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前的我們啊…
第9章 從前的我們啊…
當年,康王之所以敢逼宮,正是因為老皇帝的确是病入膏肓了,遲遲不肯閉眼,不過是因為稚子年幼,放心不過,強撐着一口氣罷了。
先帝當年自己便是從九子奪嫡中九死一生厮殺出來的,深受其苦,雖有後宮三千嫔妃,卻唯有一子,便是蕭然。
其母為當年的寵妃,元妃,出身農戶,不過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鄙農女。
翠翠長相清秀,性格天真爛漫,被父母教養得很好。
那年奪嫡之路,血雨腥風,先帝當時還是景王,一時棋差半招,被康王暗算,秋獵時被人圍堵推入崖下。
被當時正在崖下拾柴的翠翠撿到,背回了家。
翠翠不比那些養在深閨的千金,貴女,翠翠因家中貧困從未去過學堂一天,故而大字不識一個,但她女工刺繡卻極好,時常做了帕子去鎮上換錢補貼家用。
翠翠的娘當年生翠翠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的。所以家中只有她一個孩子。父親也沒有再納妾或是抱養一個男娃。
故而雖然家中貧窮,卻從來沒有短過翠翠一分,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所以景王傷好的時候,要帶翠翠走,家中父母并不同意。
但耐不住女兒央求,景王也許諾正妻之位,不納妾,只好同意了。
一開始景王确實如他所說,迎娶翠翠為妻,府中只她一位王妃,哪怕翠翠多年無子也未曾納妾。
他們做了許多年的恩愛夫妻。
但好景不長,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刻,他同康王之争,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需要裴家的助力,需要裴家軍的虎符。
若是他敗了,翠翠會跟他一起死。他不願意,也不甘心。
他的父皇從小就偏愛他的小兒子,康王。
可是憑什麽呢?上位者的偏愛難道就能敵得過民意嗎?他是衆望所歸,卻唯獨得不到他父王的垂青。
他不甘心輸給這樣一個無才無德,只是生來有一個好母親,子憑母貴的人。
萬般無奈之下,他選擇了同裴家聯姻。
他許諾裴珠泫,他日,他登基為帝,便立裴珠泫之妹,裴蓁為皇後。
裴家同意了。
于是康王蕭康被拉下馬,被貶去了苦寒之地。
景王蕭景成為了最後的贏家,登上了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蕭景甫一登基。
便立裴家女為皇後,封景王妃王翠翠為元妃。
随後十幾年裏,無數嫔妃入了宮,盡管蕭景說這只是為了平衡前朝後宮的勢力,但翠翠早已經在這深宮中,消磨了她的天真的愛情,不想再争什麽了。
只想守着永和宮過完餘生。
直到蕭然的出生。
翠翠重新燃起來了生的希望。
永和宮裏再度響起了笑聲和歡鬧聲。
翠翠原本無波無瀾的臉上,又重新浮現了笑意,那是為母的慈愛與欣喜。
翠翠又重新接納了蕭景。
讓蕭景一度以為自己可以守着她們娘倆過日子,像平民百姓家一樣。
但他卻忘了,深宮中獨寵意味着什麽,唯一的皇子又意味着什麽,他以為自己是天下最有權力的人,始終是護得住自己愛的人的。
可是他錯了,他誰也護不住。
翠翠死了,在蕭然三歲那年,死在深宮女人的算計中。
蕭景明知道兇手是誰,可他仍然沒有辦法為翠翠報仇。
他只是将王翠翠死後追封為元德皇後,便沒了後續。
他将年幼的蕭然接到身邊,親手教導他。
哪怕皇後請求他将蕭然過繼到她名下作為嫡長子,到時候名正言順繼承大統,蕭景也沒有同意。
可是早年奪嫡受的傷,随着年歲漸長,也一并複發了。
在蕭然四歲那年,蕭景在上朝時突然噴出一口污血,倒在了龍椅上,病來山倒。
蕭景病得很重,可是他不肯閉眼,他也不敢閉眼,他的孩子還那般年幼,若是他倒下了,那些豺狼虎豹必将他的然兒吞的骨頭渣也不剩。
可是天變得那樣快,遠在苦寒之地的康王知道了景帝病重的消息後,連夜便扯了大旗召集人馬起兵造反。
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忍耐,默默地積蓄力量。如今,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有資格登上皇位的人!
蕭康深知,這次起兵不成功便成仁。
他要是再失敗,可不是流放那麽簡單了,若非當年父皇遺诏保他一命,他早便被蕭景殺了。
他小心翼翼地策劃每一步行動,确保自己能夠成功推翻景帝的統治。
為此,他早已與一些志同道合的大臣暗中勾結,共同商讨着起義的計劃。同時,他還利用自己多年來積累的人脈關系,四處散播謠言,煽動百姓對景帝的不滿情緒。這樣一來,當他正式起兵時,便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和響應。
很快他便一呼百應,無數人響應他的號召,加入了他的隊伍。他們士氣高昂,勢如破竹,一路北上,所到之處無人能擋。不到三個月時間,他們就已經攻入了京城,将皇帝困在了皇宮之中。
正當衆人都認為大齊即将迎來改朝換代的時刻,一個名叫蘭時的玉面殺神出現在了大齊百姓的視野之中。
他的到來仿佛給原本緊張不安的局勢帶來了一絲轉機。
蘭時此人,身世不明,無人知曉其來歷,但傳言稱他是一名孤兒。
然而,正是這位出身平凡的少年,卻以驚人的速度崛起于軍旅之中。從最初的小兵起步,短短數年時間裏,他憑借着赫赫戰功,一路晉升至副将之位。
這一成就,着實令人矚目,即使那些世家大族暗中對他進行打壓,也難以磨滅他的銳氣和光芒。
他接到了老皇帝的密诏後,便帶領着自己的精銳之師日夜兼程地趕往京城。
一路上,他遭遇了各方勢力的截殺,但憑借着出色的軍事才能和流氓打法,他成功地突破了重重關卡,最終抵達了京城。
當他率領軍隊進入京城時,康王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他的突然出現讓康王猝不及防,被殺得個措手不及。
此時的皇宮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地上滿是屍體和殘骸,令人毛骨悚然。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讓人無法呼吸。幸存的宮女太監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吓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宮殿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康王死無全屍的躺倒在龍椅三尺之前。
他的身後是蜿蜒的血跡,此前他殘喘着一口氣艱難地在地上攀爬着,左手一直試圖觸碰到他這一生夢寐以求的龍椅,可終究沒有成功。
蘭時看着眼前的慘狀,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涼。他想起了老皇帝對他的囑托,一定要保護好蕭然。
他急忙在皇宮中尋找蕭然的下落,最終在一處偏僻的宮殿中找到了他。蕭然眼神空洞地坐在角落裏,身上沾滿了鮮血。
蘭時走到他面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殿下,微臣來遲了。”
蕭然擡起頭,看着蘭時,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父皇一定沒事了。”說完,他便暈了過去。
蘭時抱起蕭然,帶着他離開了這個充滿血腥的地方。
康王到底是天真了一些。
年老的狼,病的再重,那也是狼,又豈是家犬可以相比。
他怎麽也不想想為什麽消息傳的那樣快,他的兵進京也如此順利。
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皇帝是在以命相搏,為自己的幼子除去卧榻之側的惡犬。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莫不尊親;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誕育多方。龜紐龍章,遠賜扶桑之域;貞珉大篆,榮施鎮國之山。
将軍蘭時護國有功,名在當世,功在千秋,今順應天意,封蘭時為當朝攝政王,輔佐太子,共理朝政。欽哉!”
“攝政王,接旨吧。”王公公笑得一臉谄媚,将聖旨雙手奉上。
“臣,接旨,謝陛下隆恩。”
只見蘭時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恭敬地接過聖旨。他身上穿着一套威武的麒麟铠甲,閃爍着冰冷的光芒。頭上系着一條鮮豔的紅色帶子,如同鮮血般殷紅奪目,與他俊美的面容相互映襯,更顯得英氣勃勃。
盡管他的臉上濺滿了血跡,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俊美。反而讓他增添了幾分野性和霸氣,仿佛是從戰場上歸來的殺神,令人望而生畏。
他恭敬地行禮接過聖旨。
此時的他正當年少,少年意氣風發,一劍霜寒十四州,名震天下。
天下誰人不識君。
殿內
蕭景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但他仍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緊緊地攥住了自己唯一的孩子的小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和不舍,聲音顫抖地說道:“然兒,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啊!
幼主即位,朝局不穩,不知有多少心懷叵測之人正虎視眈眈地盯着皇位……”
他一邊說着,一邊艱難地喘息着,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蕭景深知,自己一旦駕崩,年幼的兒子将面臨怎樣的困境。他憂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眼中滿是慈愛與無奈。
“然兒,你還太小,尚未經歷過世事的險惡。而這皇宮之中,卻是處處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朕真怕你會被那些奸臣所害啊……”他的眼角泛起淚花,心中對兒子未來的命運感到無比的焦慮。
蕭景深吸一口氣,繼續囑咐道:“然兒,記住,日後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表面對你阿谀奉承的人。他們往往都是別有用心之輩,切不可掉以輕心吶……”
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神情愈發嚴肅起來。“還有,朝中大臣們各懷心思,你要學會分辨善惡,善于用人,才能坐穩皇位。但切記不可輕信于人,以免被小人蒙蔽雙眼。”
蕭景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也越發微弱,但他依然堅持着把想說的話都說完。“然兒,朕雖已時日無多,但還是希望能看到你茁壯成長,成為一代明君。可惜,朕無法陪伴你長大成人了……”
小蕭然此時是個糯米團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嫩白的臉上都是淚痕,“父皇!然兒不想你死,父皇…阿娘不要兒臣了,父皇也不要兒臣了嗎?”
“然兒,你聽父皇講,朕已經下旨封蘭時為攝政王輔政于你。
他有兵權在手,無人敢不服你,他是個孤兒,身世清白,朕不擔心他與世家大族聯手架空你。但朕擔心随着你年歲漸長,他沉迷于權勢之中,不肯放權于你…”
“所以朕在朝中放了一枚棋子,裴家…用的好,便是你的助力,用的不好,他日便是危及皇權的又一大禍害。
所以,朕将裴家唯一的嫡子裴昭接入宮中,名為你的伴讀,實為質子,如此,裴家才甘為你手中的棋。父皇去後,會讓裴蓁殉葬…你只當不知,裴家要怨,也是怨朕…這是她應得的下場!”
“父皇,母後她…待然兒極好,父皇為何…”蕭然睜着大大的眼睛,十分不解。
“住嘴,她才不是你的母後,你的母後只有你娘,她是殺害你娘的罪人!”蕭景氣得又吐出一口血。
“你記住,朕死後,所有嫔妃都要殉葬,一個不留。
你要尊你阿娘為太後,與朕合葬。裴蓁既然這般喜歡做皇後,那便到死也是皇後,但不得與朕合葬,朕會下旨将她挪去妃陵。”
“然兒,你附耳過來…”
“父皇…”
“這是號令影衛的令牌。父皇将他們藏在了……
你誰也不能告訴他們的存在,誰也不能,記住了嗎?”
“兒臣記住了。”蕭然努力忍住欲掉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接過玄金令符。
“我兒……”蕭景面色蒼白如紙,嘴唇顫抖着,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話來,只是艱難地伸出手,摸了摸蕭然的臉,眼神中滿是不舍和擔憂。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心裏還有太多的牽挂放不下,尤其是對這個年幼的兒子。
“若父皇還能陪着你十年……便不必令你這般年幼就得明白這許多事……”蕭景吃力地用手指抹去了蕭然眼角的淚痕,試圖安慰他。
他希望蕭然能夠堅強起來,畢竟往後的路,只能是他一個人走了。
然而,當他看到蕭然那無助而痛苦的表情時,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愧疚之情。
“父皇……最是放心不下你……”蕭景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身體也開始變得虛弱。
他努力想把話說完,但胸口的疼痛讓他無法繼續堅持。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淚光,似乎有着無盡的遺憾和無奈。
就在這時,蕭然緊緊握住了蕭景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用力搖着頭,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事實。他知道父皇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但內心深處仍然期待奇跡的發生。
蕭景的臉色越發蒼白,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再看一眼蕭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終于,他的手緩緩滑落,眼神也逐漸黯淡下來。
蕭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撲到蕭景身上,放聲大哭:“父皇!父親!您不要離開我!”然而,無論他如何呼喚,蕭景都沒有再回應他。
這一刻,整個宮殿彌漫着悲傷和絕望的氣息。蕭然稚嫩的哭聲回蕩在空氣中,仿佛要撕裂所有人的心。
“陛下駕崩了——”
“陛下!”
“陛下!”
蕭然抱着蕭景的遺體痛哭流涕,一旁的宮女太監們也紛紛落淚。
王公公輕聲勸道:“殿下,節哀啊。陛下已逝,您要撐起這江山社稷。”
蕭然慢慢停止哭泣,眼神堅定地說:“本宮明白。”
遵先帝遺旨,喪儀一切從簡。
在先帝的葬禮過後,蕭然正式即位。
他小小的身影站在朝堂之上,面對着群臣,展現出了超乎年齡的沉穩。
攝政王蘭時盡心盡力地輔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