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全都忘了吧
全都忘了吧
韓之遙閉着眼摸了摸身邊,既沒有手機,也沒有狗。
清醒的意識短暫地占領了上風,她在黑暗之中爬坐了起來。
周邊的輪廓慢慢顯現出來,不是按摩椅,有被子、有枕頭。
“開燈。”她字正腔圓地喊出來,果然,智能系統聲控的頂燈驟然亮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穿着下午洗澡後換上的新衣服和褲子。
蓋在身上的毯子滑到了腰間,她沒睡在被子裏,而是坐在被面上,身下的蠶絲被手感極佳。
她認出了這裏是原斐然家的客房,飯前參觀過。
腦袋還暈乎乎的,是醉酒的症狀之一。
斷片前的最後回憶是她在等飯後水果,還沒吃到就睡過去了。
手機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她抓過來看了一眼,已經一點了。
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拖鞋,拉開房門。
客廳的燈和開關太多,不知道哪個是哪個,幹脆就敞着客房卧室的門,借着房裏的亮光勉強照個路。
韓之遙穿過大半個空曠的客廳,才以半摸黑的狀态摸到了沙發那兒,她記得那兒有一盞落地燈。
開燈,沙發上沒看到自己的包。她又去玄關那兒轉了一圈,還是沒有。
不至于落在車上沒拿下來吧?她舉着手機,站在原地拼命回憶,但一時想不起那麽細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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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有人聲打斷了她本就不算十分清晰的思路。
韓之遙回過頭,見原斐然站在卧室門前的一片柔光裏,黑豆和芸豆從他的腿邊跑出了房間。
她莫名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被抓包的深夜小偷,有些局促,“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在找我的包。”
“找包?”原斐然走過來,沿途按下牆上的開關,像是在走什麽秀。
在沙發背面的位置,他撿起了一個和沙發同色系的卡其色皮制背包。
韓之遙折回去接過了包,“謝謝,我打算回去了。”
“這麽晚還回去?”
“不是才一點多嘛,又不是沒這麽晚回過家。要是熬夜加班,還有比這更晚的呢。”不過,打從天合來岚山後,還沒碰到過。
“你醉了,還是別大半夜折騰了吧。”原斐然見她腳下輕飄飄的,走路不是很穩。
韓之遙揉了揉腦袋,“我睡了一覺,已經醒了。”
“你确定要現在回嗎?”
“我忽然想起來,圓圓還在小茗那兒,我本來應該今天去接的。”準确來說,該是昨晚。
“你現在去她家接狗?!大半夜的來回溜達?”原斐然大為震驚,更加懷疑韓之遙只是面色恢複了正常,腦子還沒清醒過來。
“你家過去不是挺近的嘛。”
“……你剛剛睡着的時候,小茗來電話,讓你放心,說你哪天去接都行。”
“你幫我接電話了?”韓之遙低頭查看手機,一長串信息通知重合在一起。
“她打給我的。”
“她打給你?”
“她下午不是在法院看到我們了嗎?知道我們在一塊兒。”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稀裏糊塗都混在一起了,不,已經是昨天了。
韓之遙點點頭說:“哦哦,好,但我還是得回去。”
“還有什麽火燒眉毛的事?”
“我要換睡衣。”
哪怕熬夜熬得再晚,也要換上幹淨睡衣才能進被窩,這是老韓家鐵的紀律,是她無論如何耍賴都無法打破的鐵則。
以前上學熬夜寫作業,韓之遙經常寫着寫着就趴到床上去構思作文或者背書,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人家媽媽都是把孩子蓋好被子,但顧如霜都絕對會把她從床上揪起來,強制扭送她到衛生間去洗漱,大半夜也不例外。
原斐然應該是也知道這個,才沒把她塞到厚厚的冬被裏,只是給她加蓋了一條薄毯子。
“我有洗幹淨還沒穿的睡衣,可以給你穿。”
她知道,原斐然新買回來的衣服都會先洗一遍。
“但內衣內褲,你沒有吧?”
“洗衣機、烘幹機,幾分鐘不就解決了嘛。”
韓之遙沒立即接話。
“你要是實在要回去,我送你吧。大半夜的,我不放心讓你自己回去。”
“我這麽大的人,這裏又不是什麽荒郊野嶺,有什麽關系嘛。”韓之遙滿不在乎地說。
“我去換衣服。”原斐然也當沒聽到她講話,轉身就回房間。
“哎,你等等。”韓之遙一個箭步向前,從背後拖住他的手臂,“算了算了,別麻煩了。”
人沒停,她繼續拽,“哎,你別生氣了。我不回去了,好吧?你就這麽想讓我留下來嗎?”
原斐然停住,轉身反問她:“誰生氣了?”
韓之遙瞧見他蹙起的眉毛,倏地一下松了手,睜眼說瞎話地配合道:“你沒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原斐然竟然還較真兒。
“對啊,你為什麽生氣?”韓之遙也不裝了。
“明明是你先說要在我家過夜的,現在又突然要大半夜回去,變來變去的,怎麽可能叫人放心?你從我家出門,我要負責的,還顯得是我不近人情。”
“啊?我說要在你家過夜?”驚訝之餘,韓之遙遲疑了一下,委婉地試探:“我原話怎麽說的?”
“說我凡爾賽拉仇恨,陽臺比你家還大,狗窩比你床還寬,所以你也要賴在這兒……”
“停!”韓之遙臉都綠了,緊急叫停,“醉酒的話不能當真!”
啊,這,字字句句都是她心裏的大實話。
優美的環境、開闊的、合理的布局、上乘的家裝、豪華的配置,花花世界迷人眼。
要是住在這樣的房子,寫寫小說逗逗狗,光是想想就叫人心馳神往。
“還有呢。”
“還有?那都是胡話!你全都忘了吧。”
“忘了?被你強吻,我想忘也忘不了。”
每個字分開來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好像她沒學過語文似的。
韓之遙整個人僵住了,緩慢地眨了眨眼。
“……你以為我喝醉了不記得,就開始胡說八道,是吧?”
原斐然冷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一起來,肯定立馬就翻臉不認賬。幸好我家有監控,你要不要一起來欣賞一下?”
“監控?”韓之遙自證的信心一下子萎了。
原斐然還在持續輸出,“有的人還挺可怕,人是醉得拖不動,嘴巴倒是活的。”
“……”原斐然一旦開始冷嘲熱諷,多半大事不妙,韓之遙不敢再亂回話了。
“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韓之遙老實地退了兩步。
“我都沒躲,你躲什麽?”原斐然将她拉了回來。
“對啊,你為什麽不躲?”韓之遙立即抓到漏洞。
“我當時兩只手抱着你,怎麽躲?”
“你抱我?你抱我幹嘛?”
“讓你去床上睡得舒服點兒,還是我錯了?”
看樣子,軟的不行,韓之遙幹脆破罐子破摔地耍起了賴皮。
“這都什麽年代了,被親一下怎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又不是什麽純情男高,有什麽大不了的?”
“呵,到你這兒,還受害者有罪論了。還沒什麽大不了的,要是你,能随便讓人親嗎?”
“如果是你喝醉了,我可以啊。情有可原嘛,又不是随便。誰還沒長嘴了,很稀奇嗎?”
“不稀奇。”原斐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但這種話,你不要随便亂講。”
“誰随便亂講了?我講過的話,我負責。”韓之遙仍舊嘴硬。
原斐然的視線從她的眼睛下移,落到了她的嘴巴上。
韓之遙正要伸手撥開他的手,他就已經捧住她的臉,毫不猶豫地逼近過來,低頭含住了她的雙唇。
她以為他只是吓吓她,沒想到他會來真的,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溫暖濕潤的柔軟觸感,猶如引燃的火星竄上她的舌尖,瞬間就在身體裏炸開了花兒。
憋不住氣,她張了嘴,但空氣并沒有進來,就像游泳時失敗的換氣,于是繼續張嘴,又吸了一口,終于有涼風從唇齒間擠了進來。
她又覺得有點兒渴,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在他的口腔中同頻共振。
她伸手推了推原斐然,他手掌的熱度從她臉上消失了,但很快,腰間一緊,反被貼到了他身上,按在他胸前的手也直接被他攥住了。
“唔。”她嗚咽一聲,張嘴輕輕咬了一下他,沒敢用力,倒像是抿了一口,原本快要分開的嘴唇迅速又迎了上來。
終于被放開的韓之遙像是剛跑完步似的,心髒砰砰直跳,血直往腦袋上湧。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臉在發燙,但還是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聲線,強裝鎮定,“這下你沒什麽虧的了吧。”
“我怎麽就不虧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怎麽還跟高中生似的,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原斐然大言不慚。
韓之遙捏緊了拳頭,她的确沒什麽蠻力和技巧,更別說現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
她避開了原斐然藏不住嘲諷的眼睛,“我去刷牙洗臉,你幫我找睡衣吧,我累了。”
洗了把臉,換上了幹淨的衣褲,清清爽爽。本該是最适合入睡的狀态,整個人卻異常清醒。
床頭的臺燈熄滅了,光感還殘留在視野裏。
韓之遙瞪着天花板,但什麽都看不見。
她是不是在來的路上就該提前預料到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是說,自己已經提前預料到才會來的?
不行,她現在沒有思考複雜問題的餘力,只剩腳趾摳床。
演技拙劣的演員在即興表演中一錘定音,已經失去了重拍的機會和挽救的餘地。
非常細微的破裂聲,沉睡的種子破土而出,幹涸的地面硬生生被撕扯出一個洞。
千錯萬錯,她就不該踏進這個家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