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黃嶼檸這不配合的态度,陸離倒沒有多意外,如果說俞安雨和牟言是對于“黃嶼檸”而言重要的存在,那“處刑人”便是對于“island”而言重要的存在,即使現在他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又兩頭受氣,卻也不會為任何一方背叛另一方。

對于警方而言,“處刑人”的确是給他們添了不少的麻煩,但對于受害人家屬而言,他無異于救世主,這個世界并不完美,很多事情只有真真切切落在自己的頭上了,才能夠說和有相同境遇的人感同身受,他見識過極端的惡,也有不遜色于island的能力,卻依然保持着善良,能夠看到小人物的痛苦,也願意伸出援手去幫助他們,敢與更強大的勢力抗衡,只是這一點就足夠了不起。

“我明白了,”陸離的神态和語氣依舊溫柔,“已經很晚了,音頻你不用管,剩下的交給警方來處理,确認你沒事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黃嶼檸自知理虧,抿着嘴弱弱地點了點頭,起身把陸離送到玄關,兩人互道過晚安,陸離放在門把上的手一頓,似是想起什麽,回過頭來看黃嶼檸,淡淡地開口:“有件事我還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處刑人’協助宋憶南的父親綁架了霍承軒,到目前為止,我們也沒有找到他們。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現在得到輿論的支持,看到音頻下那些過激的言論,頭腦一熱很有可能會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就算是出于好意想要幫助弱者,也不應該給弱者遞刀,你的這個朋友,太糊塗了。”

黃嶼檸呆愣在原地,他才恍然大悟,在聽到音頻時,自己一心想着給警方找借口,明明已經發現了問題,卻沒有深究,霍承軒現在在受害人家屬的手裏,在全世界最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手裏,這和以求財為目的的綁架不同,受害人家屬的終極目标,是要這個壞種一命抵一命,本來法律能夠給他的懲罰,對受害人家屬而言就是“不公平”的,可若是連這份“不公平”也無法得到保障,那他們便只能親自動手,做出令自己滿意的裁決了。

陸離按下門把,朝黃嶼檸扯了扯嘴角:“你早點休息。”

直到防盜門關上,黃嶼檸還站在原地,明明陸離沒有對自己說一句重話,他卻感受到了來自大嫂的批評教育。

回到書房,黃嶼檸坐在電腦前,即使已經淩晨了,網友們對這個案件的議論卻依然火熱,他望着屏幕出神好一陣,才下定決心——他得阻止高翔一錯再錯,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讨回公道”這麽簡單了,這已經是新一輪的犯罪了。

但當高翔的詳細資料映入眼簾,黃嶼檸卻像是不認識漢字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仿佛喪失了思考能力。

像是墜入了深海,胸腔被擠壓着,他無法呼吸,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眼睛幹澀,嘴裏一股子鹹味。

待黃嶼檸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正在無聲地流淚。

所以他才會無所畏懼,誰都敢得罪,誰都不慣着。

自己會在醫院裏遇見他,不是他為了配合自己的行動特意住院,他一直都在那個醫院裏。

他那麽守時,分秒必争,不是怕弱者等不到正義降臨,他是怕自己的時間不夠了。

那個騙子,都病成這樣了,怎麽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

黃嶼檸搭上早上第一班飛往深圳的飛機,落地後打車直奔醫院,沖進高翔的病房,裏面空無一人,游戲機還放在床頭櫃上,屏幕亮着,熟悉的游戲界面——是塞爾達。

高翔是黃嶼檸遇到過契合度和自己最高的人,他們看同一部漫畫,喜歡同一個角色,聽同一首歌,玩同一款游戲,連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都如出一轍。

他知道高翔為什麽這麽做,也知道高翔昨晚為什麽會生氣,自己出手幹涉,高翔一定很失望。

高翔應該沒有離開太久,黃嶼檸轉身沖出病房,迎面就撞上了來查房的護士。

護士對這小卷毛印象深刻,眨了眨眼,笑着給黃嶼檸打招呼:“高翔唯一的朋友?”

黃嶼檸怔怔地望着護士,鼻尖一酸,問護士:“他是這麽,向你介紹我的?”

護士看向黃嶼檸的眼神柔和下來:“他住院這麽久,你是唯一來探望他的朋友。”

“他現在在哪兒?”黃嶼檸忙追問。

護士有些驚訝,踮腳探頭看向病房內,嘴裏小聲嘀咕:“不在病房嗎?”

“嗯……”黃嶼檸懂事地側身讓開。

“那估計又去天臺吹風了!”護士說着叉起腰,不高興,“都跟他說了天臺風大,這幾天降溫,一點都不聽話!”

“我去找他!” 黃嶼檸說着,快步路過護士身邊,護士叫住他:“嗳!電梯只到九樓,從安全通道上天臺。”

黃嶼檸吭哧吭哧爬了一層樓,推開天臺的防火門,從昏暗的樓梯間變成明亮的天臺,光線明暗變化讓他不自覺虛了虛眼,四周高樓林立,明明站在十樓天臺,這繁華帶來的壓迫感,卻又讓人覺得置身井底。

風從四面八方吹來,雖然十二月的深圳比起C市溫暖多了,但在天臺吹着這風也還是覺得有些冷,高翔依舊穿着單薄的病號服,站在圍欄邊,他轉過身,将視線投向黃嶼檸,對于這個人出現在這裏,似乎并沒有感到太意外。

從淩晨到現在,黃嶼檸斷斷續續就睡了兩三個小時,他腦子裏一團漿糊,他不知道對于擺在自己面前的現實,應該抱有怎樣的情緒,他以為自己有很多話對高翔說,可真當他跨越上千公裏,站在高翔面前了,才發現好像自己說什麽都太蒼白了。

“來了,”反倒是高翔先開口,回過身又自言自語似的挖苦起來,“你變菜了啊,那種程度的病毒都要三十六分鐘。”

黃嶼檸走近高翔,抱怨道:“這上面這麽冷,你是病人,你給我下去!”

高翔擡食指來堵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黃嶼檸被他氣笑了,擡起手就想要拍他,想到他病人的身份,半道收住了力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丢給高翔:“那你把這個穿上。”

高翔看着抱在懷裏的加厚棒球服,嫌棄道:“你是因為跑熱了想脫又不想拿才丢給我的吧?”

這麽說着,卻聽話地披在了肩膀上,棒球服還帶着黃嶼檸的體溫,高翔嘴裏不忘數落:“你出門都不看天氣預報的嗎?什麽品種的傻子12月在深圳還穿這麽厚的衣服啊?”

“你這種啊!”黃嶼檸打量高翔,有理有據。

高翔白了黃嶼檸一眼,不過這小卷毛來得挺是時候的,他的确是覺得有點冷了,便也沒有計較。

兩人就這麽無聲站了一會兒,黃嶼檸才開口:“對不起,違背了我們的約定,我查了你的資料。”

“算了,我不也查你了嗎?”高翔輕易地原諒了他。

一想到高翔的病,黃嶼檸的眼眶又紅了,哽咽着開口:“你這身體,你就好好治病養病啊,你幹嘛給自己找事兒做啊!”

高翔輕笑了一聲:“又治不好,總不能從現在開始就廢掉吧?”

“胡說八道!怎麽治不好!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找到腎源不是可以換腎嗎!”

“哪有那麽好找?既然你看了我的資料,應該也看到了吧,”高翔轉頭看黃嶼檸,扯了扯嘴角,笑容裏滿是認命的味道,“我是RH陰性AB型——你說這中獎率怎麽沒體現在買彩票上?”

黃嶼檸深吸了一口氣,嘴裏碎碎念着:“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我一定會幫你找到……”

“你上哪兒‘一定’給我找到?你別跟我說你去黑市上找啊,我不要!”高翔嚴詞拒絕,表情也嚴肅起來,黃嶼檸自然知道,高翔可不是為了自己活命願意去傷害別人的人,否則以他的能力,利用暗網,得到一顆和自己匹配的腎并不是難事。

黃嶼檸如鲠在喉,欲語淚先流,高翔一臉嫌棄:“我都沒哭,你哭什麽啊,你怎麽這麽愛哭啊,上次徐臨晴進手術室之後也是,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孩子他爸呢。”

黃嶼檸癟了癟嘴,擦了一把眼淚,聲音雖然不大,卻十分認真:“反正,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會兒就給我爸還有我二姨父打電話,他們一定有辦法的,中國這麽大,一定能找到匹配的腎源,你不要放棄啊……”

高翔不耐煩:“我沒放棄啊,我不是在接受治療嗎?我是沒吃藥還是沒透析啊?”

黃嶼檸吸了吸鼻子,點點頭,說:“那就好,你一定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療,腎源我來想辦法——我保證!絕對是正規渠道,好嗎?”

高翔也哽了一下,才偏過頭小聲道:“知道了,但是你也別抱太大的期望,況且那玩意兒又不是永久的,一顆腎的壽命也只有十年八年,我遲早是要死的……”

“那不是現在!也不是十年八年後!十年八年我還找不到第二顆和你匹配的腎嗎?”黃嶼檸大聲反駁,抽了一口氣,又壓低了音量,“你還要來參加我和牟隊婚禮的,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我要安排你坐主桌。”

“你別搞我,你哥你嫂子全是警察,我跟他們坐主桌?”高翔怒罵,“你不會想在婚禮上把我獻給你的牟隊吧?你這狗東西!”

黃嶼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澄清:“我小黃不是這樣的人好吧!大義滅親也不在這麽大好的日子滅吧?”

高翔虛了虛眼,抓住了重點:“那也是打算滅的吧?我就知道你這狗東西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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