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
初見
秦昭照常在大理寺上值,但也感覺到些許異常。
大理寺卿如今雖沒有什麽實權,但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官員。因此,每逢初一十五,他都要進宮參與朝會的。
他無實權在身,亦得罪了誠意伯。以往他上朝時,是沒有什麽人會搭理他的。
他雖不在意,畢竟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楚相身上,根本沒有精力去與人交往。別人不過來打擾,正合他意。
但這次參加朝會時,秦昭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下朝後,一般相熟的官員會結伴一起去吃早飯。出了皇城,就是一條熱鬧的小吃街。
大部分上朝的官員,因為要趕着去上值,基本來不及回府用飯,大多都會選擇在這裏吃些東西。
以往秦昭都是一個人。但今天不一樣,他發現有很多位高權重的人下朝後竟會點點頭與他打個招呼。
而與他官位相近,以往因為職務原因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還邀請他一同用餐。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場景。
秦昭雖不善與人交往,但是面對這種情況還是欣然接受。畢竟別人都邀請他了,他總不能不給面子,直言拒絕。
況且,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與這些官宦子弟相比,他乃平民出身,因此很難聽到什麽消息,而從這些人嘴裏,他也能打探幾番,也好做個準備。
與他主動結交的是戶部侍郎的兒子姜長風,也是錦衣衛的一員。
錦衣衛一貫被皇帝看重,許多世家貴族也願意把孩子送過去。一來是磨砺磨砺,二來也容易入皇帝的眼,日後也好為其謀劃一番,尋個好差事。
姜長風性子很爽快,幾人談笑了幾句後,他便說出了實情。
太子被刺一案沒有查出一點頭緒,皇帝有意向重用大理寺,也許過不了幾天旨意就會下來。
秦昭有些震驚,大理寺被閑置有二十多年了,怎麽皇上又突然想了起來。
他搖搖頭,苦笑道:“若你們錦衣衛都毫無所獲,大理寺被棄置多年,哪裏懂什麽探案之事。”
姜長風大笑道:“哈哈,也不用過于擔心,我聽聞是楚相向皇帝提議重用大理寺的,此案大概會是你與楚相一同去辦。”
什麽!秦昭此刻心如狂跳,那個人,那個人竟同皇帝提起他了嗎?他記得自己!
秦昭握緊了拳頭,用微微刺痛提醒自己,要冷靜,莫要被他人看出什麽不妥。
他微微笑了笑,“若有楚相出面,此案定能偵破。”
“對呀”,姜長風大聲附和道,“楚相那麽厲害,肯定比我們強多了。”
秦昭笑了笑,也跟着附和。
他對姜長風的印象很好,有眼光又性格開朗,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歡。
再過了一會,幾人用完了早飯,便各自離開了。
秦昭不緊不慢地回到了大理寺。若消息是真的,他得回去收拾收拾,等那個人過來,也好留個好印象。
到了大理寺後,他把人召集起來,也沒有說這件事,畢竟這還不能夠确定。
而且,許多人都只是在那混日子,根本不聽使喚。
這樣的人,說了也沒用。
秦昭不想搭理這些人,當着衆人的面,只道:“過些日子,有人回來大理寺巡視,大家這段時間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多看些過去留下的案卷材料,等巡視的人過來,問話時好歹能說些什麽。”
衆人紛紛應下,單純混日子的便離開了。
而剩下的一些,則是秦昭比較信任的手下。也就五六人左右,人不多,但大多因惹怒權貴而過來,因此多少有些真才實學。
他對這些人便說出了聽到的消息,讓他們各自做好準備,若這次辦好了,也許會入了楚相的眼,未來也有機會離開這裏。
秦昭交代完後,回到了他所辦公的地方。只靜思了一會,便有敲門聲響起,秦昭提聲道“進來吧,都說過了不用敲門,直接進便可。”
進來了兩個人,一個與秦昭年紀相仿,二十多歲的樣子,因一張娃娃臉,顯得比較可愛,他臉上帶着笑,漏出兩顆小虎牙,更給他添了幾分稚氣。
另一個就要大上許多,四十歲出頭的年紀,面色很嚴肅,臉上帶着歲月的痕跡,顯得比他真實的年紀還要大上幾分,但他的眼睛卻很深邃且銳利,表明着這個外表普通的人心裏卻有着強大的力量。
徐立朗聲說:“都是永安哥不願意直接進來,我說了大人你不會在意,他還攔着我,非要敲門等大人應了才肯進來。”
葉永安笑了笑,恭聲道“禮不可廢”。
秦昭擺擺手,他知曉兩人的性子,也不在多少什麽。
“楚相此次前來,為的是太子被刺之事,可此案我們亦聽到許多風聲,線索極少,根本沒有頭緒。難不成,真是夜風一人所為?”秦昭有些頭疼,想不明白。
葉永安沉思了一會,“不管是什麽結果,還得看皇帝的想法。此事既有楚相主辦,大人按楚相的意思來即可。”
秦昭也是知曉這個道理的。三皇子,六皇子還是九皇子,無論是他們出手還是背後的勢力出手,亦或者是誰的私人行動,都得慢慢發現,或者是找到替罪羊。
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定是要查明真相的。
此事商議完後,葉永安和徐立向秦昭彙報了一些瑣事。
徐立的聲音有些低沉,不複往日的明朗,他低聲道:“扶風郡已有三月未曾下雨,莊稼受到很多損失,許多大商人已經在別處高價收糧,若一月以內扶風郡再不下雨,他們定會高擡糧價,大賺一筆。而朝堂中內亂不斷,恐怕……”
秦昭有些無奈,外敵虎視眈眈,內亂層出不窮,天災與人禍接連不斷,可真是多事之秋呀。
他讓葉永安備好糧食,确保可以讓扶風郡中的人安穩度過。
“別忘與別的大商人商議,盡量把糧價壓低一點,但若其他人堅決不同意,就以他們略低的價格出售,再暗中前去施粥,免費發放一部分。否則,衆人排擠之下,難以保全自身。”
徐立應了下來。事情已商量的差不多,兩人告辭離去。
秦昭繼續坐下辦公,似乎從未有人來這裏找他。
在一個尋常的黃昏,一匹快馬從皇宮裏沖出,直接來到大理寺門口。而這位帶着聖旨來的的公公,竟是皇帝身旁最為看重的董公公。
秦昭身為如今的大理寺卿,率着衆人跪地接旨。
宣旨的董公公讀完聖旨後,笑呵呵的對秦昭說:“狀元郎,這可是個好差事呀”。秦昭亦是笑的開心,連聲道:“多謝公公指點”。
說話間,還悄悄塞了個紅包過去。
董公公用手捏了捏紅包,覺得數量十分可觀,不由起了提點之心。他悄聲到:“此事有楚相負責,你跟着楚相,萬事随他,莫要插手”。說完,便笑呵呵的離去了。
送走公公後,秦昭站在原處,面向将垂的落日,餘晖灑在秦昭身上,讓他整個人顯得分外醒目。
真好,他想着。能與那個人有着朝夕相處的機會,即使一輩子前途無望,他也不在乎了。畢竟,他本來就是為了他而來。
神明有靈,天命顧我。秦昭微微一笑,進了屋裏。
當夜,一向荒涼的大理寺門口迎來了一輛馬車。
秦昭似有所覺地從屋裏走出,便看到了那個從馬車上漫步而下的身影。
當朝楚相—楚餘溫,年僅二十又九,不到而立之年,便成為當朝宰相。一身青衣,眉如墨畫,面如冠玉,嘴角帶着一絲微笑,如春風化雨,引人沉迷。
秦昭掩下神色,上前行禮。
夜暮中,楚餘溫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位曾經奪得狀元,後因觸怒權貴,被貶到這荒涼的大理寺的人。
他無疑是很年輕的,比自己要小上一些,卻神色沉穩,目光冷靜。這些年的官場沉浮沒有讓他染上風霜,卻為他添上了幾分穩重,更加顯得從容,似乎再大的事情對于他來說也只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楚餘溫笑了笑。當年初次見面時,這人還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怎麽幾年過去,就變得愈加穩重了呢。
他當年也動過念頭将此人收入府中,但讀了他的文章,看了他寫的詩,知道了他志在天下,又對一人情有獨鐘,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當時想着,自己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會主動去做這毀人姻緣之事。
他收人都講究個你情我願,大家好聚好散,一切都好商量。
但他此刻竟有些後悔,如此良才美玉,不能為他所用,真是可惜。不過借此辦案的機會,他可以多加試探,看看此人是否願意為他所用。
楚餘溫揮了揮手,示意秦昭起身。
他溫和的道:“大家都是辦案的人,以後不必如此客氣,你我可以以朋友相稱。”
朋友嗎?多麽平凡而又珍貴的詞。
秦昭近乎入魔的在心中默念“朋友”二字。真好,能與他成為朋友,也算是更近了一步吧。
秦昭暗中勾起嘴角,這人,怎麽就讓他那麽喜歡呢。
他低聲應下,然後反問道:“那我稱楚相為餘溫可以嗎?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适合你。”
楚餘溫有些新奇地挑了挑眉毛,“可以呀,你随意即可”。
心中卻不由有些暗暗稱奇,這人還真把自己當朋友呀。不過,他并不反感這樣,畢竟能把他當朋友的人真的很少。而且,這個人很對自己的胃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