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國子監

005 國子監

月色淡漠,勾得些許悠閑。

謝晚燭睡醒已是戌時,用了晚膳,烏和将搜集來的證據呈了上來。

周宗信周禦史一家幹的腌.臜事密密麻麻寫了五六張白紙,等謝晚燭翻完,蠟燭都燒了一小截下去。

将白紙疊好放到匣子內,謝晚燭回身,燭火映在那張絕美的臉上,明豔動人。

忽然間風吹燭火晃動,光影蹁跹,謝晚燭病恹恹的面容上漾起幾分幽然的冷意和戲谑。

“周宗信的兒子欺男霸女,女兒欺女霸男。”他笑道,“你說在三皇兄的生辰宴上,将這些事捅出來會怎麽樣?”

謝晚燭排行第七,其上兩個皇姐,四個皇兄,個個巴不得他去死,從小欺辱他到大,也就這幾年才好些。

其中二皇兄和三皇兄更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他這一身病骨,也是被這兩位皇兄陷害落下的。

我不殺人人,人人便要殺我。

有些路謝晚燭不想走,卻不得不走。

周宗信是二皇兄的人,要是因為此人的緣故毀了三皇兄精心準備了許久的生辰宴,不知到時候二皇兄保是不保此人了。

烏和颔首,“此法甚好。”

謝晚燭眸光變換,與烏和低語了幾句,烏和聞言不住點頭,雙眼熠熠生輝。

臨了,烏和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殿下,顏世子是否做的太過了。”

原本主子的事不是下屬能夠多嘴的,可烏和實在擔心,他倏然跪在地上,“恕屬下多嘴,今日顏世子敢如此,他日不知還會做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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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和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晚燭打斷,“那你說我該如何?”

他靜靜的看着烏和,語氣中沒有絲毫起伏,“我沒有母族,除了顏遇他們,朝中無人支持,幾個皇兄對我虎視眈眈,稍有錯處,便想撕開我的肉,将我踐踏在腳底,讓我死了都不能翻身……”

停頓良久,謝晚燭閉眼,蒼白的臉上隐隐有幾分脆弱,他的語氣低不可聞,“不依靠他們,我還能依靠誰呢。”

烏和心下疼惜,在地上爬了幾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謝晚燭的手,放置心口,“殿下,為你,烏和死也在所不惜。”

謝晚燭聞言眼波流轉,他笑了下,清越的嗓音不經意間含了幾分依賴,“我不會讓你死的……身邊之人,我也只剩你可以放心的依靠了。”

烏和被這一笑迷得心花怒放,暗暗發誓要誓死追随殿下,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沉浸在少年心事中的烏和,沒注意到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謝晚燭臉上的脆弱與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面無表情。

*

另一邊。

出了七皇子府的顏遇直奔京郊的一處私宅。

宅內荒草叢生,藤枝荒蕪,像是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見顏遇來了,宅內的幾個黑衣人行了禮。

顏遇撩起眼皮看向最前面的那個,眸光清寒冷徹,語氣陰冷,“上次在酒宴中故意推殿下入水的賤人抓到了嗎?”

前幾日中宮舉辦了賞花宴,邀請京中青年才俊與世家小姐一同前往賞花,混亂中,有人推謝晚燭入水,看上去此舉是個人所為,或許是不小心,可皇子身邊時刻有侍從的,很巧的是那時謝晚燭身邊的人都被支開了,且謝晚燭入水後旁邊無人施救,要不是後來有宮人路過,他差點就要被淹死了。

細細查下去明顯是背後有人算計,要置謝晚燭于死地。

顏遇差不多猜到背後主謀是謝晚燭的幾個皇兄了,只是不知動手的到底是誰,或者說是誰的人。

想到這,顏遇漂亮的眸中浮現出暴戾,周身陰氣森森。

若是謝晚燭真有什麽差池,他定要血洗京都城!

黑衣人将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從屋中拽了出來,“主上,賞花宴當日是他推了七殿下。”

顏遇朝男子的心口上狠狠踹了一腳,“誰的人?”

黑衣人恭敬道,“周宗信的。”

顏遇冷呵了聲,“把他皮扒了,扔到周宗信的榻上。”

聽到這話,那名矮小男子不住的磕頭求饒,“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不知道七殿下不會游泳啊,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顏遇不耐煩的睨向黑衣人,“這麽聒噪,你們不會拔了他的舌頭嗎?”

破敗的府內,凄厲的慘叫聲只短促的響了兩聲便停止了。

*

翌日要去國子監聽學,昨天折騰了一整日,府內招待了兩位貴客,謝晚燭身子本就弱,又思慮過多,用完早膳還有些不适。

烏和看謝晚燭扶着桌沿輕咳,身若弱柳扶風,眼底劃過心疼,“殿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晚燭打斷,“不必勸我,今日請了林老将軍來教學,我的騎射本就弱,就算不能上場,瞻仰瞻仰将軍的風采也是好的。”

拿了件披風小心的替殿下系好,烏和不放心的叮囑,“殿下莫要強撐。”

謝晚燭笑了下,“自然。”

要安排周禦史的事情,烏和今日沒時間同去,他招來名小厮,将諸多事宜大大小小的叮囑了一遍,才放謝晚燭上馬車。

裝飾中規中矩的馬車在青石路上緩慢的行駛,路過西街時幾道急促的馬鳴聲響起。

然後平緩行駛的馬車停下了。

是前面有人擋路。

掀開帷裳,謝晚燭朝外望去。

林昭言一身玄衣勁裝端坐馬上,衣袂獵獵,飒沓如流星。

那人眼梢彎了彎,“殿下,巧遇。”

身後的小厮:“……”

這話說的……主子你跟個變态似的,在七殿下去太學的必經之路上蹲半天了喂!

謝晚燭薄唇輕扯,笑道,“好巧。”

兩人隔着一層車輿聊了一路,大部分都是林昭言在說着行軍打仗中的趣事,謝晚燭偶爾興致來了,追問幾句。

行至國子監,林昭言将馬繩遞給身旁的小厮,大步朝馬車走去。

馬車有些高,小厮要去拿腳踏,卻被林昭言擡手拒絕了。

旋即,他朝馬車上的謝晚燭一笑,“殿下,我抱你下來。”

此時正是上學的高峰期,國子監門口人流湧動,林昭言剛打了勝仗回來,又是東璃的風雲人物,關注度極高,就他站在馬車前的幾息之間,周圍的目光幾乎都吸引了過來,還夾雜着不高不低的私語聲。

謝晚燭不想在這裏過多糾纏,朝車下的林昭言伸出了手。

林昭言借力攬住謝晚燭的腰身,将人抱下馬車。

謝晚燭身形清瘦,腰身很細,林昭言放開時眸光稍暗,心中有些不舍。

*

平日裏的聽學,魏王世子顏遇是不樂意來的,後來為了多見見謝晚燭,他才屈尊降貴來聽了課,不過先生布置的作業倒是一如既往的不會寫的。

身份在那,往日講學的先生不敢惹顏遇,不會逼着他寫作業,偶爾當朝國師與丞相會來給學生們上幾堂課,他們倆也懶得理顏遇,愛寫不寫。

除此之外,國子監也會請有功的傑出将領來授課,比如今日的林暥。

林暥年輕時戰功赫赫,驅逐蠻夷,平定戰亂,保了東璃邊境十幾年的安定,如今天命之年,雖然不能上戰場了,但在騎射上還是寶刀未老。

在去騎射場的路上,林昭言桃花眼輕挑,眸中閃過亮光,他親昵的與謝晚燭咬耳朵道,“小燭,我的騎射不比父親的差,待會兒他要教授好多人,肯定顧不來你,不如我單獨教你吧。”

謝晚燭有些猶豫,他雖是想見識林老将軍的風采,可林昭言說的在理,霎時林老将軍肯定顧及不到他,哪些地方不懂也無從請教。

就在謝晚燭想答應時,一道意味不明的聲音響起,“七殿下與林小将軍說什麽呢,靠得那麽近,不如也說與我聽?”

顏遇從假山後走出,他今日穿了件素白錦袍,金文滾邊壓着繁複細紋。

青年姿容清夭,蘊秀藏媚,明明是個男子,卻無端生出詭豔糜麗感。

林昭言不悅的眯了下眼,唇角将笑未笑,“我說我要教七殿下騎射,怎麽,顏世子覺得自己騎射不如我,也要來向我請教嗎?”

他雖未與顏遇深交,但當朝的貴族子弟互相都是認識的,且在昨天與小燭走得近的名單上,這個可是在列的。

要是給他人,就算是事實,被當面評技不如人,怕是也早就不高興轉身走人了。

而顏遇可不是如此,不僅不如此,他還笑眯眯的上前,強行站到兩人中間,“好呀,那林将軍要如何教我,是握着我的手,攬着我的肩,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側,這樣手把手的教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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