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大約是從小被家裏寵得厲害,賀枕書從來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

他開心時會肆意的笑,傷心會委屈落淚,難過了也不願自己憋着,會向人讨個安慰。

來到這裏時,賀枕書曾告訴自己,要學着懂事起來。因為那個會處處遷就自己的人已經不在了,沒有人會再像以前那樣慣着他,寵着他。

這段時日,包括那不斷輪回的前幾世,也都是這麽做的。

可是那樣太困難了。

他根本就沒有那麽成熟懂事,他不想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他希望有人陪着,希望有人依靠。

哪怕只是能在他需要時抱抱他。

賀枕書把腦袋埋進裴長臨懷裏,輕輕吸氣,鼻間聞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味。對方身上還是比他稍涼一些,在被窩裏躺了這麽久也沒能暖起來,衣物遮擋下的身體形銷骨立。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太任性了。

裴長臨身體都這麽不舒服了,竟然大半夜不讓人家睡覺,還要人家安慰自己。就像這人剛被從水裏救起來那會兒,明明是最需要安撫休息的時候,結果他二話不說抱着人大哭一場,害得這人要反過來安慰他。

哪有人像他這樣。

賀枕書後知後覺有點難為情,松開了手,打算從對方懷裏抽身出來:“沒、沒事了,我……”

他話沒說完,對方手臂擡起來,将他輕輕按了回去。

“沒關系。”裴長臨的聲音緊貼着他耳畔響起,“不開心的時候不用忍着,我願意哄你。”

他自然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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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夫郎,他自己不寵着,又要讓誰來寵呢。

裴長臨就這麽摟着他,聲音在黑暗中很輕,也很清晰:“阿書,我知道你以前遇到過一些不太好的事,但那些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有家了,不再是一個人,不用一個人面對那些。”

“可……可我不想就那麽過去。”賀枕書低聲道,“爹爹是個好人,他是被人冤枉的,他——”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下去。

他其實不太敢與裴長臨說這些。

當初在縣城時,就是因為他執意給爹爹伸冤,鬧得家中不得安寧。他兄嫂對他忍無可忍,才會把他嫁了出來。他兄長軟弱,嫂子勢利,會做出這種決定他并不奇怪,心中除了生氣,倒沒有多麽難過。

可裴家人不一樣。

裴家待他那樣好,無論是裴長臨,還是其他人,都是真心把他當做家人。他既已經嫁來了裴家,就該安安分分留在這裏,那樣才能回報裴家待他的好。

所以,他不敢叫他們知道,他其實一直沒有放棄給爹爹伸冤的念頭。

但他知道,他不可能長久地瞞下去。

他放不下這樁事,遲早有一天是要與他們如實說明的,他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這裏的。

“你有時候心事重重,就是在想這些?”裴長臨輕輕撫摸賀枕書的背心,态度依舊很平和,“你爹的案子已經結案了這麽久,如果那安遠縣縣令真像你說的那樣,只在乎自己的烏紗帽,想讓他重啓卷宗,調查翻案,的确不太容易。”

賀枕書默不作聲,指尖蜷了蜷,輕輕抓住裴長臨的衣擺。

“我們再想想辦法吧。”裴長臨輕聲嘆氣,“別擔心,日子還長着,我們慢慢想,總會有辦法的。”

賀枕書愣了下,擡起頭來:“你、你說我們……”

裴長臨似乎覺得好笑,反問道:“不然呢?”

月色清冷,他眼眸低垂,眸光被映得溫和:“你不會真打算自己去給你爹伸冤吧?”

“我……”賀枕書神情呆愣,慢慢把腦袋靠回裴長臨肩頭。

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呀。

還在縣城時,他就只有一個人。娘親死得早,他兄嫂怕惹上麻煩,從來不肯與他一起去官府,也不願陪他一起調查。甚至就連給爹爹收屍下葬,都是他自己去的。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他早就習慣了。

“傻子。”裴長臨這下是真有些無奈了,只能收攏手臂,把人抱得更緊,“怎麽會這麽傻啊,我怎麽可能不管你,讓你自己去面對那些?”

“可你們原本就沒道理被牽扯進來。”賀枕書小聲道,“你們一家人本本分分過日子,幹嘛要與官府過不去……”

“不是‘你們’。”

裴長臨稍退開一些,手摸索過來擡起賀枕書的臉,借着月光看入那雙水潤明亮的眼中:“阿書,你不是外人。”

“整個裴家,沒有人會把你當外人。”他認真道,“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就算今晚你是把這件事告訴爹,告訴阿姐和姐夫,他們也會這樣回答你。”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會不管你。”

賀枕書怔怔地看着對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尋常的平民百姓,沒有人會願意與官家人打交道,更沒有人願意被牽扯進官司裏。何況是裴家這樣,本本分分靠手藝謀生的人家。

一旦牽扯進去,就是淌進了渾水。

他的确把裴家人當做家人,但他從來沒有想将他們牽扯進來的想法。

這些事本就和他們無關。

可是裴長臨卻說,他們不會不管他。

他甚至沒有問過他,他爹究竟是為何入獄,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麽。

賀枕書好一陣沒有說話,裴長臨又微笑着把他腦袋按回懷裏:“所以,你不需要胡思亂想,也不需要太擔心。可惜我現在不能出遠門,你再等等我,等我身體好一些,就陪你去縣城。”

到時無論他們将面對什麽,兩個人,總要比一個人來得好。

賀枕書低低應道:“好。”

時辰已經不早,天邊大致是又聚起了陰雲,灑入屋內的月色逐漸暗了下來。

屋子裏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過了很久,賀枕書才小聲地問:“你今晚和我說這些話,是為了哄我開心嗎?”

對方輕輕笑了下。

那聲音低沉,引得賀枕書耳根一陣麻癢。

“是想哄你,但也是真心話。”裴長臨近來都睡得很早,屋內長久的沉默似乎終于讓他有些困倦,嗓音也比平時更加低沉,“不騙你,騙你是小狗。”

“嗯。”賀枕書輕輕應聲,悄然擡頭朝對方看過去。

裴長臨側身躺在他身邊,已經閉上了眼,呼吸輕而平穩,像是快要睡着了。他鬓邊有一縷發絲散落下來,正落到他的眼窩處,這讓他有些不舒服,眉宇微微蹙起。

賀枕書伸手将那縷發絲撩到一旁,見裴長臨睫羽輕顫,似乎将要睜眼,又慌慌張張把手收回來,低下了頭。

但裴長臨沒有睜眼,他只是在黑暗中摸索到賀枕書的手,握進掌心,把人往懷中帶了帶。

“睡吧。”

.

翌日,賀枕書起得很早。

昨晚裴長臨的“哄”頗有成效,賀枕書今日起床便覺得身心都輕松了許多,仿佛放下了一樁心事。今早難得沒有下雨,他早早起床掃了院子,喂了雞,又抱着衣服去河邊洗。

進入農忙後,周遠天天出去幹活,家中的家務活自然落到他與裴蘭芝身上。這些天,都是他與裴蘭芝分擔家務,做完後的閑暇時間,才開始編草鞋、做草帽。

裴蘭芝手藝很好,做的草鞋結識又耐穿,附近村落的村民草鞋穿壞了都會直接來裴家買。尤其近來因為農忙,通常她頭一天剛做完,第二天就能全賣光,甚至不需要背去集鎮賣。

正是這個原因,賀枕書才會想跟着她學做草鞋。

不過,經過昨天一天的嘗試,賀枕書覺得自己想靠這個吃飯,着實有些天方夜譚,果斷選擇了放棄。

倒不如把家務活攬過來,讓裴蘭芝安安心心編草鞋。

清晨的村子很安靜,賀枕書抱着一盆髒衣服,踩着雨後泥濘濕潤的石板小路出了村。他走得慢,大黑在他腳邊跑來跑去,繞着圈撒歡。

下河村依山而建,平日裏做飯是吃山泉水,不擔心在河中洗衣會污了水。但這條河流往下還有好幾個村落,皆是要飲河水的。因而,沿河的幾個村落特意商議過,定下了村中每日洗衣的時間。

若是錯過了,當日就不能再洗衣了。

賀枕書今日在家幹了點活,來到河邊時已經不早,河岸邊蹲着好幾個正在洗衣的村婦夫郎。他想了想,對大□□:“去邊上玩,別靠過來,省得吓到別人。”

大黑原本還興沖沖朝賀枕書搖尾巴,聽完這話立即委屈起來,夾着尾巴嘤嘤嗚嗚。

“好啦,就一小會兒,別撒嬌。”賀枕書彎腰摸了摸大黑的腦袋。

它這模樣,又賀枕書想起早晨起床時裴長臨的反應。

那小病秧子身體差,每日總要睡到巳時才能醒。他早晨起不來,還不肯讓賀枕書起,今早抱着他哼哼唧唧地撒了好一會兒嬌。

要不怎麽說物似主人形呢。

賀枕書沒心軟,輕輕拍了下大黑狗的屁股把它趕走,才抱起一盆衣服往河邊去。

河邊幾名婦人夫郎正在閑聊,見他過來,紛紛與他打招呼。

“小書早啊,吃過了沒?”

“你家夫君身體可好些了?”

賀枕書一一應了,也反過來問候了幾句。

當初知道是冬子将裴長臨推下水時,他一時沖動,在家門口把對方教訓了一通,被許多人看見了。他原本以為,那日他有些激進的做法會叫村中人怕他,不敢與他來往,可沒想到那件事之後,主動過來與他搭話的人反倒多了起來。

加之最近他常來河邊洗衣,與許多人都熟絡起來。

例如正好在他身邊洗衣那雙兒,近來與他關系就不錯。

那雙兒小名喚做阿青,年紀比他稍大一些,兒子虛歲已有六歲了。雖然已經生過孩子,但阿青的模樣依舊很年輕,一雙杏眼又圓又大,眉心生着雙兒特有的孕痣,顏色卻淺淡許多。

“阿青,改明兒給嬸子再繡兩個花樣,上次你做的衣服,他們都誇好看。”有人在邊上喊他。

“好。”阿青模樣柔柔弱弱,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名婦人插話道,“阿青的繡工真是沒得說,聽說他繡的帕子,就連莊子上的夫人小姐都喜歡。”

阿青似乎不太習慣這樣被人誇贊,難為情地笑了笑:“沒問題,改明兒我做好給你們送去。”

他又回過頭來,看向賀枕書:“小書想要嗎,你喜歡什麽樣的花式?”

“我?”賀枕書有些驚訝,“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阿青道,“上次長臨幫我修了織機,都沒找我要銀錢,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他呢。”

這事賀枕書也知道。

阿青在村中靠織布制衣謀生,有時也幫莊子上的夫人小姐縫手帕和荷包。

先前裴木匠忙着割麥子時,阿青家的織機壞了,托人送去了裴家修理,是裴長臨幫着修的。不過聽裴長臨說,那織機其實就是踏板被踩壞了,他在工具房找了塊大小合适的現成木板,安上去便修好了。

由于實在太過簡單,所以沒收對方的銀錢。

自家夫君是個什麽德行,賀枕書心裏清楚得很。太簡單了不收錢,太複雜了覺得別人付不起他工費,便也不收錢。那小半個月,他幫着村裏修理了至少十來件物品,真正收錢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活脫脫的大慈善家。

這會兒聽阿青這麽說,賀枕書也不多解釋,道:“那就謝謝你啦,我都可以的,不挑剔。”

“那我給你縫張帕子吧,花式就我自己來想了。”阿青道。

賀枕書:“好!”

他說着偏過頭,卻見對方卷起的衣袖下方,小臂上露出一塊明顯的青紫。

賀枕書一愣,阿青注意到他的視線,連忙把衣袖放下。

“他又打你了?”賀枕書皺起眉。

阿青夫家姓周,是這村裏一個莊稼漢。姓周的原本不是本村人,是後來娶了阿青,才在下河村安定下來。那人性子混得很,從不肯好好下地幹活,有點閑錢就愛在外頭揮霍。

“他……他那天是喝多了酒。”阿青低聲說了這麽一句,似乎不想繼續提起,局促道,“沒什麽,我衣服洗好了,先回了。”

說完,抱起洗幹淨的衣服站起身。

“阿——”賀枕書下意識想喊住他,但對方沒有理會,頭也不回往村裏去了。

邊上有人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小聲道:“那姓周的真不是個東西,當初阿青就不該收留他。”

“可不是?我看啊,姓周的一開始就是看中他爹身子不好,他家又只有他一個小雙兒,想等着他爹死了吃絕戶。”

“其他的就罷了,不能喝了點酒就打人啊,不止打阿青,還打孩子。”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賀枕書默默聽着沒搭話,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

洗好衣服,賀枕書叫上大黑歸家。

剛推開裴家虛掩的院門,就見裴長臨與裴蘭芝姐弟倆,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裴蘭芝繼續編着草鞋,手邊的小案上,還擺着些草繩和幾雙已經編好的草鞋。

賀枕書卻是詫異地看向裴長臨:“你怎麽起了?”

這個時辰,往日裴長臨還睡着呢。

裴長臨手裏拿了兩根草繩把玩,淡淡看他:“你沒在,睡不好。”

賀枕書:“……”

不就是早晨那會兒,因為裴長臨怎麽都不肯放他起床,他便找了個要如廁的借口脫身。

怎麽這就生氣了。

“我要幫阿姐幹活嘛。”賀枕書連忙放下手裏那一盆衣物,走上前去,“要不我再陪你回屋躺會兒?”

裴長臨瞥了他一眼,神情緩和了點:“不用。”

他起身去堂屋裏拿了晾衣繩,幫着賀枕書把洗幹淨的衣服晾曬在院子裏。幹完了活,才又回到屋檐下。

裴蘭芝現在已經練就了完全忽視他倆的能力,任憑這兩人在她面前是打情罵俏也好,黏黏糊糊也好,都能做到視而不見。這會兒兩人走過來,也并未擡頭,只是默默把椅子往邊上移了移,給兩人騰出空來。

賀枕書:“……”

裴長臨去屋裏搬了把椅子出來,想讓賀枕書坐到邊上,但後者忽然想到了什麽,輕輕扯了下他的衣袖。

“裴……夫、夫君……”

先前假扮夫妻時,賀枕書沒少在外人面前這樣稱呼裴長臨,那時壓根不覺得有任何不适應。但如今再喊出來,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還坐在旁邊的裴蘭芝,強作鎮定道:“我有點事……你能不能先陪我回屋?”

裴長臨不明所以,但仍是點點頭:“好。”

還是他們要想辦法賺錢的事。

無論是裴木匠和周遠出去幹體力活,還是裴蘭芝在家裏做編織,賺的錢其實都不多,不足以支撐裴長臨每月的藥錢。賀枕書不擅長手藝活,又暫時找不到抄書的活計,只能再另想別的辦法。

事實上,他并非完全沒有路子。

“你是想說……胡掌櫃那裏?”賀枕書這麽一提,裴長臨立即猜到他想說什麽。

先前在青山鎮時,那字畫行的胡掌櫃曾高價買下賀枕書繪的竹傘,還想邀請他去為字畫行供稿。不過賀枕書瞧出那胡掌櫃做的其實是贗畫生意,最終還是婉言拒絕了對方。

賀枕書嘆了口氣,半開玩笑道:“當時還是不夠缺錢。”

那會兒裴家是不富裕,但至少不需要為賣藥發愁。可現在呢,裴長臨每個月吃的人參就要十兩銀子,常規要喝的湯藥也不便宜。這麽吃下去,不出兩個月家裏的積蓄就要全被用光了。

不想點別的法子是不信的。

至于胡掌櫃那邊,雖然那時賀枕書寫了封信送去青山鎮,明确表示自己無意以此謀生,但胡掌櫃并未就此罷休。

他在收到信後,甚至給賀枕書寫了回信。

洋洋灑灑寫了一整頁,通篇言辭懇切,希望賀枕書能再多考慮考慮。甚至還體諒他近日農忙,答應讓賀枕書等到農忙後再給他答複。

所謂農忙之後再答複,便是指這幾天了。

“可你不是最厭惡贗畫生意麽?”裴長臨道,“你不用勉強自己,實在沒法子,我做些小玩意去賣。”

“那怎麽成?”賀枕書連忙搖頭,“大夫說過你不能勞累的,平時自己做着玩就算了,正經靠這個賺錢肯定不行。你就安生歇着吧,好不容易把這條命撿回來,萬一又病了,花的錢更多。”

裴長臨:“我是不想看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有沒有什麽辦法,是可以兩全的。”賀枕書道。

與胡掌櫃合作倒沒有多麽委屈了他,左右他只是個供稿的,他們原本就自身難保,哪裏輪得到他挑三揀四。但那樣來的錢畢竟不正當,如果能有兩全的法子是最好的。

比如,說服胡掌櫃,讓賀枕書能以他自己的名義賣畫。

“就是不知道胡掌櫃能不能答應。”賀枕書靠在窗戶邊,輕聲嘆氣。

當初剛遇見胡掌櫃時,賀枕書心裏就有過這樣的念頭。之所以沒有當時便說出來,就是因為他并無自信能說服對方。

他是個雙兒,一沒有名氣,二沒有功名,誰會願意買他的畫作?

也因為沒這自信,賀枕書不敢當着阿姐的面提起這件事,只敢回屋偷偷與裴長臨商量。

“可以一試。”裴長臨想也沒想,當即道,“從古至今,哪個書法大家不是從名不見經傳做起的,你不比他們差。”

賀枕書自然不覺得自己能與那些書法大家相比,裴長臨這話着實誇大了些,但他聽來仍然很開心。

賀枕書抿唇笑了笑,道:“我不求那些名利,只要能解家裏的燃眉之急就好。”

他說着,又思索起來:“我回頭給胡掌櫃寫封信去,不,今天就寫。我得好好想一想措辭,我第一次寫信推舉自己呢,是不是得再附上幾張字畫才好?怎麽辦,好像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他是當真有點緊張,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甚至這會兒就想去找來紙筆,開始打草稿。

被裴長臨拉住了。

“冷靜點。”裴長臨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他把人圈在窗邊那方寸之間,含着笑意,垂眸看入那雙明亮的眼眸中。

也許賀枕書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說起這些的時候,眼底閃爍着無比鮮活的光芒。那是他的自信,他的熱愛,是他對未來的期待和憧憬。

那是他想做的事。

那神情讓他比往日更加吸引人,好看得叫人移不開視線。

裴長臨注視着他,眼神漸漸有了變化。

他低下頭來,輕聲問:“我能吻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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