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一場大雨憋了許久也沒有真正下下來,而潮濕陰暗的小巷裏不時傳出拳肉摩擦聲,隐忍痛苦的哀嚎聲。

丁适歡緊緊貼牆站着,膽戰心驚地看着前面一聲不吭打架的譚池。

現在她已經不擔心譚池會吃虧了,她只怕譚池真的會鬧出人命來,眼看着他正按着一個人往死裏打,那個人已經沒有聲音了,而他自己身上也已經一身的傷。

譚池就好像毫無知覺一樣,丁适歡是第一次看到譚池這幅面孔,整個人都彌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靜,壓抑的憤怒。

她這才明白譚池以往對自己真算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按她之前惹他的次數,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丁适歡腿有點軟,她剛要鼓起勇氣要上前去阻止譚池,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那個混混頭一個暴起起早就被扔在一旁的鐵棍夢的沖向譚池。

"譚池小心後面!!!"丁适歡尖利到破音的聲音響徹小巷。

譚池聽到聲音的瞬間歪頭躲了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這疾風一樣襲來的一棍只因為他的躲避稍微打偏了一點點,但還是全部落在了他的頭上。

這一下幾乎用上了那個混混頭的全部力氣,丁适歡只聽到譚池悶哼了一聲,那一瞬間時空好像被凝滞,拉長,随後她就看到譚池晃了晃,沒力氣似的軟軟歪倒在了地上。

"狗x!!再牛啊你!'混混頭子傷的也不輕,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強撐用鐵棍搗了搗地上譚池的頭,笑得很猖狂。

地上的人毫無聲息,變故來的太快,快得丁适歡根本反應不過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譚池……"

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助過,看着不遠處緊緊閉着眼睛的譚池,丁适歡覺得心裏猛的一空,好像有什麽東西就此塌陷了。

沒有時間多想,丁适歡滿腦子只有救譚池,一定不能讓他出事。

她趁着混混頭喘氣休息的間隙偷偷摸起腳下一個拳頭大的石頭,一邊緊緊盯着他,生怕他再給譚池補一棍子,一邊悄悄移動到混混頭附近,那個混混頭也許是累了,又可能是忘記了丁适歡的存在,一直到丁适歡移動到他身後他都全然沒有察覺。

拿石頭的手猛的擡起,丁适歡自認為用上了她最大的力氣,可她畢竟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砸下去的瞬間還是不自覺的收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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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砸在混混頭的後腦勺上,也只是讓他輕微的晃了晃。

混混頭回過頭看向丁适歡,咧開嘴笑了,看在丁适歡眼裏形同惡鬼。

"忘了你了。"混混頭瞥了一眼地上的譚池,"你馬子?"

混混幫這些人已經倒的倒跑的跑,好好站着的只有混混頭一個了,說着話他一步一步的向丁适歡走過來:"他挺牛啊?我要是現在上了你會怎麽樣?"

"你別過來……"丁适歡一步步往後退,她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求求你放過我們,"

說話間混混頭已經到了眼前,他的手伸向丁适歡的上衣,丁适歡死命的掙紮起來,随即便被"啪"的一耳光打在臉頰上,她被打的頭暈眼花,手上一松,上衣扣子被"撕拉"一聲扯開。

"不要!"

丁适歡被按在地上上下其手,四肢都被緊緊的壓住,她淚眼朦胧的看着小巷上方狹窄的夜空,這一刻,她突然湧起滔天的恨意,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不該抱僥幸心理走這條路,恨程茉不在乎她,恨自己平白害了譚池。

"轟"的雷鳴聲響起,閃電像是要撕裂整片天空,憋了一下午的雨終于毫無預兆的下了起來。

丁适歡不再掙紮,絕望無力的松開了已經被掐出血的手心。

毀滅吧。她想。

突然混混頭的整個人毫無預兆的向後倒去,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丁适歡顧不上自己的衣衫不整,整個人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

是譚池。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正拿胳膊緊緊的鎖着混混頭的脖子,譚池的胳膊因為用力過大而青筋暴起,混混頭被他鎖的臉色通紅,眼睛要翻白。

"譚池!"丁适歡過去掰他的胳膊,"譚池夠了!他要死了!"

"松手譚池!"

譚池毫無知覺,眼睛也沒什麽神,只緊緊的鎖着混混頭的脖子不放。

丁适歡掰不開他的胳膊,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譚池還這麽年輕,他不能背上人命。

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小巷外面傳來了警笛聲。

"全都不許動!"民警跑了進來。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譚池!"丁适歡着急道,"我們安全了,快松手啊!"

幾個警察已經沖了過來,好幾個人扯胳膊的扯胳膊,掰肩膀的掰肩膀才把混混頭從譚池手底下救了出來。

把所有人都拖上警車,有兩個警察要來拖譚池。

"輕點!"丁适歡着急道,"他腦袋上有傷!求求你們先帶他去醫院!"

譚池沒有任何表情,一雙眼睛看人都發直,丁适歡越看越膽戰心驚,怕他那一棍子會受什麽內傷。

警察也算善解人意,一看這群人都年紀不大傷痕累累的樣子,以為是一群學生鬥毆,于是打算把幾個看起來傷的重的先送去醫院,丁适歡這種活蹦亂跳的就得先去派出所接受盤問。

丁适歡松了口氣,只要先把譚池送醫院就好。

可這邊她要往另一輛警車去的時候,一直跟個機器人似的譚池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譚池?"丁适歡回過頭,沒掙紮,"你醒了嗎?"

譚池一聲不吭,只攥着她的手不讓她走,她的狀态實在不對勁,怕耽誤了治療,丁适歡央求警察:"能不能去醫院錄口供……"

"他剛才被棍子打中了頭,再不去醫院我怕會出事。"

幾個警察也覺得譚池的狀态不對勁,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天氣預報裏的暴風雨如期而至,醫院的門窗都被風刮的"砰砰"作響,丁适歡坐在病房裏發着抖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譚池和丁适歡是未成年高中生,混混幫那些人早就不上學了,在這一代挺猖狂的,年齡都在十八九歲左右,最大的也就二十歲,再加上丁适歡衣衫不整的樣子,其實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麽。

警察做完了筆錄就離開了,混混幫那些人有幾個傷的重的都被看管了起來。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譚池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了,現在正在手術室裏。

丁适歡被打的一邊臉頰腫的老高,但她也沒在意,獨自坐在手術室外的排椅上回想起醫生說的話。

"他的頭部收到重擊,裏面有小面積的淤血,需要開刀。"

"能保持長時間的清醒全靠強烈的意志,不過只是看着清醒,人其實早就已經沒什麽意識了。"

丁适歡愣愣地盯着自己被抓的淤青的手腕,病房裏的溫暖和外面的狂風暴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沒有譚池,今天的後果絕對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強烈的意志……"

是我嗎。

想到這裏,丁适歡本平靜無波的心裏像湖面上扔進了一個小石子,泛起了陣陣漣漪,心動就此生根發芽。

等到九點的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丁适歡猛地站起來,站起來的瞬間腿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下軟,她腳步不停的沖了過去。

"手術很成功,放心吧。"護士笑着打趣了一句滿臉緊張的丁适歡。

"謝謝。"丁适歡跟着回到病房,"他什麽時候能醒啊?"

"麻藥勁下去就能醒了。"

醫生護士出去之後,丁适歡坐在床邊看着譚池的點滴,病床上的譚池緊閉着雙眼,面容蒼白,難得的顯現出幾分脆弱。

看着看着,丁适歡發着呆,不受控制的把手伸向譚池,落在他微微皺起的眉心想把它撫平。

"謝謝你。"

丁适歡翻了翻自己的手機,短信收件箱裏有七點半時程茉發來的短信。

-----今天天氣不好,我住職工宿舍了,晚上關好門。

丁适歡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直接按了删除。

病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丁适歡吓的一個哆嗦,回頭就看到柴靜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進來。

"先吃點東西,這麽晚了。"柴靜把袋子打開,拿出幾份熱湯和炒飯。

丁适歡不敢擡頭,低聲道:"麻煩老師了。"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柴靜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我是你們班主任,管你們時應該的,快吃飯。"

剛到醫院的時候,譚池的腦袋需要通知家長,丁适歡沒有譚池家長的聯系方式,程茉的手機打不通,無奈之下只好聯系了柴靜,柴靜知道了之後冒着暴雨讓她老公開車送過來的。

熱騰騰的飯下肚驅趕了一些寒意,雖然大夏天的也沒有多冷。

雞湯的香味充斥着整個病房,就是有點燙,氤氲的熱氣熏紅了丁适歡的眼睛,她吃着吃着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滾燙的淚珠劃過紅腫的臉頰,帶起火辣辣的一片,然後滑到下巴處,最後大顆大顆的垂直掉進了熱湯裏。

哭了半天,柴靜遞過來幾張抽紙:"行了,哭過之後事情就過去了。"

"沒受到更大的傷害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以後一定要長記性,自己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要挑鬧市區走,最大限度的規避風險,知道嗎?"

"知道……了"丁适歡哭的沒法說話。

"你媽媽……"柴靜開了個頭,又像是不知道怎麽問一樣頓住了,她另起了個話頭,"譚池和你是怎麽回事?"

丁适歡這會已經好多了,她看向病床的譚池,這個問題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柴靜倒是自顧自了然一樣地笑了起來:"我就說他怎麽好端端的開始學習了。"

"你也不用緊張,我也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老師,只要不影響學習,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丁适歡見柴靜誤會了,張了張口,想解釋,但腦海裏閃過今晚巷子裏的畫面,終究是将話咽了回去。

"譚池這孩子,不是笨孩子,只是不上進,你可以多督促他。"

"好。"

柴靜目光看向譚池的目光悠長,她聽醫生說了譚池僅憑強烈的意志支撐着的事,饒是她這30多歲的有了孩子的人也難免動容。

這該死的讓人悸動的青春啊。

柴靜和丁适歡都住在醫院了,柴靜作為班主任有些事情還是要負起必要的責任的,她給譚池的父親打了電話,那邊是譚宥謙助理接的,譚宥謙現在在國外,人也趕不過來,表示明天會讓人過來看譚池。

丁适歡這邊,她母親的電話自始至終就打不通。

"我媽媽今天住職工宿舍了,她晚上睡覺靜音的。"

柴靜臉色不算好看,狂風暴雨的天氣,她知道住職工宿舍,難道就不知道來接一下孩子嗎?

但這話說出來她怕傷害丁适歡,也就只敢在心裏想了想。

柴靜作為班主任是知道學生家庭情況的,她知道丁适歡從小單親,知道譚池父母離異,但她不知道丁适歡的母親對她毫不在意,不知道譚池的父親遠在國外對譚池放養着不管不問。

這一腔忿滿無處訴說,實打實的把柴靜憋了個夠嗆。

一轉頭發現丁适歡已經趴在譚池的床頭睡着了,眼角還挂着未幹的淚痕,臉頰腫的像個饅頭。

"唉。"

柴靜把丁适歡抱到旁邊的床上,蓋好了被子,自己則去睡旁邊的陪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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