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楔子
前次的蟠桃會上，東華帝君和赤腳大仙吃桃子吃出了蟲子，大煞風景，王母尴尬不已，很覺失了顏面，遂以護桃不利之名，将守園的董仙子貶下界去，歷三世輪回之苦，以示懲罰。東方淨琉璃世界的藥師佛很是慷慨，從袖中摸出一只塞着紅纓的白玉瓶，說裏面裝着他最新煉制的藥水，對果樹的病蟲害防治最是有效，尤其是對桃樹！
但是衆仙僚一致反對，大夥兒認為這樣種出來的桃子不夠自然健康，最後在毗藍婆菩薩的建議下，從她兒子昴日星官的光明宮裏，借來了五百只大公雞放養入園，才算圓滿。
那五百只神雞果然不負衆望，每日飛上飛下，抓抓刨刨，啄啄點點，于是今年園中九千年一熟的果子，旺收了！
蟠桃會是仙界一大盛事，尤其衆仙上次都沒吃好，這次趕上九千年一熟的桃子開園宴客，八荒六合上得臺面的神仙精怪，早兩千年就開始掰着指頭數日子，王母更是樂得做人情，是以本屆盛會的規模，着實宏大！
王母的貼身侍女紀仙子，領着紅衣、素衣、青衣、皂衣、紫衣、黃衣、綠衣七名小仙娥在蟠桃園裏摘桃，黃衣小仙爬上梯子，一邊摘一邊問：“紀姐姐，聽說這次蟠桃會，西方的孔雀大明王也會來，是不是真的啊？”
紀仙子臉上泛起紅暈，低着頭點竹籃裏的仙桃：“那只老鳥……不來才好……”
黃衣小仙沒搞懂紀仙子的意思，懵懂地怔了怔，繼續摘桃。
青衣小仙在下面扶着梯子，滿懷憧憬道：“我入天界比較晚，尚未見過大明王，只聽說三界衆仙中，大明王是最好看的一個，容貌精致絕塵，氣質華美非凡，可着八荒六合去找，怕也沒有比他更好看的男神仙了！”
紅衣小仙走過來插口：“那是自然！據說大明王是混沌初開時，天地間第一只鳳凰所生，深得天地精華氣蘊！百鳥中又以孔雀最美，華麗奪目，豈是一般神仙可比的？我倒是見過大明王一次，那還是龍吉公主壽辰，大明王攜禮來賀，我只遠遠地瞧了一眼，”紅衣小仙滿眼紅心，甚是陶醉，“大明王那容貌身姿，那風韻氣質，真是令白花為之羞容，雲彩為之失色啊……”
皂衣小仙在不遠處的桃樹底下，不鹹不淡地笑了笑。
幾個小仙娥正聊到興頭上，一個個都興奮無比，紀仙子卻忽然說道：“那又怎樣，越好看的男人越花心！咱們董仙子還在的時候，就常常告誡下面的小仙娥，對大明王這樣的，要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餘下小仙一邊點頭，一邊嘆氣，倒是素衣小仙很是執着地說：“即便知道像咱們這樣的小仙娥，是沒什麽希望的，但是能見見大明王，也是好的……”
“你們這些丫頭！”紀仙子終于發飙了，“叫你們來摘桃，你們倒是聊得熱鬧！等下誤了蟠桃會的時辰，仔細王母把你們統統貶下界去，投個豬胎馬腹什麽的，看你們還有心情說笑！”
小仙們立時都閉了嘴，乖乖地摘桃。
一道魅惑的聲音在紀仙子耳畔響起：“仙子今天的發髻，梳得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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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仙子一驚，側頭，臉瞬間紅透！
對面的人肌膚瑩如白玉，鳳眸含笑，長發如鍛，着五彩錦袍，周身霞光盈盈，說不出的風流華美！尤其他那雙眼睛，顧盼生情又透着絲邪魅，真真叫人不敢正視！
紀仙子低了頭，顯得很緊張。
她對面的人輕輕一笑，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根五彩雀翎，光彩奪目，霞光流轉！他擡手取下紀仙子頭上那根翡翠羽，又将雀翎輕輕補上去，以手勾起仙子下颌，打量幾眼說：“嗯，确比剛才漂亮得多，仙子可還喜歡？”
摘桃的小仙們全都怔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猶如石像！紀仙子的臉更是如丹霞染透，連大氣也不敢出！他的手還勾在她下巴上，這就是赤裸裸的調戲嘛！
園中的土地老頭兒拄着拐棍兒一步三晃地奔過來，深深一拜說：“大明王啊，您老人家果然在這兒！彌勒尊者說您進了園子，小老兒起初還不信，既見尊駕法身，小老兒羞愧得很！哦，尊者正在前面的亭子裏等着大明王，同赴蟠桃會去！”
男人收回手，對紀仙子笑道：“仙子這翡翠羽，就送與我吧？”
紀仙子還未回過神兒，卻見大明王轉向土地說“今年這一園桃子，熟得真是好啊真是好……”言畢輕甩錦袖，翩然而去。
待到他身影消失，一衆小仙們才緩過神兒來，青衣小仙結結巴巴卻異常興奮：“他……他就是……孔雀大明王麽？原來真有這麽好看的男人啊……”
其她小仙們忽然一改剛才的肅穆恭敬，呼啦啦朝着紀仙子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
“紀姐姐紀姐姐，你跟大明王是什麽關系哇？”
“是啊是啊，大明王為何會送你孔雀翎啊？”
“紀姐姐紀姐姐，大明王送你的孔雀翎好漂亮，能否取下來讓妹妹們瞧瞧？”
“紀姐姐紀姐姐，大明王為何要了你的翡翠羽，他明明不戴那東西的……”
“紀姐姐紀姐姐……”
“……”
“紀姐姐，剛才大明王勾你下巴的時候，為何你沒有有多遠躲多遠呢？”最後這句，皂衣小仙問得一本正經。
一旁的老頭兒搖搖腦袋，遁了。
孔宣出了蟠桃園，果見前面的亭子裏，彌勒尊者正挺着肚皮，坐在石桌前笑呵呵地品茶。他走近了說道：“尊者好興致啊，這茶可還香甜？”
彌勒邊倒茶邊笑：“比不得大明王興致好啊，你我這一路同行，你倒是比我多看了不少風景，那果園中景色可好？”
孔宣幹笑兩聲，接過彌勒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說：“小弟求你件事兒，你一定得答應！”
彌勒放下茶杯，臉上笑容不減：“孔宣賣小，此事不好！你還是不要說了，走走，同去赴宴，別誤了時辰！”語畢拽了他便朝外走。
孔宣不甘心，邊走邊說：“你都沒問我是什麽事，怎麽知道不好？”
彌勒：“你說王母這次的蟠桃裏頭還會不會有蟲子？”
孔宣：“不會！我看了，今年的桃子長得頗好！其實我求你的事很容易做……”
彌勒：“不知道除了蟠桃，還有些什麽奇珍異果……”
孔宣：“我就是想跟你借件東西，你點個頭就行！”
彌勒：“呦，這不是普賢真人麽，幸會幸會！哦，廣法天尊和道德真君也到了，還有南極仙翁，哎呀你養的這頭小瑞鹿，可越長越水靈了……”
孔宣不爽，卻只得跟着一一見禮，卻見諸位仙友對他笑得都頗為……不懷好意？
正詫異間，遠遠瞧見水榭邊行來幾個小仙子，袅袅婷婷，要命的是，每人頭上都插着一支五彩斑斓的孔雀翎！
孔宣幹幹一笑：“怎麽，今年流行這個裝扮麽？”
清虛道德真君笑道：“大明王還是一如既往的風趣！但不知明年流行什麽？”
孔宣笑得更幹：“諸位，我跟彌勒尊者還得去會個朋友，先走一步，呵呵先走一步！”
待二人走遠，文殊廣法天尊笑道：“這個大明王，還真是風流得很，風流得很哪……”
普賢真人笑道：“也怨不得他風流，似你我這般的容貌，怕是也風流不起來喽！”
道德真君道：“論年紀，這滿天的神仙裏頭，可沒多少能長得過這只老鳥的，可他居然長了副絕無僅有的好皮相，如此年輕，真是讓人……尴尬得很！”
南極仙翁道：“要說好皮相，孔雀大明王确實當之無愧，可要說絕無僅有，倒也并非如此！”
“哦？”衆人異口同聲地追問：“難道還有比大明王更好看的神仙不成？”
南極仙翁捋了捋花白如雪的胡須，又摸了摸小瑞鹿漂亮的腦袋，說道：“老朽至少知道兩個！”
普賢真人道：“仙翁何時也學會賣關子了？快說是哪兩位上仙？”
南極仙翁道：“那還是十五萬年前，當時老朽胡子還沒有這麽白，哦不，老朽當時正是少年如玉，尚無長須……”
幾位仙友齊齊鄙視：“仙翁，撈幹的說！”
南極仙翁道：“那次我随師尊往紫霄宮拜見鴻鈞道祖，正趕上道祖親自送客人出來，道祖待之相當恭謙，那客人雖年輕得很，卻極為優雅有度，尤其他那副容貌跟氣質，”仙翁眼神迷離，遠眺虛空，“豐神俊朗，雅量非凡，一襲白衣，無風輕揚，端的是飄逸絕塵……”
道德真君道：“你說具體點，那人長啥樣？真就比大明王還好看麽？”
“這個……”南極仙翁道，“具體點說麽，他的好看，跟大明王不是一個性質的，大明王的美是柔中帶魅，又帶幾分邪氣，這個人卻是至陽之美，閑适從容中透着至正至剛的貴氣……你們可知他是誰麽？”
衆人：“撈幹的說！”
“好好！”南極仙翁深吸口氣，望空一拜道：“那便是，玄禦上仙！”
“啊！”不出所料的異口同聲！
普賢真人道：“你是說玄禦？那個在洪荒之戰中，封印了元始天妖的上古散仙？你居然見過他？”
南極捋着胡子點頭，頗為自豪。
清虛道德真君喃喃自語：“時隔太遠，洪荒那會兒的事，聽起來如同傳說一樣飄渺……據說玄禦還是在失了鴻蒙劍之後封印的元始天妖，那得是什麽樣的實力啊，真可怕啊真可怕！”
南極仙翁道：“實力自是無須懷疑的，不過那一戰，他傷的也不輕……哦對了，九萬年前，我倒是有幸又見了他一回，他還問我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妙方什麽的……嗯，還是一如往昔的飄逸啊飄逸……”
廣法天尊嘆道：“同為師尊的弟子，為何這種好事都叫你趕上了……”
南極捋着長須道：“造化這種事，是修來的，可不是争來的……不過要說跟大明王氣質接近，或者說比大明王還要好看些的神仙，那恐怕就得數北海魚鲮島，我們那位小師叔了，尊諱離顏的！”
“啊，對了！”普賢真人頓悟般地說道：“你這一提醒，我倒真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記得師尊有次閑聊時說：‘陸壓師叔那位小弟子，倒真是靈秀的很……’，想來便是誇離顏小師叔的！只不過咱們這位師叔、師叔祖隐得深，十幾萬年誰也不見，小輩神仙們，怕都不知道還有這等高人了吧！”
衆仙正說得熱乎，只聽一道渾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幾位不去赴宴，于此聊得好興致啊！”
衆仙回身，紛紛禮拜：“原來是鎮元大仙，小仙有禮了！”
鎮元子道：“客氣客氣，方才見你們聊得熱鬧，但不知有何趣事，貧道也想樂上一樂！”
南極仙翁道：“方才我們再說北海魚鲮島那位小師叔呢，聽說樣貌比大明王還要好看些，只是遺憾無緣得見……大仙道深歲長，想來是見過的吧？”
鎮元子呵呵笑道：“離顏麽，貧道倒是見過幾面！初次是在鴻鈞道祖的紫霄宮，道祖開壇講道，貧道也曾去聽，期間陸壓道君忽然帶着個三四歲的小童到道祖府上串門——雖然你們那位師叔祖生性混打胡鬧，沒有一天正經，不過他帶來的那個孩子，倒是極讨人喜歡，生得粉妝玉琢，玲珑乖巧，倒像個女娃娃！道祖也是喜歡之極，有意收到自己門下，奈何陸壓道君舍不得！不過這娃娃的喜好倒是極像你們這位師叔祖，總是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小家夥在道祖府上第一天就看中了畢方，因為這鳥只有一條腿！他追着畢方鳥瘋跑了一天，道祖因為喜歡他，索性就把畢方送了他，可第二天就見他又抱了只三條腿的鳥不放……哎，兩條腿的鳥難道不好麽？”
衆仙你望我我望你：“這位小師叔小時候還真是……呃，可愛，呵呵，可愛！”
鎮元子說：“之後倒是也見過幾次，确實生的冰肌玉骨，俊美非凡……和大明王的美貌一樣，屬于柔媚的，但氣質卻決然不同，那個大明王麽，呵呵……委實太風流了些，滿眼桃花色，你們小師叔那眼神，可比他的清澈多了！”
衆仙：“那最好，那最好……”
一衆人簇擁着鎮元子，有說有笑地奔赴了瑤池寶閣。
瑤池內香舞缭繞，琴瑟齊鳴，歌舞翩翩，案上盡是美酒佳肴，珍馐百味，各路仙佛神聖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一派歡騰！
王母甚是欣慰，見大夥吃得開懷，索性說道：“今年蟠桃豐收，各位仙家如若喜歡，盡可多帶些回去……”剛說到此，就見紀仙子匆匆奔了過來，俯耳說道：“娘娘，不能再送蟠桃了，園子裏……已經空了！”
“什麽？”王母不可置信，“一園子的蟠桃這才摘下來幾個，怎麽就說空了！”
紀仙子怯怯地說：“回娘娘，确實……空了……”
王母道：“怎麽回事？”
紀仙子說：“是，是孔雀大明王，把沒摘完的都打了包……”
“什麽！”王母騰地站了起來：“孔宣呢？”
放眼整座瑤池，哪裏還有那只老鳥的影子？
王母怒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個孔宣，赴哀家的宴還怕挨家不管飽麽，居然要用偷的！還有這滿園子的桃，這麽多他怎麽帶的走？”
紀仙子的聲音細弱蚊蟲：“他……他借了彌勒尊者的乾坤袋……”
“什麽！”王母鳳目一掃，目光鎖定了角落裏一個大腹便便的和尚！
和尚一哆嗦，沒影了！
“都反了！”王母怒喝一聲，臺下的各路神仙終于從酒醉中精神了精神，但不少還沒回過神來，五炁真君倒在一處，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呵呵發笑，水德真君口齒不清地說：“臺上那個瘋女人，跟王母一模一樣……”
“來人！”王母剛一開口，就聽紀仙子道：“娘娘，孔宣還有句話讓我轉，他說今天正好是北海魚鲮島那位離顏上仙出關的日子，他想替王母您送點桃去，恭賀恭賀……”
“恭……好吧恭賀，虧他想得周到！”這是個什麽爛借口！
臺下衆仙争着迷蒙的醉眼望着她，王母平靜平靜，再平靜平靜，笑道：“一場誤會，衆仙家請繼續享用，繼續歡樂，請請……”
于是歌舞再起，喧嚣繼續。
王母卻滿腹邪火，靜坐了片刻仍是忿忿不平：“沾上魚鲮島的人，沒一個正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