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談

第42章 交談

收起了領域之後, 因為領域展開的動靜,米格爾和那個賞金獵人已經逃之夭夭,徹底消失無蹤了, 可是紗奈和七海卻并沒有半點開心,相反的, 兩個人身心疲憊。

回到車上之後,紗奈因為失血過多的眩暈, 窩在副駕駛座裏睡着了, 七海給她蓋了一件外套, 強壓着心中翻湧的無盡的怒意和厭倦,打了個方向盤, 調轉車頭去了高專。

雖然紗奈說自己沒有事,可是他仍舊放心不下, 要去拜托家入硝子檢查一下才行。

這一路上,他看着車來車往,只覺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已經分崩離析。

腐爛的, 陳舊的咒術界, 的确沒有任何被拯救的必要,紗奈是個特例嗎?他覺得不是的。

那些非禦三家的咒術師,就是在成為各方勢力排除異己的權勢鬥争犧牲品,今天是紗奈, 昨天又是誰?明天又是誰?

禦三家就像一個巨大的冰山, 長年累月的積累讓它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 可冰山下暗湧的那些東西, 非常人不能所及, 權力永遠收束在冰山的頂點,而下面的人就算要爬上半山腰都需要九死一生。

人命如草芥, 大部分躊躇滿志進入咒術界的普通咒術師,最後都會被這個固化的階級給徹底打碎夢想。

如果無人可以給他們公義的審判,那麽這個世界的存在到底有什麽意義?

他試圖放空自己,不讓自己的情緒打擾到紗奈的休息,可是卻也只是徒勞,紗奈很快就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又往外套裏面蜷縮了一點,然後睜開眼看向他。

“冷靜一點,任何沖動的行徑都并不能改變什麽。”紗奈看着窗外飛速略過的建築和燈光,外套下的手擡起,按住了自己那顆正在有力跳動的心髒。

在解開束縛的那一刻,她的确有過那麽一瞬間的念頭,既然她死不了,為什麽不利用這個被動術式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可是轉頭,她就按捺下了這樣危險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她并不是孑然一身,還有許多的人關心着她,他們一定不希望她變成下一個長谷川。

她并沒有把自己的這個術式告訴七海。

她能夠感覺到,七海現在的情緒非常糟糕,他是一個亟待爆發的火山,一點點外力的催動都可能導致他走向一個非常不妙的結局,她只能盡可能地安撫着他的情緒,讓他盡可能地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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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努力冷靜。”在一個紅綠燈的路口,他猛踩剎車,手上用力攥緊了方向盤,“你要我怎麽冷靜,紗奈,你剛才死在了我的面前。”

他終于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看向了她,這個時候紗奈才發現,他的眼神陰沉得可怕,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還能四平八穩地開着車,紗奈都忍不住在心中哀嘆了一聲。

她試圖用平靜的聲音勸說他:“其實我已經習慣了,真的,現在我的生活也挺好的。”

“我不能習慣。”紅燈變綠,他重新發動了汽車,目視前方,說出的話卻遠沒有開車那麽平靜,“你什麽都沒有做,憑什麽要遭受這些?”

“你告訴我,紗奈。”他艱難地開口,用盡了所有的忍耐心才堪堪壓制住自己想要爆粗口的欲望,那些堵在心口的憋屈情緒,合着無邊悲哀的情緒,最後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句和着嗚咽的問句,“你告訴我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世界并不總是非黑即白的,我以為你明白這個道理。”紗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想要透過那錯綜複雜的掌紋來看透自己人生的命運線,“有些人就是要用盡全力活下去,才能活出個人樣。”

“你看着我的眼睛。”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兩個人卻都沒有下車,紗奈伸出自己還帶着血跡的手,托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讓他看着自己眼中的星星點點,“以前你告訴我,要選擇自己活着的方式,所以我努力活下去了。”

“我還在努力愛這個世界,所以你能不能陪我?”她的眼中盡是哀求,哀求他再原諒一次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

七海沉默了許久,還是點了點頭。

正是此時,終于有那煞風景的,在一邊觀察了許久的人走過來敲了敲車窗。

紗奈迅速離開了他的懷抱,将車窗摁下,果然又看到了五條悟那張讨人厭的臉。

五條悟正準備笑嘻嘻地打趣一下小情侶,卻沒想到看到了嘴唇都在泛白的紗奈,他摘下墨鏡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五條悟的語氣低沉:“發生了什麽。”

紗奈勉強對他扯出一絲禮貌的笑容:“說來話長。”

這個時候七海已經停車熄火,從駕駛座上面下來,繞到這邊打開了車門,看着他周身的低氣壓,就連五條悟都識趣的沒有說什麽讨人厭的出格話,反而讓開了一條路,方便他從副駕駛座把紗奈抱了出來。

就算反轉術式有了效果,可是血液的流失一時半會還是沒法補足的,紗奈的臉色差的吓人,七海沒讓她走路,抱起她就往高專醫務室去了。

紗奈想說自己沒有那麽脆弱,但是剛一張嘴,就對上了七海的視線,她就乖乖地閉上了嘴。

……

家入硝子毫無疑問,永遠是咒術高專最起早貪黑的人,可今晚她一打開門看到七海抱着渾身是血的紗奈的時候,還是整個人驚了一下。

在示意了七海把紗奈放到手術床上後,家入硝子對紗奈用了反轉術式,卻發現她的身體除了有點失血之外什麽毛病都沒有。

家入硝子:?

她實在搞不懂這對小情侶在做什麽,但看着七海那個樣子,和紗奈衣服上那麽大的出血量,她還是決定仔細給她檢查一遍。

而七海在這個時候,被五條悟鈎住脖子出了醫務室,兩個人坐在了醫務室門口的長椅上。

“你知道你現在的狀态像誰吧。”五條悟雙手背在腦後,坐在長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難得做了一回知心學長,“之前我看早川挺有那個感覺的,現在怎麽你也這樣。”

“七海,這可不像你。”

七海看着自己手上幹涸的,紗奈的血液,身上的氣息沉郁非常:“我只是……有點理解夏油前輩了。”

“喂,我說,你不會也想叛逃吧?”五條悟冷不丁坐直了身體,“別學那家夥那一套,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不,”七海低着頭,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的表情,“我只是覺得這個咒術界很該死。”

“咒術界的确需要改革,但并不是殺光他們就可以的。”五條悟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思考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我這裏倒是有一些信息你會感興趣。”

五條悟從來都不是一個稱職的學長和老師,但他一定是個合格的同伴。

在發現紗奈擁有一些“被動”之後,他立刻回去五條家,利用自己家主的權限仔細調查了一下,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在剛剛又一次看到紗奈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你知道長谷川家嗎?”五條悟甩着手上的墨鏡,問。

長谷川……

七海認識一個長谷川。

那個人自稱自己本來的姓氏是“長谷川”,為了跟這個世界的紗奈做區分,她讓他們稱呼她為:“長谷川紗奈”。

“前輩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家入硝子給紗奈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換上,自己慢吞吞地說,“我看到懸賞令了,是禪院家發布的吧?”

紗奈換衣服的手一頓,問:“哪個前輩?”

“長谷川前輩。”家入硝子感覺自己的煙瘾又要犯了,她搓了搓手,強壓下了自己的那種沖動,“你的父親。”

紗奈一把把遮擋的床簾拉開,她一邊匆忙扣着最後一顆扣子,一邊看着家入硝子:“你認識我爸爸?”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家入硝子搬了個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嘆了口氣,“可是現在你跟那位加茂夫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很多事情瞞着你已經無濟于事了。”

“你的父親,長谷川慎一。”家入硝子點出了那個已經在紗奈的記憶裏褪色很久的名字,“是我的前輩,他教導了我許多反轉術式的運用方法。”

“又稱為最後一個長谷川。”五條悟想着自己看到的資料裏面的內容,對七海解釋着,“在硝子被發現之前,整個咒術界的治療都要依靠長谷川家。”

“後來他就消失了。”五條悟說。

“後來他死了。”家入硝子看着紗奈,“我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長谷川家的術式是類似于使用自身的生命力來進行填補傷口,達到治愈和延長壽命的作用。”五條悟回想了一下,“有人說他跟禪院家的嫡女私奔了,然後下落不明。”

“他在哪?”七海問。

“我知道他在哪。”紗奈說。

“在禪院家。”家入硝子努力用冷靜的語氣說,“他一直在禪院家,直到生命力完全被抽幹死去。”

“我猜他在禪院家。”五條悟說,“我以前看到過禪院家老頭子身體裏全是那種把他的命吊着的生命能量。”

七海沉默了許久,還是艱難地問:“所以他就是——”

“所以爸爸最後想說什麽?”紗奈有些崩潰地問。

“他希望他的女兒可以過着正常人的生活,永遠不被人找到。”家入硝子想起了那個在病床上熬到枯死的男人,其實他什麽都沒有說,但她想,他應該是這麽希望的。

他是多麽愛着他的女兒,拖着最後一口氣也要為她安排一個無憂的童年。

“可是我們都知道,他的希望最後還是落空了。”

室內室外,不知道又有幾個人在對此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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