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婚禮

第050章 婚禮

喜歡嗎?

陸澤看着窗外的星夜, 彈了彈手中的香煙,燃燒的紅色光斑在昏暗中若隐若現, 抖落些許灰燼。

這個問題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或者說,并不存在于他的認知之內。

他們這種人從來不會考慮喜歡這種東西,想做就做了,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陸澤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萊茵的場景,那日加納晚宴的小樹林并非他們的初見, 早在陸澤來到這個異世界的那一刻他就見過了萊茵。

漫天遍野的紅,火舌覆蓋傳來灼燒的疼痛,爆炸導致的皮肉的燒焦味,昏沉的他睜開眼睛,他看見了一個懸于高處的身影。

那道身影纖細, 單薄, 仿佛一片脆弱的剪紙, 被無數無形的傀儡絲穿透了骨血吊在空中。

他渾身都是血, 口鼻眼耳,暴露在空氣中的任何一寸肌膚都在往外不斷湧着大量的鮮血, 但他卻向四周灑下仿佛取之不竭的生命源泉。

一個虛弱的仿佛能随時死去墜落的“人”竟然在治愈其他人,不斷湧出的血色和四周顯而易見的生機形成了荒誕卻絕美的畫面。

陸澤感受到身體中那股快速流逝的生命力在逐漸減緩、回歸,然後他跌入了沉沉的黑暗。

那是他們的初見, 他一直想知道高空的身影最終是否墜落,但現在看來那浸透了鮮血的剪影并沒有得到什麽好下場。

只吸了幾口的香煙在指尖燃盡, 陸澤将煙蒂按在煙灰缸中。

他并不知道自己對萊茵是什麽情感, 也并不想要深究, 他對他很感興趣,而這只雌蟲也終将屬于他, 這樣就很好。如果萊茵識趣的話,他會對他好的,至于喜歡或是不喜歡,有什麽區別的嗎?

婚禮很快就要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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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從那此約會送完了見面禮,陸澤就再也沒有主動邀約過萊茵,而後者也并不是會主動提出邀請的蟲,因此他們的下一次見面就是婚禮。

婚禮當天,在皇宮禮儀隊達到前的半小時,陸澤從他的處所回到了布魯諾大宅,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便宜父親和弟弟們心裏知道利害關系,夾緊了尾巴老老實實閉嘴,營造出一副父子融洽、兄友弟恭的模樣。

等到皇宮禮儀隊抵達時,陸澤正坐在大廳中等候,他穿着一身白色禮服,以往散落額前的碎發全部向後梳起,加在優秀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襯得他越發溫文爾雅,宛若貴族中的貴族。

陸澤跟着禮儀官上走上飛行器,他聽見身後想要跟上來的布魯諾父子被攔住的聲音:“抱歉,主飛行器只有路德閣下得以享用,請幾位閣下移步到一側的飛行器。”

被當衆攔阻,布魯諾的面子當下挂不住,下意識就要大聲嚷嚷,随後被站在前方的陸澤一個眼神制止。

禮儀官畢恭畢敬,像是沒有感受到陸澤和布魯諾之間的暗潮湧動,言語和态度都無可挑剔:“請三位閣下移步。”

迎着陸澤似笑非笑的神情,布魯諾終究還是害怕自己丢了這棵招財的搖錢樹,暗暗嘟囔了幾句後轉身走向另一艘飛行器。

“路德閣下,請出發吧。”

陸澤收回視線,朝禮儀官禮貌一笑随後進入了飛行器內。

可能是愧疚這些年對侄子的疏漏,也可能是急于自證自己并非厭惡萊茵,萊茵的婚禮破格在莎頓古堡舉辦。只不過這一次前來的賓客比起加納晚宴并不算多,至于原因,大致是這半個月一直熱度高居不下的S級雄蟲的原因。

有這麽一個香饽饽在前,一個并不算重要的蟲帝的侄子和一個沒落的暴發戶雄蟲實在沒什麽看點。

S級雄蟲的熱度已經在各大論壇和新聞上挂了快半個月,這麽些天過去了這個話題的熱度不僅沒有降下來反而不斷飙升,甚至還牽引出了貴族和平民之間的深層矛盾。

陸澤非常熟悉所謂上流的手段,很顯然,他的這位只有幾面之緣的老鄉被蟲當作了靶子,至于是心甘情願還是被蒙在鼓裏,陸澤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是他的婚禮,分太多心神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不太好。

挂着禮貌的笑容随意應付了幾句上前恭維祝賀的賓客,陸澤擡腿踏入紅地毯安靜地等待着萊茵,他身姿挺拔颀長,就算是在萬衆矚目之下也絲毫不顯怯場。臺下的賓客或是交頭贊賞或是竊竊私語,可這些都無法影響紅毯之上的雄蟲,明明是天生的主角,可卻仿佛置身事外。

雌蟲所處的休息室大門被打開,陸澤擡起頭,作為今日的主角,萊茵今日是盛裝打扮,他穿着一身與陸澤相配的白色制服,瘦削的細腰被一條暗金色的皮帶收緊,讓人有想伸手扣住的欲|望,他那雙受不得強光刺|激的眼睛被一條漂亮的、有着暗金色紋路的白色絲帶覆蓋,垂落和發尾的飾品融為一體。

雌蟲應該是上了淡妝,一向白到透明的臉頰此刻帶着淡淡的紅暈,無血色的嘴唇也變得豔紅。

是抹了唇脂嗎?

陸澤順着朝萊茵走去,按照婚禮的習俗,本該是雌蟲走過長長的紅毯來到雄蟲身邊,可是萊茵的眼睛看不見,因此這一行動由陸澤來代替。

宮殿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刺眼的燈光、嘈雜的聲響,以及無數未知排山倒海地朝他用來幾乎将他淹沒,萊茵在侍從的陪伴下僵硬地邁開腿站立在紅毯之上,眼睛中仿佛升起一股劇痛挑撥着神經,讓他忍不住想要撕扯那捆束他的白布,撕成一條一條,一片一片,直到徹底粉碎。

就在神經即将崩潰的瞬間,他感受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朝他湧來,随後他冰冷濕滑的手指被輕輕勾住,裹緊了一處溫暖幹燥的巢穴。

是雄蟲的手掌。

陸澤感受着手中的僵硬和冰冷,垂眸,他看見雌蟲挺直背脊下隐藏的僵硬,那是因為未知帶來的恐慌。他的指尖緩緩摩挲過萊茵的指腹、指縫和掌心的紋路:“前面的路不太好走,牽着我?”

雖然陸澤口中仍舊在詢問,但他的手早已經裹住了萊茵的手掌,順着他們交握的手陸澤摸上萊茵的手腕,在對方細瘦的、充滿骨感美的手腕摸到了自己親手帶上去的銀鏈,随後捏着那因為雌蟲手腕太細多餘出來的小尾巴輕輕扯了扯。

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問一句只是禮貌的提醒,至于對方的答案并不重要,其實從這點細節中就能窺探到隐藏在陸澤溫文爾雅面具下惡劣又霸道的性子。只可惜,很多時候一張虛假的笑臉就能遮掩一切。

萊茵的指尖微微顫了顫,并沒有回答。

陸澤也不催促,他并不在意臺下賓客好奇和探究的打量,這是他的婚禮,當然是按照他的心意進行。

萊茵低下頭,耳畔的碎發悄然落下一縷垂落在肩頭,他感覺自己仿佛遭遇海難的旅客終于抓住了什麽,只不過他不知道費力從水中掙紮出去爬上去後迎接他的會是什麽,未知是可怕的,讓他忍不住地發抖,可是奇怪的是,耳畔那種幾乎将他逼瘋的嘈雜漸漸淡去了。

陸澤正揉搓着萊茵的手指,下一刻那只仿佛沒有生命任憑他把玩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感受着手心幾乎微不可查的靠近和觸碰,陸澤勾起了唇,反手扣住,十指相扣,邁開長腿。

莎頓古堡很大,因此地上的紅色的長毯也很長,陸澤腳步輕緩,仿佛閑庭漫步,不緊不慢地帶着萊茵走到了儀式臺前。

一個神職官員打扮的老者手握一本厚厚的宛如《聖經》一樣的書籍,他身後蟲帝正坐在不遠處注視着陸澤他們這對即将結契的伴侶。

陸澤迎着蟲帝的視線微微一笑,蟲帝看了他一眼随後視線又落在陸澤和萊茵交握的手上,神秘莫測的神情終于露出了些許緩和,像是完成一項極其鄭重的交接儀式,他朝陸澤颔首,帶着那種屬于長者特有的複雜情緒。

神職官員念完了一串古老的仿佛咒語似的宣言,随後就是交換戒指的時刻。

陸澤從口袋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戒指,拉起萊茵的手為他戴上了戒指,纖細的銀戒套上無名指,肌膚上的冰涼觸感讓萊茵的手微微發顫。

接下來輪到萊茵給陸澤帶戒指了。

為了照顧萊茵眼睛的不變,細心的托利奇內務官早就安排了侍從協助,然而陸澤實在太過有禮,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一旁等候的侍從留下活幹。

戴戒指是精細活,此刻無所事事、焦急等待的侍從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用處,上前一步,想要幫萊茵給陸澤戴上戒指,然而卻被兩道異口同聲的聲音拒絕了。

“我自己來。”

“讓他自己來。”

看着同時說出拒絕的他們,侍從愣了愣随後退下,不知為何,他覺得萊茵殿下和面前這位雄蟲閣下,至于是哪裏他說不上來。

陸澤看着摸索着握住戒指的雌蟲,輕聲笑了笑,随後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帶着萊茵的手來到了自己的無名指旁:“真棒,來,把戒指套進這裏。”

從某種層面來看,其實萊茵和陸澤很像,他們都固執的可怕。

“真棒,你做到了。”

帶着同款對戒的雙手再一次十指相握,萊茵仿第一次獨立完成任務的孩童仰起頭,像是在讨要糖果。

看着雌蟲在成功為自己戴上戒指後唇邊揚起的、好似昙花一現的笑意,陸澤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後方凝視着萊茵的雙眼變得暗沉,他攔住對方細瘦的腰身,低頭輕輕在萊茵唇上落下一吻。

掌心之下細軟的腰肢猛地變得僵硬,陸澤微微勾唇,指尖隔着蒙眼的白布準确無誤地按上了萊茵眼角的那顆小痣,輕輕的,反複按壓、揉捏,好似一個又一個輕柔的吻。

陸澤聽到了一聲微弱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氣音,手下的腰肢倏忽軟了,好似夏日裏融化的奶油冰淇淋,陸澤伸出舌在柔軟的唇畔上舔了舔。

冷硬的金絲眼鏡因為親吻微微歪斜,仿佛打破了陸澤維持着的溫文爾雅的标簽,鏡片後的灰色眼眸閃過一絲暗沉漆黑的暗芒,那是萊茵無法看見的欲|望。

後方的蟲帝将這一幕盡收眼底,終于安心一般地嘆了口氣。

完成了最重要的儀式,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敬酒。陸澤的記憶很好,幾乎是過目不忘,将朝他一一敬酒的賓客一一辨認,許多都是在加納晚會上見過的。

面前這個紅着臉舉着杯子說着恭維話的來自掌管房地産布萊恩家族,左邊那個挂着虛僞笑容的是建築商中數一數二的龍頭;至于最右邊的是貴族圈子裏頭還算有些地位的爵士之子……

這些原本在加納晚會上将他當成灰塵、從未注意過他的貴族或是商賈們此刻像是聞到肉腥味的紅頭蒼蠅一群接一群地朝他湧來。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今夜結束之後也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不過是酒桌上的敷衍和虛假的禮儀。

他們笑着說着初次見面,英年才俊,恭喜恭喜之類的恭維話,陸澤也舉着酒杯和他們在觥籌交錯間推杯換盞。

這樣的場面陸澤很熟悉,上輩子他在這種場合中長大,怎麽應付處理自然是信手拈來,他笑着感興趣的搭上幾句,不感興趣地禮貌回絕,一來一往之間游刃有餘。

倒是那一塊,陸澤微微眯起眼睛。

循着他的視線望去,在較為僻靜的角落裏坐着幾位年長的老者,其中有兩位陸澤非常眼熟,那是帝國第一軍校的校長,以及兼任醫學院院長的帝國第一醫院中那位神龍不見尾的院長。

陸澤微微颔首和身前的賓客碰杯,腳步微動,朝角落的那處走去。

然後,他身側的衣角傳來了微弱拉扯感。

陸澤垂眸。

盲眼的雌蟲活在黑暗裏,如影随形的黑暗像是藏着無數噬人的鬼,因此萊茵總是很安靜,并不是因為他喜歡孤僻,只不過是因為比起混亂的嘈雜,安靜的環境能稍微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喘息。所以皇室的宴會他幾乎從不出席,上一次的加納晚宴則是發|情期到臨前的無奈之舉。

這場婚禮魚龍混雜,有太多他未曾接觸過的東西,陸澤不知何時放開的手更是讓他本就煩躁不安的越發緊繃,那些暫時褪去的嘈雜越發猖狂地朝他湧來,他的臉色是脂粉都蓋不住的蒼白。

陸澤:“怎麽了?”

微微扯着衣角的手指緊繃到青白的顏色,不安、焦躁、彷徨……

陸澤唇邊的笑容微微收斂,他放下了酒杯,牽起了萊茵拽着他衣袖的手,另一只手悄然攬上萊茵的細腰,這個動作讓萊茵幾乎縮進了他的懷抱,陸澤的聲音低沉,仿佛帶着無盡的溫柔:“累了嗎?”

腰間的掌心滾燙,驅散了冰冷的潮濕,萊茵低着頭下意識朝陸澤的懷中靠了過去。

陸澤微微一愣,随即帶着銀戒的手從萊茵的腰間上移到他的背心輕輕拍了拍,語氣帶着點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寵溺,像是哄小孩兒一般:“好了,馬上就好。”

安撫好雌蟲的情緒,陸澤朝圍過來敬酒攀談的賓客微微一笑:“抱歉,我家雌君身體好似有些不适,不能再陪大家久留,我|幹了這一杯算作賠罪。”

說完,陸澤端起酒杯仰頭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玻璃杯落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陸澤攬着萊茵在衆蟲的注視中緩步離去。

今天的婚宴他們是主角,沒有蟲會不長眼睛地湊上去讨陸澤的嫌棄,尤其是在蟲帝的眼皮子底下。低調舒緩的婚禮歌曲在莎頓古堡內不斷盤旋,飄升,為這對新結契的伴侶送上長久不息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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