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躲藏
第7章 躲藏
專業課,池晝專門來早了一點,搶在不學習的人之前,坐在了最不引人注目的最後一排最左側。
舍友們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起坐到了這個摸魚黃金位附近。
他們宿舍都知道,池晝只有英語課會選擇坐在這種角落,方便他犯困。
池晝英語稀爛,但專業成績還算不錯,平時也不是那種會在專業課上摸魚玩游戲的人。
“今天怎麽坐這?”
池晝當然不會說是因為他手上戴着條不方便見人的紅繩,就含混地說:“今天有點困。”
幸好舍友們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池晝松了口氣。
然而送命題只會遲到不會缺席,沒過一分鐘,王知宇又抛了個新問題出來。
“晝兒,口袋藏了什麽寶貝?”
王知宇好奇大半天了,好像他從今天起床見到池晝開始,就見池晝一直把手揣在兜裏,沒拿出來過。
“沒東西。”池晝掏出右邊口袋給他看,示意這裏面是空的。
王知宇探頭過去看了一眼,還真什麽都沒有。
“看你一天到晚揣兜,”他一臉迷茫地說,“你耍酷?”
以前也沒見他這麽愛耍酷啊。
池晝高深莫測地點頭:“嗯。”
Advertisement
王知宇挪回原位,後知後覺又發現哪裏不對勁:“不對,那左邊呢?”
池晝只好又掏左邊口袋給他看,但這次動作快很多,不到一秒就又将手揣回了兜裏。
“等會兒,你慢點,”王知宇一手拽着他的袖子,小眼睛疑惑地眨了眨,不确定地說,“我剛剛好像看見一個紅色的東西。”
“……”
王知宇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銳,扒着他的手臂問:“你手上……是戴了什麽東西?”
事到如今,池晝藏不住了,只好任由王知宇将他的手從兜裏扒拉出來。
王知宇看見那條紅繩本尊,更迷茫了:“這什麽玩意兒?”
“昨天抽獎抽的。”
“你是覺得……它好看?”王知宇左看右看,還是沒看明白這是什麽新的時尚風向。就這麽條破紅繩,得虧是戴在池晝手上,要是戴在他王知宇手上,那就跟狗繩差不多。
“打賭輸了。”池晝言簡意赅地說。
過會兒陸深跟他的舍友也進來了,不知是什麽默契,他們也比往常來得早了一些。
陸深環顧一周,往右後方看了一眼,已經有人了。
他走到了倒數第二排最左邊。
他的舍友跟着他走過去,一眼就看見了池晝他們。
“陸哥,”他其中一個舍友,郝文樂,叫住陸深,不确定地問,“今天坐這?”
陸深“嗯”了一聲。
池晝和陸深關系差,他們各自的舍友恨屋及烏,連帶着兩個宿舍之間也夾槍帶炮,對視都帶着火.藥味。
池晝宿舍裏至今還有一鎮舍之寶——當初他們在淘寶上定做的一條橫幅,前面寫了碩大的“狗比”二字,後面寫了陸深宿舍門牌號,明晃晃地挂在宿舍正門,白天挂出去,晚上收回來,他們管這叫“升旗儀式”。
後來宿管取締了他們的非法升旗,并将他們兩個宿舍保送進了學校舉辦的“宿舍心連心活動”中。
活動當天,他們這棟宿舍樓榮獲倒數第一名,成為了所有參與者中唯一一個連安慰獎都沒拿到的隊伍。
事實證明宿管的整治手段很有成效,在那之後,兩個宿舍之間的争端由“明槍”轉為了“暗箭”。
王知宇用堪比X射線的眼神将他們挨個掃射一遍,從鼻腔裏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嗤。
郝文樂禮尚往來,走進去的時候故意撞了撞王知宇的桌子。
王知宇像個小學生一樣撞了回去。
一來一回,連帶着池晝那邊的桌子都歪了。
郝文樂也不比他成熟多少,打算蓄力再來一次。
他們之間的梁子,剛開始是純粹的恨屋及烏,後來就升級成個人恩怨了。
當年那個“宿舍心連心活動”他和王知宇一隊玩兩人三足,他們毫無默契,讓走左腳對方就走右腳,一直在原地不動不說,最後還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原點,像兩只被翻過來的烏龜一樣四腳朝天,腳還綁在一起,畫面極其滑稽,至今是校園盛傳已久的一大名畫。
郝文樂蓄力到一半,陸深卻打斷了他的動作,伸出右手,将撞歪的桌子扶正了。
陸深沒有刻意遮掩,右手手腕上系着的紅繩就這麽顯露出來,吊墜剛好搭在他凸起的腕骨上。
王知宇盯着陸深手腕上那一抹鮮豔的紅色,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忘了跟郝文樂的較量。
那跟池晝手上那條……分明是同款!
池晝當然也看見了,但他裝作沒看見。
王知宇滿腹疑慮,剛巧這時上課鈴響了,他只好将自己的疑惑咽下去。
但王知宇不是個憋得住的性子,憋了十分鐘就忍不住了,撞了撞池晝的胳膊,小聲問:“晝兒,陸深手上那玩意兒你看見沒?”
“他也打賭輸了。”池晝怕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做出一副要認真聽課的樣子,終止了話題,“上課。”
陸深就坐在池晝正前方,他提筆寫字時,池晝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手上系着的那條紅繩。
王知宇也沒在認真聽課,他看看陸深,又看看池晝,目光最後落到陸深手上那條紅繩上。
是他的錯覺嗎?
為什麽他覺得陸深和池晝戴同款紅繩,有那麽一點點的,怪?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忘記問池晝了——是跟誰打賭,打的什麽賭,能讓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位,一左一右地戴上了同款紅繩?
王知宇用他貧瘠的腦神經思索了一下,沒想出什麽所以然,就抛諸腦後不再思考了。
上完課,王知宇照例叫池晝一起去吃飯。
池晝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按理來說,今天應該是他和陸深的“約會日”。
他看了陸深一眼。
陸深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視線似的,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東西,他收得很慢,好像是在等人。
他偏頭對郝文樂他們說:“你們先走。”
沒說原因,但郝文樂他們見怪不怪,比了個“OK”的手勢就拎起包走了,走的時候還朝着王知宇翻了個白眼。
王知宇注意力被轉移,收東西的動作一頓,翻了個更标準的白眼。
王知宇把書和筆丢進包裏,往背上一甩,見池晝還沒有動作,“怎麽了晝兒?”
陸深在一支一支地收他的筆,紅藍黑三色都有,種類也很齊全。
池晝以前從沒發現他有這麽多筆,都夠擺小攤的了。
……算了。
池晝跟人約好了就不會改,他比較有時間觀念,不喜歡放人鴿子。
就算這個人是陸深,也一樣。
“你們吃吧,我有點事。”
“又有事?”王知宇奇怪地問,“你最近都在忙活什麽呢?而且每次都是飯點。”
池晝最近經常不跟他們一起吃飯,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麽。一次兩次還正常,好幾次連起來看就不太正常了。
池晝說不出來,總不能說他是要去跟陸深吃飯吧。況且,即使他真的這麽說,估計也沒人信。
他含糊地說了句廢話:“就是有點事。”
“明天吧,你想吃什麽都行。”池晝轉移話題,“我順路去超市,你們要帶點什麽?”
許銘元舉手:“幫我買點抽紙。”
張嘉翊幽幽地問:“酒能帶嗎?”
“酒不帶。”池晝幹脆拒絕,“除非超市買酒送頭孢。”
“還有別的嗎。”
“那沒有了。”
“行,”池晝拍拍王知宇的肩膀,“我走了。”
與此同時,陸深将最後一支筆扔進書包裏,拉上拉鏈,也走出了教室門。
王知宇沒注意到他們面前還少了個人,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對旁邊兩個人說:“你們有沒有覺得……他最近怪怪的?”
-
池晝走出十幾米遠,在一個小角落裏等陸深。
等了一會兒,陸深終于出現了。
池晝把他拽過來,剛走出兩步,迎面看見王知宇他們像一陣風一樣跑過來。
池晝吓了一跳,迅速反應過來,趕緊将陸深推進剛剛那個角落,然後自己也閃身進去。
“胖哥哥,多少次了啊,青春就是夕陽下你第一萬次忘拿校卡的奔跑是吧。”
“靠,你沒見剛剛郝文樂那白眼翻的,”王知宇氣喘籲籲,跑了兩步就停下來擦了擦汗,“我一下就忘了我要幹什麽了!”
他彎腰撐着膝蓋,一邊喘氣一邊左右看看,“人都走光了啊。”
“可不嗎,這個點誰不吃飯啊。”
“晝兒啊。”王知宇擺了擺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他這些天不就特別多事嗎。”
“……”
特別多事的這位就在離王知宇不遠的小角落裏躲着,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
等王知宇走遠,池晝才謹慎地鑽了出來。
他莫名有點不爽,朝着陸深發難:“我們這算什麽?”
陸深斟酌片刻,給出一個相對貼切的定義:“偷.情?”
“……”
“我失憶前真喜歡你的話,”池晝挑剔地打量着他,“那怎麽我還在跟你玩地下情?”
陸深不知為何,這次的反應比之前慢了一點點。他沉吟片刻,說:“你心裏想的,我怎麽知道。”
“那我失憶前都怎麽說的?”池晝說,“地下情那部分。”
陸深捏了一個很池晝的答案:“你說看心情。”
“是嗎,”池晝腳步一頓,“那你怎麽說的?”
陸深:“我也說過了。”
他慢吞吞地将他們演情侶第一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我不介意。”
池晝盯着陸深的臉,還是小看此人裝樣的本事了,好像真不怕被人發現似的。
可陸深很快又說了下一句。
“但是既然你喜歡玩刺激的,”陸深說得像真的一樣,聲音低了低,“我們就玩刺激的。”
一句話入耳,池晝自動将這句話掰成兩半,裏外分了泾渭分明的兩個層次。
他不想暴露,陸深當然也不想。
陸深擺明是認定了這一點,似乎是完全不擔心池晝會打破這種平衡,連說話都有恃無恐了。
“是,我目前還是喜歡玩‘刺激的’。”池晝挨近了點,紅繩上的吊墜順着慣性輕輕碰了碰陸深的手,一觸即離。
“不過你等着,”池晝輕哼一聲,自覺放了句狠話,“說不定哪天我‘心情好’,就讓你轉地上。”
陸深挑了挑眉,落在池晝眼裏就跟挑釁沒什麽兩樣。
他只說了三個字:“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