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叮鈴鈴——
少年從衣袋裏拿出瘋狂震動的手機，按下接聽按鈕。
“喂？”
對方沉默許久，一句話都沒有，只能聽見那邊嘈雜的聲音。
夏聞別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确認對方沒挂，又喂了一聲，對方依舊一句話都沒說。
夏聞別果斷按下挂斷鍵。
池愈之叼着一根棒棒糖，看了一眼夏聞別的手機問道：“誰呀？”
夏聞別脖子上挂着耳機，看着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搖了搖頭。
剛将手機塞進衣兜裏不久，手機又再次震動起來。
夏聞別想都沒想直接挂斷，奈何對方一口氣打了好幾個電話，夏聞別這才有些不耐煩的接起。
“是夏聞別嗎？”
夏聞別皺眉問道：“你誰？”
“你好，我是s市第七醫院的張醫生，您的...”
嘟的一聲，夏聞別再次挂斷，迅速将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嘴裏嘟囔着：“騙子的話費都不用錢的嗎？”
池愈之将嘴裏的糖果棒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裏，笑道：“他們騙到的錢肯定比話費高出好幾百倍嘞。”
夏聞別撇了撇嘴：“也是。”
池愈之走到夏聞別面前，捏了捏夏聞別的臉：“今晚一起去自習室嗎？我這邊拿到了新的練習冊，聽說題型很全。”
夏聞別拍開他的手，想着反正晚上沒什麽事，于是點點頭答應了。
另一邊，偌大的走廊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走廊兩旁零零散散停着幾張病床。
病房內，心電圖微弱的跳動着，骨瘦嶙峋的顧行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布滿針孔的手正打着點滴。
護士站在病床前，握着筆沙沙記錄着今日顧行的體溫，脈搏...
醫生穿着白大褂，無聲走進病房，問道：“病人今天怎麽樣？”
護士記錄的動作一頓，搖搖頭，有些遺憾道：“可能不太好，體溫很低。”
醫生又問：“病人家屬呢？”
“說是照顧不了，收拾東西離開了。”
課間，夏聞別趴在走廊欄杆上，看着輕輕晃動的樹枝發呆。
池愈之拿着不斷震動的手機，走了過來，将手機遞給夏聞別：“醫院來電話了。”
夏聞別看着手機上的備注愣了一下，疑惑道：“醫院為什麽給我打電話？”
池愈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随後夏聞別半信半疑的接起了電話。
“喂？是夏聞別嗎？”
“這裏s市第七醫院，我是昨天和你聯系過的劉醫生，請問顧行是你的父親嗎？”
夏聞別臉色稍微有點尴尬：“啊劉醫生你好，額顧行他怎麽了？”
對面的劉醫生嚴肅道：“是這樣的，顧行現在在我們醫院沒人照顧，麻煩您到住院部五樓照顧一下，順便來找我。”
夏聞別沉默片刻，緩緩道：“好。”
說完他便挂了電話，有些心不在焉。
池愈之擔心的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夏聞別擺擺手：“沒事，那位住院了，我去看看。”
池愈之抓着他的肩膀：“他都半年沒聯系你了，你确定要管嗎？”
夏聞別噗呲笑了出聲：“哥哥是在擔心我嗎？”
池愈之有些無奈：“我是怕你出什麽事...要不我陪你去吧？”
雲層從烈陽下四散奔逃，光束緩緩照到池愈之身上，微風四起，吹起池愈之根根浸在陽光下的發絲。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夏聞別迅速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不用，你好好上課，我很快回來。”
“好，等你。”
夏聞別走到辦公室請完假，打車直達醫院。
一路跟着标識走到住院部，腦子還是裏有些亂亂的，他站在電梯時神情還有些恍惚，心中情緒難言，但也摻雜了一點幸災樂禍。
叮——電梯門開啓，夏聞別走到護士站臺，問道：“你好，我找劉醫生。”
護士确認道：“劉醫生是吧？”得到夏聞別的肯定後，護士朝身後的一個門喊：“劉醫生，有人找你！”
一個中年男性穿着白大褂，衣領旁邊的袋子裏插着一根筆，帶着黑框眼鏡，手裏拿着一本小冊子問道：“夏聞別是嗎？”
夏聞別點點頭。
劉醫生說了句跟我來，便向走廊深處走去，夏聞別很快跟了上去。
劉醫生翻開小冊子：“顧行來我們醫院已經有兩個月了，他被确診為胃癌，現在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很快，劉醫生就走進了一間病房，顧行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要不是一旁的心電圖還有動靜，夏聞別差點以為他已經死了。
劉醫生看着顧行，表情嚴肅：“病人的母親說是照顧不了，沒錢，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我們只好通過病人填寫的電話找你。”
夏聞別靜靜的看着顧行，冷冷問道：“做手術了嗎？”
劉醫生嘆了口氣：“做了，很遺憾，手術沒成功。”
夏聞別快要憋不住笑了，但還是繃着臉裝模作樣的問道：“還能活不久。”
劉醫生：最多三天。”
劉醫生走後，夏聞別坐到另一個空着的床上，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拿着手機滑呀滑，一條腿懶懶晃着。
不一會，顧行嘴裏喃喃：“水...水..”
夏聞別看了他一眼，關掉手機，拿着一次性水杯接了杯水，粗暴的塞到顧行嘴邊。
顧行喝着喝着被嗆了幾口，睜開眼震驚的看着夏聞別。
夏聞別垂眸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聲音低沉中帶着散漫：“喲，好久不見。”
顧行震驚道：“你怎麽...咳咳！”
夏聞別看着他這副模樣，沒什麽反應。
顧行說話都很吃力，指着夏聞別道：“你是不是來看我笑話的咳咳咳”
夏聞別聳聳肩：“醫院叫我來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顧行無力的躺在床上，聲音
輕緩：“夏聞別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人臨死前，都會收掉身上的尖刺，心中埋藏的怒氣也會煙消雲散，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夏聞別冷冷道：“活不過三天。”
顧行望着天花板，嘆了口氣：“聞別啊，抽屜裏有一張卡，裏面有爸爸僅剩的5000塊，麻煩你給爸爸辦一個好點的葬禮好不好？”
“你不是我爸。”
顧行語氣中帶着祈求：“我知道，我以前也沒虧待你，你要嫌錢不夠，我支付寶裏還有1000，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了。”
夏聞別沉聲道：“這就沒了？池愈之給你的那些錢呢？”
顧行心虛的看向一邊，但還是好聲好氣道：“被騙走了。”
夏聞別：“....”
顧行哀求道：“你就幫爸爸這一次吧。”
夏聞別沒什麽情緒：“不可能的。”
顧行語氣忽然變得很生氣，大喊大叫：“你媽死後我供你吃又供你上學，你幫我這一次怎麽了？！”
夏聞別翹着二郎腿，頗有一副池愈之的樣子：“說夠了嗎？”說完他便站起身，将抽屜裏的那張卡拿了出來：“說夠了我就走了。”
顧行艱難坐起身大喊：“夏聞別！你所做的一切你媽都看在眼裏！老天都看在眼裏！”
夏聞別将卡揣進兜裏：“如果你只想說這些，那我覺得我沒必要在這裏。”說着，他便出了病房。
夏聞別走出醫院大門時，手機忽然瘋狂震動，夏聞別看着手機上的備注，皺了皺眉，接起：“劉醫生，還有什麽事嗎？”
對面的人語氣裏充滿遺憾：“你父親就在剛剛...走了。”
夏聞別在附近的銀行，從兜裏拿出那張銀行卡，存了五萬在裏面，随後又回到了醫院。
等夏聞別來到病房時，顧行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身上已經蓋上了白布，夏聞別問道：“有聯系他母親嗎？”
劉醫生：“有，病人的母親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不一會，夏聞別就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奶奶”從小顧行從來沒把夏聞別帶回老家。每逢佳節，顧行都把夏聞別一個人單獨扔在家裏。
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婦人走了進來，抱着顧行假惺惺的哭着，看向夏聞別的眼裏都是敵意。
老婦人看着夏聞別，問道：“你就是我兒子在外面養的雜種？我兒子這些年養你的錢怎麽還？”
夏聞別愣了一下，他沒想過這一點。夏聞別倚靠在牆上，問道：“要多少？”
老婦人眼珠子一轉：“怎麽也少不了五十萬吧？”
夏聞別本想将卡塞給老婦人然後轉頭就走，沒曾想顧行一家根本沒想放過他。
夏聞別嗤笑一聲：“顧行手上的六十萬有四十萬別你拿走了吧？”
老婦人明顯有點慌，眼睛心虛的看向一邊：“你你你你別血口噴人！”
夏聞別将卡甩到老婦人身上，學着電視劇裏的霸總喊道：“卡裏有一百萬，別來找我了！”
說完，他便出了病房，只留老婦人貪婪的拿着那張卡。
夏聞別在軟件上打了輛車，一看微信消息早已99+，夏聞別疑惑的點進去，全是池愈之發來的消息。
“你走沒多久我就開始想你了。”
五分鐘後
“你在車上嗎？我好想你。”
十分鐘後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
夏聞別瘋狂滑着屏幕，過一會才到了底，大拇指按住語音鍵：“你不用上課啊？食堂鹽放多了你感覺很閑嗎？”
對方秒回：“什麽時候回來？”
夏聞別：“快了。”
夏聞別一下車就看見不遠處的池愈之，池愈之正低頭漫不經心的看着手機。仿佛心有靈犀一樣忽然擡頭看向夏聞別這邊，少年先是怔愣一瞬，随即瘋狂揮手。
池愈之快速跑向夏聞別的方向，随後狠狠撲了過去，夏聞別險些站不穩，踉跄了一下。
池愈之撒嬌似的問道：“你感覺怎麽樣？”
夏聞別回道：“還行。”
“那你繼父怎麽樣了？”
夏聞別漫不經心道：“死了。”
池愈之瞬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夏聞別依舊是那個回答。
此時夏聞別的心情爽得不得了，出了醫院臉上的笑容就沒褪去過。
池愈之試探性問道：“那...我們今晚要不要去慶祝一下？”
夏聞別搖了搖頭，笑道：“這樣會對死去的人不尊重的。”随即他便補充：“但明天可以，正好明天是周六。”
池愈之寵溺的笑道：“好。”
晚上，夏聞別在宿舍裏苦思冥想面前這道一推英文字母的數學題，林仰忽然将宿舍門重重的推開。
沒等夏聞別反應，林仰立馬過來抓住夏聞別的肩膀，嘴角微微翹起，喊道：“那孫子死了？那孫子死了！我的天。”說着便瘋狂搖晃着夏聞別。
池愈之走過來将他的手拿開，語氣不高興：“松手，他快別你搖暈了。”
林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動了。”
池愈之有些疑惑：“他繼父去世了你激動什麽？”
林仰拍了拍池愈之的肩膀，用一種前輩的語氣道：“你是不知道啊，初中那會那孫子一直到我們學校鬧啊，說是夏聞別不拿出錢來他就繼續鬧，當時夏聞別飯都吃不飽。”
說完他便松了口氣：“說實話，只有你稱那孫子為夏聞別的繼父。”
晚風吹過，抹去了歲月的傷疤，除去了不愉快的回憶，将夏聞別肩上無形的枷鎖徹底摧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