是什麽隐藏在話本子裏的神秘功法,倒是高看你了。”謝盈看完,往他懷裏随手一丢,微笑道,“難怪劍法長進不多。”
李相憐匆忙卷起冊子塞進袖中,眼珠子瘋狂轉動。
“師叔你別誤會……這個……對,這個冊子是我撿的!我也以為是什麽神秘功法,才一直沒舍得丢。”
謝盈懶得拆穿他。
但他明白一個道理,當第一本這樣的話本在滄瀾劍宗出現,證明背地裏早已不知有了多少本。
“行了,這裏不是琴音宗,沒人會管你看話本。”謝盈話鋒一轉,“這個時辰你該在問劍臺練劍,怎麽來了這裏?”
“是掌門師叔讓我來的,說有很重要的人暫住紫微峰,讓我務必周全一切事宜。”李相憐道,“我不知是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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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住?
看來江獻心裏也明白,他總有一日會離開。
既然明白,便不該做這些無用功。
“師叔,我不會告訴旁人你回來的。”李相憐信誓旦旦道。
謝盈挑眉:“為何?”
李相憐:“掌門師叔吩咐過,若有一日謝師叔回來走的不是滄瀾劍宗的正門,那便是沒有回來。”
盡管根本無人會相信,謝盈離開五百年,還能死而複生再回來。
但只要謝盈願意回來,不管是以謝盈的身份,還是洛長寧,江獻早就打點好了一切,滄瀾山也一直在等他回來。
“你倒是會為你掌門師叔說好話。”謝盈似笑非笑。
李相憐小聲嘀咕:“這哪裏算好話了?掌門師叔本來就是這樣交代的……”
謝盈只當沒聽見,餘光掃過雪地裏的碎茶盞,“有酒麽?”
“我記得,師叔從不飲酒。”李相憐面露疑惑。
“你記錯了。”謝盈面色不改,“問劍臺的桃樹下應還封了一壇醉花陰,勞煩相憐替我送過來。”
“哦,好。”李相憐摸了摸腦袋,轉身走出去,心中還是疑惑。
謝師叔的确愛醉花陰,此事滄瀾山皆知,可為何在他的印象裏,從未見師叔喝過酒呢?
他很快将疑惑抛之腦後,趁着天際最後一絲光亮即将消逝,問劍臺寂靜無人,偷偷摸摸挖出樹下釀酒的酒壇。
然後又和做賊似的偷偷送到紫微峰。
“相憐,辛苦了。”謝盈坐在案幾旁的矮榻上,朝他溫和一笑。
“為師叔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李相憐紅着臉,摸了摸鼻子,“師叔早些歇息,有事盡管用靈鶴傳信。”
李相憐離開時,貼心地替他關上了門。
謝盈靜坐片刻,緩緩解開自己的腰封,繼而是外袍,最後是內衫。
脫落的衣襟挂在臂彎裏,如瀑青絲垂落,又被他捋至胸前,露出削薄白皙的脊背。
只可惜,如此膚如凝脂的皮膚上,卻偏偏多了一道泛着黑氣的傷口,從肩胛骨延至腰際。
這道傷口,是他剛結成元嬰下山,斬殺那條黑蛟時被帶毒的蛟尾所傷。即使後來他被柳聽奉所救,在靈越谷養了許久傷,唯獨這道傷口不曾愈合。
若是尋常蛟龍便罷了,偏偏那只蛟被四大修仙世家用活肉飼養,還輔以亡魂的怨念來增其力量,卻導致蛟龍性情暴躁嗜殺,一旦蛟龍死去,被他壓制的怨念便會反噬。
謝盈一劍斬斷蛟龍頭顱,也被怨念反噬,為了不讓那怨念侵蝕神魂,只得封印在這道傷口裏。
是以哪怕他死了五百年,都不曾愈合。
謝盈掀開酒壇上的封口,北域之雪混雜在清冽的酒香裏,尚未入喉已醉三分。
他捏住壇口,将酒液傾倒在傷口,那黑氣像是遇見什麽可怖的東西,尖叫着四處逃竄,最後只能不甘地被澆滅。
空了的酒壇自他指尖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澄澈的酒液順着他的脊骨一路滑下,沒入腰下的衣襟裏。
謝盈喘息着,唇瓣已經被他咬出了血痕,昔日澄澈鳳眸氤氲着水汽,眸光微微有些渙散,眉心紅痣鮮豔如血。
許是因為此前他從江獻身上攫取了不少紫微真氣的緣故,一壇醉花陰澆下去,并未如往日那麽折磨。
紫微真氣,的确是個好東西。
可偏偏這種好東西,只會讓所謂天命之子擁有。
江獻的感覺從未錯過,他的确待江獻沒有旁人那般好。
厭惡天道與主系統這種肆意操控命運的存在,似乎是他的本能,連帶着江獻,他都一并厭煩。
只是他再厭惡一個人,都不會讓這厭惡占用他太多的情緒,誰知江獻對他的情緒變化過分敏銳,同樣的笑臉都能準确分辨出好壞來。
眸中焦距再次聚攏,背上的酒液也幹了,謝盈正欲撿起被他丢在一旁的腰封,已有人先他一步撿起。
“我的鴨子呢?”他淡淡道。
“鴨子太餓,吵着要吃肉,便讓相憐帶去了膳房。”江獻伫立在身後,嗓音平靜似乎并未因眼前的情景有任何波動。
帶有薄繭的指腹按在他背上傷口處,謝盈呼吸微頓,偏頭掃了他一眼。
江獻:“醉花陰治标不治本。”
謝盈:“不需治本。有時只有痛苦,才能讓人保持清醒。”
“否則即便修無情道,也有昏頭的時候。”
謝盈慢條斯理将內衫的衣襟從臂彎扯回肩上,淡笑道:“比如師弟此刻,就不太清醒。”
“我并非不清醒。”江獻低聲道,“只是擔憂師兄的傷。”
謝盈:“看來從王尋烏那裏搶回一只鴨子,讓劍尊大人說話時都多了幾分底氣。”
江獻:“……”
“此刻夜已深,師弟還不打算出去,是打算給我治本不成?”謝盈噙着笑,字裏行間總帶着刀子。
江獻沉默片刻,低頭俯身,隔着那層薄薄的內衫,在他的傷口上落下一個毫無情欲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