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第28章 Chapter 28
車子已經駛離剛才的飯店, 在路上疾馳。林叔将後排的車窗關了,擋板也升上去。
除了路燈和相鄰車輛的車燈映進來,後排沒有其他光源, 空調溫度極低,梁序之冷峻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更顯森然。
鐘晚手很涼,男人小指上的尾戒也是冰冷的,随着他的動作似有似無劃過她脖頸的皮膚,像是利刃一般。
沉默良久, 鐘晚下意識垂着眼,感受到極強烈的壓迫感, 不敢與他對視。
她微張了張口, 聲音都隐隐有些發顫:“對不起…”
梁序之指尖捏住她的脖子,猛地拉近。
這樣鼻息可聞的距離, 她幾乎無法再回避她的目光。
也知道他是收了力道的, 不然這一起掐能讓她喘不過氣。
梁序之冰涼的呼吸落在她鼻間,聲音很沉, “對不起什麽。”
鐘晚不知這事該從何說起, 尤其經過上次他應該已經知道她跟盧文茵、跟盧家的關系,過分緊張忐忑的狀态下, 半晌憋出一句:“不該挂您電話。”
梁序之盯她片刻,冷笑一聲,松開她,坐了回去。
但鐘晚能感覺到, 她身邊的氣息仍然是陰沉隐忍的, 他一點也沒有消氣。
安靜的車內, 只有窗外車流穿行的聲音和風聲,與此同時, 她仿佛還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聲。
梁序之微揚起頭,将領帶解了扔到一邊,襯衫扣子也松開兩顆,而後阖着眼,靠在座椅上似是在閉目養神。
鐘晚也深深沉出一口氣,看向窗外。
很快,林叔将車停到她住的那家萬泰酒店門口。
梁序之從另一側下車,徑直向他的專用電梯走去。
不知是因為空調吹久了還是過于緊張,鐘晚下車時,腿都有些發軟。
林叔此時也降下了駕駛位的車窗,朝她拼命皺眉遞眼色。
如果鐘晚沒有會錯意,這眼神應該是告訴她梁序之生氣了,讓她說點好話低個頭什麽的,以及別再惹他。
這其實也不用林叔提醒,她看得出來,也明白。
鐘晚今晚穿了高跟鞋,淺綠色的吊帶連衣裙外面有件薄絨的罩衫,就是白天參加活動時的造型。
她快步去到專用電梯的位置,跟梁序之一同上電梯。
鐘晚也是這次才知道這部專梯不僅可以通頂層,也能去其他樓層。
随着直梯高速上升,她的心也好像越懸越高。
電梯內空間不大,身邊有她熟悉的木質香調,很淡,很冷。
進房間,梁序之把黑色的西裝外套也脫了,随手丢到櫃子上,沒看她,拿出金屬煙盒,點燃一支煙,去沙發的位置坐下。
鐘晚也不知道她還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只開了一盞他平時習慣開的落地燈,緩慢跟着他過去。
那根煙抽完,幽黃色的燈光下有一層朦胧的霧氣,梁序之轉頭睨着她,淡漠出聲:“沒其他想說的了?”
鐘晚攥了下拳,低頭看着沙發巾的布料,聲音很低地重複說:“我不該不接林叔的電話,也不該挂您的電話,我去那個局是因為…因為有盧家的人在…”
“還有呢。”
“您想知道什麽。”鐘晚問。
梁序之靜靜看着她,沒說話,眼中有隐忍的情緒。
事後鐘晚再回憶,只覺得這種時候跟他講道理不太應該,但她當時可能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心一橫就說了。
“梁先生,最初我們确定這樣的交易,條件都是談好的,您沒有要求我不能參加別人的應酬…也沒要求過我事無巨細都要跟您彙報。”
其實說完這句鐘晚就後悔了,但顯然為時已晚。
梁序之冷笑了聲,站起身,靠近兩步,忽地将她拉起來。
鐘晚胳膊被拽得有些痛,一個踉跄,險些沒站穩。
梁序之将她翻了個面,她背對他順勢倒在沙發上。
聽到身後沉冷的聲音,“行,不願意說,那就做點你覺得在交易之內的事。”
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鐘晚聽到她身上那條裙子被撕碎的聲音,腰間也随之一涼。
梁序之拉開旁邊的抽屜,取出一盒東西。
……
經過這天晚上鐘晚才知道,他之前都已經很克制。
後來,她全身幾乎都被汗水浸透,聲音也早就啞得不像話,頭昏腦漲時,看到窗外天色都有些亮了。
大概是心裏裝着事,最後一次結束,鐘晚也沒有馬上睡着,只是累得不太想睜開眼。
她感覺到,梁序之将她抱去浴室洗完澡,又把她放在卧室的大床上,蓋上被子。
他沒有馬上離開,似乎在床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而後俯身,手掌緩慢劃過她的頭發。
鐘晚也沒心思去想他此舉的含義,裝作已經睡着,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卧室空調的溫度不知什麽時候被他調高了,被子裏也很暖,但心裏好像還是死寂一樣的冷。
她緊咬着牙,控制住鼻尖和眼眶不知是因疲憊還是別的什麽生出的酸澀。
此時,又感覺額間一點冰涼的柔軟。
鐘晚心裏的某根弦像是突然斷了一樣,再也沒法控制,眼眶中溢出一行濕痕。
梁序之應該是看見了,靜了幾秒後,在床邊坐下,将她攬過來一些,讓她枕在他腿上。
鐘晚居然還想聽他這種時候還會說些什麽。
意識到這個念頭的一瞬間,她猜自己真的是瘋了。
梁序之只是低頭看着她,眸中似乎有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許久,他都一言不發。
鐘晚正要開口說她困了,找個借口讓自己完全冷靜一下時,梁序之出聲了。
一夜未眠,他嗓音也透着疲憊,“要吃點東西嗎。”
鐘晚覺得她等了半天等來這句話也挺好笑的。
她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擦掉臉頰上的濕痕,閉上眼不看他。
梁序之這張臉太好看了,太具有蠱惑性。
“不用了,我睡醒了會吃。”
她已經刻意壓制過,但聲音還是帶了些哽咽。
梁序之幽深的眼眸中有她的倒影。
她眼眶很紅,嘴唇緊抿着,很委屈的樣子。
聽到梁序之似是嘆了聲氣,頓了幾秒,平聲說:“我在問你盧家的事,你要提當時跟我談過的條件和交易。如果單純考慮那些,你要知道,其實有很多都已經超出我們的交易之外了。”
鐘晚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語氣說話,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對他們關系的态度和定義,雖然,他也沒說太明白,所以她還是不懂他的意思。
她不知是哪來的膽子,像是賭氣一般,閉着眼把臉也別開,眼淚也掉下來,“那以後就不要那些超出的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越說越委屈,尤其代入那種情.色交易的身份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繼續道:“以後您有需要的時候找我就行,要是覺得沒意思膩了,就換一個,或者多找幾個。”
鐘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随後,梁序之抽走了攬在她肩側的手,把她放回去,站起身。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鐘晚又聽到他接電話的聲音,跟剛才同她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帶着淩厲的譏諷,沒有分毫溫度。
“他們也就這點本事。”
“讓梁家逸先看着。”
“嗯,知道,我現在過去。”
“半小時內到。”
梁序之挂斷電話,沒再跟她說任何,只聽到她漸遠的腳步聲。
最後,房間大門被打開又關上,他離開了。
鐘晚睜開眼躺回原位,望着天花板出了好久的神。
她并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
二月,按理說港島應該快要進入春天了,但最近的氣溫反而降了下來。
自那天之後,鐘晚有一周多都沒有再見過梁序之,林叔也沒有聯系過她。
如果說上次她以為這段關系要提前終止是她想多了,那這次肯定不是。
她最近沒進組拍戲,每天的生活就是看書看電影休息,加上那晚她體力透支又着涼,為了避免感冒喝了幾天中藥。
清閑的時候,人就容易把說過的話和發生過的事反複翻出來想。
鐘晚也多次意識到她最後跟梁序之說的那句話顯得太不識擡舉太過分。
她又何嘗不知他說的“超出交易之外”的東西是什麽。
鐘晚原本就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如果沒有那些,她可能早就崩潰或者先放棄。
她也不否認,他們之間有過很多溫存的、值得留戀的時刻。
這段時間,鐘晚也還沒去約見盧文卓。主要是她摸不準這事會不會進一步惹怒梁序之,導致什麽更嚴重的後果。
但不論如何,她離想要的答案都只有這一步之遙,她還不能離開港島。
又等了幾天,連阿白都沒有找她時,鐘晚給林叔發了信息。
這次問得更直白,不是借口還東西還試探。
信息是下午發過去的,晚上才收到回複。
都有點不符合林叔以往“有求必應”的人設。
林叔直接打電話過來。
“鐘小姐您別擔心。您怎麽會這麽想,是因為上次跟梁先生吵架了嗎?”
鐘晚不知道那能不能叫吵架,說:“算是吧。我可能,也說了點氣話,所以…”
林叔聲音也很疲倦的樣子,笑了下:“這不是很正常嗎,年輕男女在一塊,哪有不吵架的,鐘小姐您脾氣都夠好的了。”
“……”
鐘晚是真沒想到林叔還能替她說句話。
林叔嘆聲道:“這段時間實在太忙,梁家和集團都有一堆棘手的事需要梁先生處理,我也跟着跑。不過上次那件事啊,我也真要說您一句,可能我們年紀大的人就喜歡多嘴。”
鐘晚:“…林叔你說,沒事。”
林叔:“那天下午梁先生正在跟集團董事開一個緊急的會,聽到秦助理來彙報,說您去跟Wub科技的趙總還有金達資本的盧總參加酒局。那個趙總吧,私生活很不檢點,有病史,他又是剛從內地過來的,跟梁先生不認識,對港島的情況也不熟。”
“女孩子一個人在港島,凡事還是多小心。當時我給您打電話都被您挂了,後來還關機,您喝不了酒,萬一出個什麽事,我們也聯系不上您…這誰都說不準的。”
也許是林叔這一段的語氣太像是長輩說教,而且有點道理,鐘晚一時間竟然也被他說愧疚了。
鐘晚抿了抿唇:“…對不起林叔,我那時候也是着急。”
林叔:“沒事,都過去這麽久了,我就是唠叨幾句。反正梁先生當時挺着急的,會議也提前結束了,他不放心,扔下一堆事親自過去。”
于是鐘晚聽得更內疚了,頓了好半晌,輕聲問:“梁先生現在…還在忙嗎。”
林叔:“對,兩天都沒怎麽合眼了。”
他笑說:“您安心吧,也別想吵架的事了,俗話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梁先生也就是看着性子冷,但不會太計較這些小事的。欸,我這邊又有事…”
鐘晚:“好的好的,林叔你去忙吧。對了…你們還是多注意休息。”
這通電話挂斷,鐘晚心裏更不是滋味了,把手機一丢,站在客廳的落地窗邊。
‘床頭吵架床尾和’那是說夫妻的,她和梁序之什麽關系,就算有超出交易的部分,那也八竿子都打不着呢。
她偏頭,又看到上次被她收進儲物盒裏的,他落在這的金屬打火機。
鐘晚沒想到那天梁序之去找她會是出于關心,而不是掌控。
她甚至都忘了,上一次得到這樣的關心是在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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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梁家別墅。
梁昱豐和梁澤毅回港島,平安夜鬧了好一通,賴在這不肯出國,去梁老爺子面前痛罵梁序之不顧兄弟情誼,想讓他們死在東南亞。
好不容易處理得差不多,梁序之的繼母和父親也幫着那兄弟倆說話,聖誕節後又帶着他們去老爺子那邊哭訴。
雖然老爺子不再擔任萬泰的董事長,但輩分擺在那,他們試圖借此壓梁序之一頭。
沒想到,直接把老爺子鬧得心髒病發作,家庭醫生搶救才不至于當場病逝。
這幾天兄弟倆不在家裏出現了,在聯系集團裏先前被梁序之裁撤的老員工,弄得跟古代要起義似的。
梁序之從梁老爺子房間出來,剛關上門,繼母黃靜玲過來,看着他低聲道:“我看,你是恨不得你爺爺早點死吧,到時候梁家和萬泰就徹底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梁序之也真的累了,看她一眼,淡漠道:“現在已經是了。”
話畢,上樓去房間,關上門。
過不多久,林叔安排完照顧老爺子的值班醫生,過來輕敲了敲門。
梁序之:“進。”
林叔扭開門把手,“剛才鐘小姐來電話了。”
梁序之擡了下眼:“說什麽。”
林叔也頂着兩個烏青的眼圈,省略并加工了那通電話中的部分內容,淡笑道:“鐘小姐擔心您還生氣,她說,上次跟您吵架的時候說了句氣話。”
梁序之頓了下,點了支煙,語氣中情緒不明,“氣話,她這麽說的?”
林叔笑:“是啊。”
這句他可沒加工,鐘晚原本說的就是“氣話”兩個字。
“我跟她說,吵架說點氣話也是正常的,讓她別擔心。”
片刻,梁序之問:“還說什麽了。”
林叔:“別的就沒什麽了。她問您最近是不是很忙,我說是,她讓您注意休息。”
梁序之微颔首,擺擺手,讓他也去歇兩天,叫秦助理先過來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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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序之處理了幾封郵件就躺下了,到晚上才醒。
他半眯着眼拿起手機,看到有條短信,鐘晚發來的。
[你睡了嗎?]
梁序之目光在這四個字上停了幾秒。
起先就知道她這人有點脾氣,後來跟他在一起時又表現得都很乖很聽話,到現在那點脾氣藏不住了,像小貓要撓人一樣,還邊哭邊沖他伸爪子。
膽子也大了,明明還怕他,倔起來又什麽話都敢說。
梁序之沒有用短信交流的習慣,處理完其他幾件工作上的事,直接給她回了個電話過去。
對面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鐘晚聲音很小,語氣有點別別扭扭的,“你…還沒睡啊。”
梁序之起身,打開窗點了支煙,輕笑了聲,“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