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蘇州待了有些時候,太後傳了信來,要大家都回去了,趕在宜安和納蘭明珠大婚前得做足了準備。
福臨也有了回去的想法,于是都收拾了包袱一大早趕回去。
不巧,剛出了城,原來追捕李淵的朝鮮侍衛不曉得從什麽地方一股腦兒的出來了,将趕馬的車夫殺盡。
一時驚慌,福臨和納蘭明珠分別竄出去扯住了缰繩,穩住了兩輛馬車。
車裏,李淵拍拍富察雲依拽住他的手,給了一個安慰的笑容,轉身無奈下了馬,與人打鬥,後一個馬車的納蘭明珠有意幫忙,福臨猜得到,于是轉身向他搖頭,攔住了他。
“這是他的家事,你我本就不該管。”福臨攔住後面要下馬的納蘭明珠,搖搖頭。
“可若是世子在咱們地盤上有個什麽萬一,怕是朝鮮要追究了。”納蘭明珠還是準備下去。
“明珠!左右這些人不會下死手,你若去了,有些什麽的,宜安日後如何?”考慮着那些人是來抓李淵回去的,想來是奉了朝鮮王的命令,所以斷不會下死手。
“我,是!”納蘭明珠弓着身子退回到馬車裏。
眼見着,李淵走了下風,那群人卻沒有想要收手的意思,福臨和納蘭明珠自然看出那群人下手開始招招致命。
納蘭明珠暗叫不好,火急火燎的帶着劍蹦出去,宜安吓到了,坐在車裏猛咳嗽,指着外面的納蘭明珠,一面咳嗽一面含淚向前面喊:“皇兄,你且讓他回來啊!”
富察雲依揪着心看向窗外,正此時李淵被刺中要害,只見血由空中而濺,灑落在地。
這群人見此,停下來,不再與納蘭明珠打鬥,由其中一人拽着無力的李淵跳上馬離去。
納蘭明珠大驚,扭頭請示福臨,然後追了上去。
富察雲依大腦一片空白,垂頭不語,只管落淚。
倒是宜安示意福臨也跟上去,只怕着納蘭明珠受傷。
福臨點頭,駕着馬車跟上去。
又見着納蘭明珠手臂挨了一下,富察雲依這魂兒才算回來了,忙扯着正帶着靜兒和董鄂宛兒進來的福臨求着。
“你去救他,求你了,救救李淵!九哥,我求你!幫幫他們!”
福臨瞧着此時沒了心智的富察雲依,安了安神,然後才勉強抱住她,安慰着:“別怕,你別怕,我這就去,這就去。”
然後才跳下車去,好不巧的,這剛下去,也沒來得及救人,見着遠處馬背上的李淵掉落,納蘭明珠大驚,撲過去想要抓住李淵,卻還是沒來得及。
李淵落了萬丈懸崖,富察雲依自然看見了,驚叫一聲,因着對方殺手慌張逃走而同時奔去,撲倒在懸崖邊。
宜安和靜兒緊着也下來了,遠處忙喊納蘭明珠:“快拉住依兒!”
納蘭明珠回神,又是一把抓住富察雲依的衣角。福臨跑來,抱起富察雲依忙問着:“可是傷着了?啊?你說話呀。”
富察雲依半晌不說話,推開福臨,獨自回到了馬車裏。
留下明珠、宜安和靜兒三人陪着有些失神的福臨。
董鄂宛兒在車裏等得焦急,富察雲依巧了的上馬車。“皇上可還沒事兒吧?”
富察雲依擡眼看看董鄂宛兒,突的下車離開,又去了前一輛馬車。董鄂宛兒自是看到方才的事了,也就撇撇嘴,不說話了。
路還得趕,衆人都上了馬車,正準備趕路,富察雲依卻搖頭不願走了。
納蘭明珠和宜安哄着也沒用。
“我就不回去了,李淵一個人定會無聊,我得陪着他。”
“依兒,咱別這樣,乖乖的嘛。”納蘭明珠牽着富察雲依,溫聲哄着。宜安也在一旁有些慌張的勸。
“你可不能離開,我還等着你送我上轎呢。”
“別勸她,讓她在這兒吧。”福臨冷臉從前面走來。“朕不攔着你,可宜安還要等着你送她。”
“那日,我一定在。”
富察雲依落下這句話,才下了馬車。
福臨遞給她些許銀子,轉身上了馬車。
宜安和靜兒叮囑了許多的事,也才上馬車。
納蘭明珠抱抱姑娘,然後告訴她蘇州住的院子是買下了的,她大可放心住,又遞了福臨放他那兒的房契給她。叮囑了好些話,然後紅着眼眶離開。
衆人離開,富察雲依才抹了抹淚,轉身向山崖下走去。
“爺,你真舍得她?”靜兒憂心富察雲依,看了看福臨,才小心翼翼問出來。
“倒是不用擔心,妾身在蘇州有親友,大可讓他們照顧着郡主一些。”董鄂宛兒趕在福臨之前說話。這一下也确實讓方才還擔心的福臨安心了,也就不再回靜兒的話。
“郡主不必擔心,我會派人時時護着依兒的。”宜安身子骨不好,方才受了驚,又因擔心富察雲依,此時臉色蒼白了許多,看的納蘭明珠一陣心疼,才出言安慰。
“我只愁她向來在宮裏長大,若是在外沒有銀子,如何走得開。”宜安帶了些哭腔,往日富察雲依在宮中哪裏知道銀子的用處,都是在內務府來的,自然不花錢,如今在外,只怕那銀子少委屈了她去。
“我每月自會給她捎些銀子,皇上也不會委屈了她去。就莫要擔心了,當心身子。”納蘭明珠耐心着安慰,心裏盤算那院子也只比他府上小了這麽幾個院子,若是給她請些下人去照顧最好了,又盤算得給她準備馬車和車夫才行。
宜安才安心了,納蘭明珠一路想了許多富察雲依在那兒要用到的,也不能比宮裏差多少,盤算好了,才盡數告訴了宜安。
宜安一喜,高興着要和納蘭明珠一同置辦這些事兒。
要說這懸崖下有這麽些個村子,所以問起路來就方便了許多。
富察雲依一家家挨着問,才到了李淵墜落的地方,偌大的連山石上盡是血跡,還是鮮紅的。
一旁帶她來的村民一臉恐懼:“方才就聽村裏人說這兒死人了,我正巧才趕來,就沒見着了。聽說,身上全是血,哎喲,可怕得很吶!”
“大伯,您可知那人被送到哪兒了?”富察雲依瞧着滿石地的血,一陣暈眩,心揪着疼。
“哦,這個呀,自然拉去火化咯,這是我們村的習俗,這人了就得死了火化。”一旁看熱鬧的大娘湊過來搶了話,一臉的可惜。
那大伯臉一橫,沒好氣着:“诶我說張大蓮,怎麽哪兒都有你啊?”
“我給人女娃解釋,礙着你什麽事兒了?”這個叫張大蓮的大娘也不是吃素的,回了嘴。
“我呀!說不過你!走了!”大伯認輸,正要走,又告訴富察雲依:“她剛剛就在這兒的,孩子,你就問她吧!”
“哎,謝謝大伯。”富察雲依點頭,目送大伯離開。
“孩子,你要問什麽呀?”張大蓮牽起富察雲依的手問。
“大娘,這人是什麽時候給火化呀?”富察雲依心急如焚,就想着去找找看,若沒死,也許還能救他一救。
“哎呦,這兒會子恐怕已經結束了。”張大蓮思索着。
“啊?!”急得都落淚了,富察雲依心裏可勁兒的覺得失望,她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心中充滿了深深的失望,仿佛她所依賴的一切都在瞬間崩塌。
張大蓮一見着人哭,也顧不得身上衣服有些泥了,連忙摟着孩子在懷裏安慰:“哎,孩子怎麽還哭吶?他對你很重要嗎?”一面哄着別哭,一面用衣袖給富察雲依擦眼淚。
富察雲依哭了小會兒,驚覺這是在別人懷裏,連忙退出來,滿臉通紅,醒着鼻子給張大蓮道歉:“大娘,對不起,我沒事兒了。可別給您衣服弄髒了。”
“嗐,沒事兒啊,咱們這小家小戶的,不在意這些。倒是你,得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吧?你呀,不嫌我就好!”
“怎會,我也不是嬌慣的,只是父親在京城做了個官罷了,不是什麽膩人的小姐。”富察雲依打心眼兒裏喜歡張大蓮,張大蓮也是喜歡富察雲依得很。
既然今日問不出個什麽來,城裏離郊外甚遠,富察雲依只能暫且住在張大蓮家裏。張大蓮也樂意有這麽個人兒陪着她,于是倆人一路回去鋪被褥,做飯。
富察雲依原還怕是打擾了人家,沒想到張大蓮比她還高興,直叨着有個人陪着她說話了。
晚飯時間,富察雲依才了解到,張大蓮的兒子和丈夫都在戰争中喪生了,八年來都是她一個人在這家裏,婦人一個,難免會有什麽打雜做不來的地方,村裏村民卻也樂意幫她。張大蓮也就是平時愛湊熱鬧了些,可為人倒是不錯…
晚些時候,張大蓮坐在院裏倒騰豆子,富察雲依換了衣裳,正出來,人就回頭了:“哎呦,出來了?可還合身吶?”張大蓮放下豆子,兩手在身前的圍布上擦了擦就邀上了富察雲依的胳膊。
“可合身了,謝謝大娘!”回來時忘記拾包袱了,也就沒有換洗的衣服,張大蓮才趕着下午些時候到集上去挑了幾件成衣來,雖然比不上她往日穿的,可也感激了。
“我給你打聽清楚了,今日掉下來只有那具屍體。”張大蓮拉着富察雲依坐在板凳上,語氣有些猶豫。“可也別傷心,那屍體面部朝下,都已模糊不清了,也許不是呢。”
“勞煩您了。”富察雲依失神坐在椅子上:“大娘,明日,我還想去看看,也許有什麽線索。”
“诶,我陪你去。”張大蓮不放心她一個人,于是忙應下。
富察雲依原是想推脫一番,畢竟不再好麻煩張大蓮了,可張大蓮執意要去,她也就答應了。
眼瞅着天色已晚,富察雲依給張大蓮招了招手,就進屋歇息去了。
次日起了個大早,倆人就往後山去,富察雲依在崖前找了個遍也沒發現什麽,自還抱些僥幸,心裏大石頭落了一半。
正欲轉身去喚張大蓮,腳下不知是個什麽石頭子兒拌了她一下,猛的向地面撲去,富察雲依“哎呦”一聲,張大蓮忙過來扶她,一面問着好壞,卻半天不見應聲兒,只見富察雲依手裏不知何時握了一串滿是泥濘的玉墜。
富察雲依顧不得手心和膝蓋鑽心的疼,臉上多了一絲慌張,她這一摔,倒是在那覆着泥的石頭縫兒裏瞧見這玉墜了。
這玉墜是李淵日日帶着身上的,今兒出門時她還誇過做工精細,笑着和李淵說讓也送她一個。
這會子,可是板上釘釘了,富察雲依倒寧願沒見着這東西。
“大娘,你可還記得那人穿了什麽樣式的衣服嗎?”雙眼含淚,富察雲依半跪在地,手裏緊握着玉墜。
“我想想啊,好像是柳葉綠的衣布,那衣服樣式倒不像是漢人穿的。”
張大蓮話剛說出,富察雲依整個身子軟了下去,果不其然。
李淵一身行頭是她給挑的,一早出門時發現他跟富察雲依穿的落差太大,就鬧着脾性,于是才回屋要富察雲依給挑了一個與她衣服顏色相似的去換。
“大娘,就是他。沒有錯。”富察雲依伸手抱住張大蓮,卧在她懷裏痛哭。心裏頭只怪自己沒有早些撲過去拉住他。
“乖,孩子不哭啊。”張大蓮心疼她,抱住就直安慰,手輕拍在她背上。此時的富察雲依讓她想起自己戰死沙場的兒子與丈夫,于是也落下眼淚。
難得有人這樣安慰她,再者,富察雲依從小沒有母親,張大蓮的安慰與照顧更是讓她壓在心裏的對親情的渴望與不盡的委屈終于發洩出來。
一大一小在這兒抱着哭,卻不知道外面翻了天。
原來,納蘭明珠發現姑娘沒帶着包袱走,幸好也不遠,才拿了包袱到原來的住處去找人,沒想到人不在。
納蘭明珠急得團團轉,又想着許是去找李淵了,就在院裏一直等,這就等到了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