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朕的兒子,淪得到你們評頭論足?
第7章 朕的兒子,淪得到你們評頭論足?
“殿下,今兒個天冷,手裏揣個手爐再去吧。”夏奶娘撐着傘追出去,手裏拿着個小爐要給蕭珏。
蕭珏看着夏奶娘的動作,眼神溫柔地說道:“不用了,奶娘,我不冷。”他輕輕拍了拍夏奶娘的手,表示自己并不需要手爐。
然而,夏奶娘卻堅持道:“怎麽會不冷呢?這天氣可冷得很呢!您要是凍壞了身子,老奴可要心疼死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手爐遞到蕭珏面前,眼中滿是關切和擔憂。
蕭珏無奈地笑了笑,接過手爐,感受着手爐傳來的溫暖。他知道夏奶娘對他的關心,也不想讓她擔心,于是便順從地拿過了手爐。
夏奶娘見蕭珏接過了手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輕聲囑咐道:“殿下,今日小廚房炖了你最愛吃的碧澗羹,記得早些回來。”
蕭珏點了點頭,應道:“好,奶娘放心吧。”他略帶欣喜地看了一眼夏奶娘,然後轉身離開,手中緊緊握着那只溫暖的手爐。
到底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心裏藏不住事。
今日雪下得極大,皚皚白雪重重地壓在檐角,一眼望去,滿宮雪白。
紅牆白雪琉璃瓦,雪中長殿美如畫。
蕭珏撐着傘,踩着“吱呀”作響的厚雪在兩面長長的朱紅宮牆的夾道上走着。
萬籁俱寂,只能聽見雪粒子拍打在飛檐上的聲音,很是清冷。
今日是他的六歲生辰,也是蕭玦的六歲生辰。
但是蕭玦此時在宮人圍繞下,父皇笑意前,生父冒雪進宮賀生中,好不快活。
至于蕭珏,他從來沒有過過生辰。
唯一一次,是他的父王帶着剛滿一歲的他去逛廟會。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父王帶着他與人群一起,看舞獅吐火,看漫天綻放飛舞的煙火。
父王将他架在肩頭,雙手護着他幼小的身體,他們随着人群一同湧動,走到哪逛到哪。
在看到百姓一同放花燈時,父王喃喃念出了一首詩。
那時他并不懂,如今想來,父王是盼着父皇與他們一同去逛廟會的。
五年了,父王的樣子逐漸模糊了,但那一年的生辰,蕭珏永遠記得。
蕭珏仰頭望着兩邊宮殿上的檐角,雪落在他的眉眼,模糊了他的淚水。
他的一滴淚順着雪水從臉上滑落,滴落在地,與清雪融為一體,不見了蹤影。
“父王想讓我做富貴檐上的燕兒,自由自在。而今,我卻在這四角皇宮中成了困獸。”
“殿下?您怎麽在這裏?”
裴昭穿着白色狐皮襲袍,頭戴玉冠,步履沉穩地迎面走來。
身邊仆從為他小心地打着傘。
“也不帶些仆從出門,今日雪下得着實大了些。萬一摔着了可怎麽好?”
“裴相管好自己便是。”
蕭珏冷冷落下一句話便走了。
打傘的仆從有些憤憤不平:“家主好心關心他,他卻這般不識擡舉。”
“小孩脾性,走吧。”
裴昭卻神色不明,原本要去戶部,改了主意往太極殿方向去了。
“裴大人,您請回吧,陛下今日誰也不見…”禦前的王公公笑眯眯地将欲入殿的裴昭攔下。
“勞公公進去通傳一聲,便說裴昭求見…”
“哎呀呀,裴大人吶!陛下說了,今天他誰也不見!真不是我這個做奴才的想推脫您,實在是沒辦法呀!要不這樣,您明天再來試試?說不定到時候陛下心情好了,就願意見您啰!”
只見那王公公一邊說着,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仿佛能笑出一朵花來。但仔細看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帶着一絲冷漠和不屑。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地說着客氣話,但語氣中卻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拒絕。
裴昭也不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便走了。
“那臣明日再來。”
轉身進殿時,王公公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的汗水不斷地滾落下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着。
他緊張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顫抖着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嘴裏不停地念叨着:“哎呦,這都什麽事啊!”
“陛下吶,老奴為了您,可真是付出了太多啊!”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眼中閃爍着委屈和無奈的淚花。
他一邊擦着汗,一邊暗自祈禱着,希望陛下趕快出來,這真不是人幹的事啊。
裴昭離開後,皇帝蕭然從殿中走出,他的臉色陰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陛下,您為何不見裴相?”王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然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裴昭的心思,朕豈能不知。他如此急切地推舉蕭玦,無非是想掌控未來的天子。若真讓蕭玦成為太子,恐怕朕的江山就要改姓裴了。”
王公公惶恐地跪地,“陛下聖明。”
蕭然冷笑一聲,“朕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明日早朝,朕自有主張。”
“他想做第二個蘭時,朕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大齊,終歸姓蕭。”
金銮殿上
“陛下,自古以來,立儲非嫡即長。兩位皇子皆非嫡子,而大殿下為長,自當立大殿下為太子。”
“非也,自古能者居之。儲君乃一國之重怎能如此草率?”
“大殿下與二殿下乃雙生子,年歲相同,不過差了一刻出生罷了。”
“二殿下自幼得裴相教導,聰惠好學,仁孝溫恭,四歲便能吟詩作賦,一首《憐農》傳至民間,街頭百姓人人傳誦,深得民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大殿下自幼孤僻冷性,不愛與人相交,實在沒有半分,為君之相,憐民之心吶,如何當得儲君之位?”
朝堂上文臣武将吵作一團,為着立儲之事吵得不可開交。
武将一派堅持立長,文臣一派堅持能者居之。
如今朝中大半武将都是蘭時當年一手扶持的。許多人當年都曾見過王府的小世子,自然也知道如今宮中的大殿下蕭珏,便是攝政王府抄家後下落不明的蘭珏。
因為當年哪怕在書房與衆臣議事,攝政王也要抱着小世子,一刻不離手。
聖上雖然對外稱大殿下與二殿下是雙生子,可明眼人都知道這兩位雙生子沒有半分相似。
武将一派雖自攝政王死後一直被以裴昭為首的文臣打壓,但他們一直在朝中明裏暗裏護着蕭珏,哪怕只是微薄之力。
因為朝中大半文臣皆出自世家大族,唯有武将,大部分皆出自寒門庶族,平頭百姓家。
蘭時的軍功制,讓他們平步青雲,也有了與世族子弟一争的機會。
“怎麽?朕的兒子淪到讓你們評頭論足?”
大殿上攝政王的位子并那些珠簾一并被撤去了,僅剩下那彰顯至高無上的皇權的龍椅。
蕭然一襲明黃色長袍,袍角繡着雅致竹葉花紋,腰束金絲滾邊玉帶,烏發用一根玉簪束起,半眯着眼慵懶地靠坐在龍椅上,手指搭在龍頭上輕點,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眼神中卻帶着幾分冷冽和威嚴,不怒自威地自薄唇中吐出一句話來:“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菜市場挑貨呢?”
皇帝面色陰沉,不發一言,臺下大臣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陛下恕罪!”只見殿下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人,仿佛一片烏雲壓頂。
擡頭望去,都是低垂的頭顱,卻有一抹白色格外顯眼。
那抹白色身影如同一只高傲的仙鶴,在一群鹌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是裴昭。
他只淡然一笑,手持玉板,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動。
“既然你們日日吵着要講祖宗禮法,那今日便按祖宗禮法來,立嫡立長,大皇子蕭珏當為儲君,入主東宮,愛卿們以為如何?”蕭然漫不經心地道。
“陛下英明——”
“退朝——”
下朝後
“大人,這——”
朝上狗叫得最歡的禮部侍郎蘇衍面色不好地挪到裴昭身邊,同裴昭講話。
“蘇大人,過猶不及。”
裴昭只神色不明地落下一句話便與蘇衍錯身離去了。
“叫你夫人多買些核桃。”
他走得太快,快到蘇衍甚至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麽,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片衣角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唉——這都什麽事啊?白忙活一場倒算了,還成全了那幫蠻子!”
幾個裴黨的官員站在一起唉聲嘆氣,一個個皆是一臉愁容。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
而此時,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面笑得牙花子都出來的一夥武将。這些人原本他們從不放在眼裏的,但此刻卻因為這場鬧劇而水漲船高。
“哈哈,真是沒想到啊,我們居然還有機會能看到這群文人吃癟的樣子。”
一個武将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大聲說道。
另一個武将則是一臉得意地拍着旁邊人的肩膀,笑着說:“你們看,我說得沒錯吧,這些文人就是喜歡自找麻煩。”
看着對面的一夥武将如此得意忘形,裴黨的官員們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他們心中暗暗發誓,若有一天二皇子得勢,一定要讓這些武将好看。
但此時此刻,他們也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轉身離開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