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應小澄端着果盤上樓,給他開門的柏浔沒有在上課,應該是休息時間。房間的窗戶開了一半,但窗簾幾乎全遮,只留一點縫隙落進一線天光。書桌上擺着很多書和試卷,電腦屏幕是初始桌面。

柏浔開完門就回到椅子上。應小澄将果盤放在桌子一角,看了眼試卷上柏浔幹淨漂亮的字跡,輕聲說:“休息一下吧,吃點水果。”

柏浔并不理會,将手中試卷翻過一面。應小澄知道他不會吃的,至少果盤要是就這樣放着,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正好應小澄不想這麽快出去,沒有多餘的椅子他就跪在地板上,用一個并不舒服的姿勢剝起葡萄皮。

如果是他自己吃他一定連皮吃。但這是給柏浔吃的,他耐心剝得很仔細,完整剝出果肉,送到柏浔的嘴唇邊。

柏浔沒躲,視線只落在卷子上,冷淡地說:“拿走。”

“嘗一個,你不喜歡我就不剝了。”

過了一會兒,應小澄還是一動不動。柏浔放下筆想接過那顆葡萄,但應小澄躲開手,“我喂你吃,你就不用洗手了。”

很有道理。柏浔微微張嘴,應小澄笑着把葡萄喂給他,“甜吧,這是西北的葡萄。”

柏浔并不答,垂眼看起卷子。應小澄慢慢剝着葡萄,話音輕軟,“你以後想做什麽?”

他們從小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一個自顧自地說,一個寡言少語,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我想好好跑步,将來想進國家隊,參加奧運會,當奧運冠軍,世界冠軍。”應小澄剝好一個葡萄就往柏浔嘴裏送,有時手指會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你呢,有沒有很想做的事?”

果盤裏幾個葡萄已經吃完了,剩下是不需要剝皮的草莓。但應小澄還是沒有讓柏浔沾手,直到柏浔輕輕揮開他的手腕,應小澄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不吃了嗎?”

“出去吧。”

“我還想在你身邊待一會兒,保證不吵你。”應小澄注意沒有占桌面太多空間,姿勢憋屈地縮在桌旁,下巴擱在桌上。烏黑的眼睛就這麽盯着柏浔。

許青山說他對柏浔的情感存在慣性。他沒有否認,因為好像真是這樣的,和柏浔有關的所有事總是那麽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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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山也好,柏建林也好,又或者安秀賢。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猜他為什麽要對柏浔好,非要有個合理的解釋。是不是想要什麽,是不是gay,是不是在報恩。連柏浔都有相似的疑問。好像沒有人能真的相信他沒有想過要跟柏浔要什麽。

應小澄在心裏嘆了一聲氣,看着柏浔說:“我可以叫你心心嗎?其實我更喜歡這樣叫你。”

柏浔不語。他常常這樣不聞不問,應小澄早已習慣。只是像忘了自己保證過不會吵他,小聲地自言自語,“心心,我不是在報恩,我也不是gay。”

柏浔收起做完的試卷,翻開下節課的書。應小澄綿軟溫柔的話音還在繼續,“我就是想多陪陪你,像小時候一樣,我喜歡你需要我。”

小時候的柏浔有多依賴應小澄,這可能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柏浔失蹤被賣前過得錦衣玉食,吃不了鍋盔,走不了山路。沒有應小澄,上學路上他首先不到半道就會迷路。

在早已搬址的祁連山小學,他也同樣離不開應小澄。天冷他的手死都不會沾一下水,應小澄兩只手凍得通紅幫他洗餐具。冬天學校熱水不好打,可他總能喝上一口熱的。

應小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覺得柏浔很可愛,非常可愛。這一定又會讓人覺得無法理解,畢竟連親爺爺都承認柏浔性格不讨喜。但不管怎麽說,柏浔本人得知道這件事吧。

“心心,你好可愛。”

一直專注學習的人緩緩擡起眼,淡得發冷的眼睛注視眼前獨自燦爛的某人。

應小澄的眼睛又笑成月牙兒,“不管将來你想做什麽,只要不違法,我都支持你。”

窗簾被風吹開,刺眼的陽光照進來,落得應小澄一身都是。他扶着桌起身,腿有點麻了,走的時候不忘拿走吃剩的果盤。

“晚上吃餃子吧。”

-

那天洋樓的晚餐是應小澄和阿姨一起準備。安秀賢要吃泡菜餃子,應小澄給柏浔準備三鮮餡和玉米蝦仁餡。

安秀賢發現,洋樓有沒有應小澄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氛圍,連柏浔都有點不一樣。他認識的柏浔從不回答沒有意義的疑問,比如喜不喜歡,好不好吃。但今天應小澄問他要不要餃子湯,他居然嗯了!

安秀賢吓得多吃兩餃子,肚子撐得阿姨給他找健胃消食片。和柏浔一起住的無聊日子,突然就變得沒那麽無聊。

“小澄,你今晚能留下來過夜嗎?”安秀賢問:“我想跟你一起打游戲。”

“下次吧。”應小澄笑着說:“我得回去吃飯,明天早上還有訓練。”

“啊~好辛苦,話說我想看你比賽,走之前有這個機會嗎?”

“你什麽時候走?”

安秀賢說了個日期,應小澄遺憾搖頭,“來不及。”

“沒事,我上網搜。”安秀賢晃了晃手機,從沙發翻出去,看應小澄站玄關換鞋,“你明天還來麽?”

“來,說好的,要給你做炒飯。”

“咱倆加個微信呗。”

“好啊。”

兩人互加聯系方式,應小澄離開了。

柏浔晚上沒有課,但他需要完成作業。寫完下樓阿姨已經回房休息,燈都亮着。安秀賢像剛死的帶魚躺在沙發上,電視屏幕正在播放田徑比賽。這應該是回放視頻,因為時間不對。

“要不要過來一起看,馬上開始了。”

柏浔沒有理他,徑直走向廚房接水喝。往回走經過客廳,他聽見比賽解說叫了應小澄的名字,這讓他留在原地。

決賽跑道上,應小澄以微弱的優勢保持領先。其他選手被他甩在身後,鉚勁想追卻怎麽也追不上。

安秀賢看得嚯一聲,“好厲害,不愧是專業的。”

最後應小澄以1:50秒的成績沖刺,安秀賢看得啧一聲,“我5分鐘都不見得能跑完。”

柏浔看着電視上應小澄的笑臉,緩緩說:“他從小跑得快。”

安秀賢被他吓一跳,不是不知道他在這,是沒想到他會說點什麽,“是嗎?”

柏浔沒有說話,轉身上樓。

安秀賢看着他上去了,抓起手機給應小澄轉播。他本以為應小澄多少會有點激動,結果應小澄只回複:他說的沒錯。

安秀賢不能理解他的淡然,飛快打字:我以為你會很高興,你不該哇哇他誇我了嗚嗚嗚~嗎?

應小澄:為什麽?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在誇我。我确實從小跑得快。

安秀賢:好的。

應小澄:他睡覺了嗎?

安秀賢:不知道,剛上去。

應小澄:如果他再下來,你可以幫我帶一聲晚安給他嗎?

安秀賢:其實我還想吃海鮮蔥餅。

應小澄:成交。

電視沒關,安秀賢還在微信上跟應小澄聊天,主要哭訴表弟太冷漠沒有人陪自己玩。聊到應小澄去睡覺了,柏浔也沒有再下樓。

看在海鮮蔥餅的份上,安秀賢上樓敲柏浔的房門。裏頭燈還亮着,柏浔穿着睡衣,還沒有睡。

“應小澄讓我給你帶個話。”安秀賢對他擠眉弄眼,“晚安寶貝兒~”

柏浔眼神冷得像冰窖,“你想露宿街頭?”

安秀賢立正躬身,“我錯了,您息怒。”

關門的勁有點大,安秀賢嘶了一聲,不懂跟這種人說晚安有什麽意思。

-

次日。應小澄結束訓練有點晚,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食堂先出了幾個熱菜和米飯,他吃完去的懸鈴木。

安秀賢應該提前跟阿姨打過招呼,做海鮮蔥餅的食材已經買好了。應小澄以前沒做過,和阿姨一起研究做法。

煎好的海鮮蔥餅端上餐桌。應小澄趁安秀賢沒注意,把料最多的那一張偷上二樓,想讓柏浔趁熱嘗嘗。

“欸,今天有椅子啦!”應小澄笑着坐到椅子上,用筷子分開整張的海鮮蔥餅。他私心要給柏浔多吃點好的,筷子一分,蝦仁和鱿魚多得跑出來。

不管這東西有多香,柏浔還是沒有看一眼,專注地一手托腮看書。

應小澄分好海鮮蔥餅就把筷子放下,看着柏浔認真的側臉,長而翹的眼睫毛。他不想打擾他看書,可又想讓他趁熱吃,糾結了一下後還是小聲叫他,“心心,趁熱吃一口吧。”

柏浔嗯了一聲,卻沒動。

兩個人都等了一會兒。柏浔不舍得放下書,淡聲道:“拿走吧。”

“別呀,我偷偷拿上來的。”應小澄拿起筷子,夾一塊送過去。他本想讓柏浔好好聞一下,說不定就想吃了。可他的筷子送過去,剛還叫拿走的人,張嘴接過了那一口海鮮蔥餅。

應小澄呆呆地看他緩緩鼓動的臉頰,突然哎了一聲,笑着說:“我就說你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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