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電話

第39章 電話

“我跟貴夫人, 貌似也沒有什麽好見面的。”紗奈的語氣中帶着禮貌的疏離,她對那個女人及其相關的人實在是沒有心情給什麽好臉色,說實話, 她其實連這個電話也不想接。

但既然伏黑甚爾這麽急切地給她發信息提醒她,這就意味着這一次那個女人一定來者不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去體驗了一把特級女魔頭的快樂,紗奈現在處理事情的方式積極了許多。

如果對方真的要找上來, 那麽她逃避也是沒有用的, 以她目前的渺小, 既然已經進入了對方的視野裏,那麽不管躲到哪裏都是會被人抓回來的。

她不如接聽電話, 看看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不過現在看來,禪院和子怕是加茂夫人做久了, 端的是一派居高臨下,以為紗奈還是那個受她迫害的可憐兒,任由她呼來喝去也會乖乖聽話。

紗奈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難得言辭犀利和尖銳, 硬邦邦地拒絕了對方這種無禮的要求。

對面似乎也沒有想到紗奈會有膽子這麽拒絕,這位大概是侍女一樣的爪牙角色想必跟在禪院和子身邊狐假虎威已久,從來都是捧高踩低的一把好手,這種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絕的場面也是第一次見, 居然在電話的那一頭哽了一下, “你你你”了半天沒法說出話來。

紗奈清晰地聽到那邊有人低聲說了一句:“電話給我。”

随後電話立刻就換了個人接聽。

這一次也并不是禪院和子本人——這是可以想見的, 她自視甚高, 自然是覺得施舍給早川紗奈這個私生女一個見面的機會都已經是她大發慈悲, 怎麽可能還能讓她堂堂家主夫人屈尊降貴地來給紗奈打電話。

但這個人的聲音紗奈非常熟悉。

她的記憶又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在自己幼兒時期,那個總是跟在禪院和子身邊的貼身侍女, 和主人一樣自認為高不可攀的侍女永遠高昂着頭,一言一行規矩板正,渾身上下都寫着教條,說話也總是言辭犀利。

除此之外,她也是抽血的時候最痛的那個人。

每一次都好像跟紗奈有仇一樣,巨大的針頭直接插進她的身體裏,絲毫不顧及紗奈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一口氣抽了就走。

如果再見到她,紗奈想,自己一定會狠狠踹她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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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樣傲慢的聲音,順着手機揚聲器傳了出來,略帶些失真的聲音就算化成灰紗奈都認得出來,只聽見這位不緊不慢地說:“這是通知,不是請求,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私生女。”

紗奈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她如果想要見我,就自己來。”

“你——”

還不等對方氣得跳腳,七海直接伸手過來摁下了挂斷鍵,在紗奈詫異的目光中,他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事,面不改色地把那碗已經不再冒熱氣的粥推到了紗奈面前,手摸了一下碗,發現還是溫熱的,便放心說:“快點吃,粥要冷了。”

紗奈便立刻把手機放在了一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說是要涼了,其實溫度剛剛好入口,七海在裏面加了一點雞肉絲,給整碗粥增添了一些鹹鮮味,紗奈一吃就停不下來,一口接着一口,把剛剛接電話地那些不爽直接抛之了腦後。

七海坐在她旁邊,專注地看着她吃,直到紗奈把空了的碗放在小桌上,他才抽了張面巾紙。

紗奈伸手去接,他卻避開了她的手,擦了擦她的嘴角。

動作很溫柔,可情緒卻不太美好。

紗奈感受着他那邊翻湧着的憤怒情緒,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說:“你生氣了。”

“嗯,我很生氣。”七海收回手,把紙巾大力捏成球扔進了垃圾桶,紗奈看那張紙的慘狀,就能感覺得到他具象化的憤怒。

“如果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話,其實不用太在意了。”紗奈說,“其實我已經習慣了,她十幾年來都是這樣的。”

“可我沒法不在意,紗奈。”七海擁着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強壓着自己的怒火,不願意在紗奈面前失态,“……這樣的人居然是一個母親。”

“我懂,我懂的。”紗奈試圖安撫他的情緒,她甚至用上了自己的術式,想要努力把一些正面情緒給傳遞給他,卻被七海給第一時間察覺了。

“不要對我用術式,紗奈。”他揉着她的頭發,語氣盡量地放溫和,“我只是在生氣自己來得太晚了。”

太晚了,錯過了她前面庸庸碌碌的十年,他們的相愛也來得太晚了,中間又錯過了她獨自向上的五年。

“可是我并不覺得晚,只要你最後來了就好。”紗奈看到的更加多,她想起了長谷川,因為他沒有來,因為那些所有的錯過,所以她長成了那個樣子。

所以她慶幸,無論如何,只要來了就永遠不算遲到。

“你不是答應我了以後要陪我一起走下去嗎?”紗奈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命令你這個時間是一輩子。”

“而且,”紗奈托住他的下巴,讓他認真地看着自己,“你不覺得自從我跟長谷川互換之後,你的情緒就一直非常負面嗎?”

“你在恐懼什麽,擔心什麽呢,親愛的?”

七海想起了長谷川對他鞠的那一躬。

能讓那個清醒并瘋狂的女人這樣做,他的出現一定是給紗奈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變化,所以他總是忍不住想,如果他更早一點出現,再早一點,再再早一點,紗奈現在是不是也跟遠山伊織一樣活得燦爛?

是他來晚了的。

他甚至為自己肩負了紗奈一部分人生的重擔而感到高興,又同時為自己依舊是自己而感到高興。

可那些亟待解決的難題依然橫梗在他們的面前,他難過于自己不夠強大,還是無法保護好她,又急迫于那在暗處虎視眈眈,卻直至現在都沒有露面的幕後黑手,深知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可任務卻相當艱巨。

這些都是他難以說出口的。

他不想讓紗奈跟着他一起焦慮。

可是紗奈是多麽敏銳的人,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辦法逃過她的眼睛和感知,她也相當了解他,所以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七海是一個從來不會說謊的人,此刻卻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真的。”

怎麽可能會沒事呢,你分明情緒都濃烈到一定的阈值,再多分毫就要洶湧爆裂開來。

紗奈用一種很難過的眼神看着他,卻并沒有再說話。

如果不想說的話,她尊重他的選擇。

“紗奈,最近回高專去住吧。”半晌之後,七海說道,“你之前不是說要跟家入前輩學習反轉術式嗎,跟夜蛾校長說一聲,他會允許你在高專住的。”

他還是害怕,害怕在自己一個疏忽的情況下,她就被人帶走了。

高專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紗奈失笑:“可是寒假馬上就要結束了,東大新學期要開學了。”

她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不說這個了!”不願意今天一天的好心情因為一通電話而宣告破産,紗奈立刻提高音調,轉移了話題,“不是說晚上六點的omakase嗎!快來幫我選一下出門的衣服!”

這樣拙劣的轉移話題并沒能騙過七海,但他還是聽話地站起了身,跟紗奈一起站在了衣櫃前,幫她選起了衣服。

算了,山雨欲來,随機應變吧。

的确也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

最後這頓飯也沒能吃得盡興。

紗奈今年的這個生日,的确就像個災難日一樣,過得并不順遂。

因為正在七海先一步下樓去把車從車庫裏面開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在暗處等了多久的伏黑甚爾出現在了紗奈的面前。

“喂,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伏黑甚爾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從哪個任務現場回來的,渾身上下都是咒靈的血液和殘穢,他卻絲毫不在意地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個頁面,呈現在了紗奈的面前。

“看到了嗎?懸賞令。”天予暴君看上去頗為幸災樂禍,“恭喜你,終于在咒術界出名了。”

紗奈定睛看去,那是一張自己近期的照片,下面的懸賞金額達到了一個億日元,價格高得令人咋舌。

“加茂家和禪院家同時給你的懸賞池加了賞金。”伏黑甚爾說着,抛了抛手上的咒具,“你說,我現在把你抓過去,豈不是就發財了。”

“你不會的。”紗奈無奈地說。

“總之你最近自己小心。”她這樣的表情總是讓伏黑甚爾幻視了某個男人,他不耐煩地撇過頭去不看她,“老子不會再從某個禪院家的實驗室裏面把你撈出來的。”

“感謝你啦。”紗奈笑笑,也沒有說什麽向伏黑甚爾尋求幫助的想法,她知道這個混蛋親兄弟也明算賬,價格自己肯定付不起。

“給你一句忠告。”伏黑甚爾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正在朝這邊開過來的車,扔下最後一句話轉身就走,“小心狗急跳牆。”

這個“狗”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伏黑甚爾。”紗奈卻在最後關頭叫住了他,“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爸的下落。”

伏黑甚爾停住了自己離開的動作。

“不用瞞着我了。”她笑得像哭一樣,“我知道他被埋在禪院家後山了。”

伏黑甚爾“啧”了一聲,這一次再也沒有回頭地走了。

他已經超額完成了長谷川慎一的囑托,後面的路就要看紗奈自己走了。

那個女人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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