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所謂夏日祭, 其實與現世的那些廟會沒什麽區別。

不過前所未見的美食，再到周身走過的面貌各異的“人類”，都足以讓五條悟感到新奇。

這裏咒力的“含量”幾乎為零，來來去去的妖怪們身上擁有的全是與晴子如出一轍的靈力, 如此“清新”的環境五條悟還是第一次見到。

夏日祭正是剛開始的時候, 大部分妖怪還在四處亂溜達, 還未找到合自己心意的美食攤鋪大快朵頤一頓，或是停留在游戲攤鋪前一展身手。

晴子應當是沒有刻意掩飾過自己身上的氣息, 原本摩肩擦踵的妖群在朝着他們兩個的方向接近時, 總有妖怪忌憚地往他們、或者說往晴子這邊看。

這樣的結果便是, 在全然沒有障礙阻隔的情況下，他們沒用上多久便走到了夏日祭場地的另一頭。

銀發少年仍然罩着張狐貍面具在臉上，他的身側卻與總是空落落的平時不同，多了一位棕發黑眸的女生。

“她是人類吧。”五條悟微微躬身，附在晴子耳邊低聲說道，女生身上明顯與妖怪們不同的氣息他一眼便能看出。

剛剛晴子已經簡單說明過一切的情況，這其中自然包括少年觸碰到人類會有性命之憂的條例。

晴子自然聯想到少年先前同她說過“我有一個每年夏天都會見到的重要之人”, 眼前此情此景，當然能夠順理成章地對號入座。

“沒關系的。”按理來說, 作為知情人的她應該簡單地同五條悟解釋一番, 可她也不太清楚該以什麽樣的描述來闡述他們的關系。

這麽一會兒功夫, 那邊銀發少年已經與身邊的少女低聲交談完，對方想必是介紹了晴子的身份。

女生走上前來, 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你好, 我叫竹川螢，剛剛”

“噓。”晴子将手指輕輕豎在自己的唇前，示意她噤聲。

她從來沒問過少年的名字, 也沒向他正式介紹過自己。

即使晴子确确實實是人類沒錯，但她是生長在地獄之人。

人與人之間互通姓名時，此後便會有或多或少的交集。

她和少年是不應該相識的，與她互通姓名，牽扯上什麽關系，不論深淺，以少年現在的狀态來看，只會折損原本應有的氣運。

這一點，晴子在一開始便深谙于心，她之所以決定出手幫忙救人，目的也并沒有那麽單純。

在一開始的推測裏，她就認定這是未來的自己傳達回過去的訊息，而晴子堅信的是，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在大多數時候都會秉持着效率為上的理念。

借助下達任務的方式，将那五張紙片和一串蠅頭送到她手中，地點其實并不一定要在這片森林之中，只需挑一處能将她和兩位同學分隔開來的地方。

森林說到底距離咒術高專太遠，交通也并沒有那麽便利，來回折損在路上的時間細數起來便是一筆不小的損失，晴子不信未來的她讓自己趕到這邊除了傳遞東西以外再無用意。

所以，在注意到少年的情況時，晴子便打定主意要摻和進來。

“你們兩個人也是人類嗎？”竹川螢在晴子的示意下噤聲沒多久，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她過來時見到的妖怪或是五官、或是體型，總有特異于人類的地方，可晴子和五條悟卻是與他們不同。

“不是哦。”晴子這時正站在五條悟跟前，仗着自己現在是背對着他的狀态，抹去施加在眼周的幻術，比了比自己眼角的紋路，“你看。”

竹川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五條悟有些領悟到晴子這麽做的用意，只是以他的角度注意不到晴子特意解除掉的幻術。

他還在想着晴子是哪處五官能用以作為她不是人類的憑證、讓竹川螢信服時，就見晴子後撤一步邁到他身後。

她的雙手分別懸浮在他周身兩側，俱是一副往外伸展的姿勢：“你看，這個好看的程度是不是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五條悟原本還在思考晴子身上究竟有哪一處可以一眼看出像人類，聽她這麽一說自己，頓時有些恍然大悟。

原來晴子剛剛說的是她的容貌已經好看到普通人類長不出這個樣嗎。

這樣的形容是誇人沒錯，要是她的語氣不是那麽毫無波瀾，不要有那種詭異的停頓就更好了。

五條悟自知現在是晴子的主場，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充當一只好看的男人啊不，男妖。

她的語氣毫無波瀾時，總是有一種詭異的誠懇感，讓人莫名其妙地就會信服她說的話。

“确實，兩位都非常好看。”竹川螢受如此自信的解釋影響，左右認真看了兩人好幾眼，也認可了這個觀點。

“好了，接下來就好好享受夏日祭吧，玩得開心。”晴子沒打算多浪費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時間，沖五條悟揮手，帶着他找到一處樹幹的背光處。

“你是打算讓那兩個人好好享受夏日祭嗎？”五條悟問道。

“嗯。”晴子點點頭，這片森林算是地處偏僻，距離此最近的人類居住地也沒什麽人煙，只有寥寥十來戶人家在此居住。

上次出任務時，她即使沒有參與到尋訪異常動向的那一邊，後來也聽兩位同級生談起這附近的情況聽了不少。

竹川，這個姓氏在灰原雄口中當時曾經出現過，是一位老爺爺的姓氏，再結合銀發少年每年都會看到竹川螢這一點。

兩邊應該有什麽親屬關系，而竹川螢每年暑假會回來探望，對于這片森林附近的情況應該也算是了如指掌。

貿然承認人類的身份難免會讓她胡思亂想，倒不如扮作是銀發少年的妖怪朋友，讓他們能夠好好享受這一回的夏日祭。

“接下來，我們将有一個新的任務。”晴子靠在樹幹上，視線注意到兩個人慢慢地往夏日祭場地方向走遠。

“嗯，聽憑晴子小姐指示啦。”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道，術業有專攻，這個地方沒有一處是他熟悉的，還是交給專業的晴子來把控節奏比較好。

“跟着他們，盯住其他出現的人類。”晴子剛剛已經仔細觀察過竹川螢，她的身上毫無亡者氣息，那麽也就不需要提防她。

不論是間接還是直接，害人性命的人身上也一樣會沾染上亡者氣息，只不過這種人身上生者氣息并不會為之削減，以此便可以與亡者徹底區分開。

“人類和妖怪，五條前輩應該是可以明顯區分出來的。”她自己只能依靠亡者氣息判斷，但夏日祭說到底妖多眼雜的，她的判斷有一定幾率被混淆。

“當然，放心交給我吧。”五條悟擡手放在眼邊輕點幾下，示意六眼能夠起到輔助作用。

靈力無形，他那雙點綴着細雪的蒼藍眼眸毫無阻隔地展露在外，晴子仰着頭，努力與他的視線相觸。

他若有所感地低頭看來，恰好與她仰頭的動作同時。

“走吧？”

“走。”

跟在銀發少年與竹川螢身後，晴子和五條悟誰都不敢跟太近，生怕出現什麽意外導致自己變成了少年的劫難。

憑着良好的視力和晴子的威懾力，兩個人的跟蹤事業在如此熱鬧的夏日祭中倒也絲毫沒有耽擱。

前方被跟了一路的兩個人玩的項目不多，只為路邊四五個攤鋪駐足過。

這場夏日祭的場地，以普通人的腳力毫不停留地走完也要花上三十來分鐘。

大約一個多小時，就已經走到了場地的出口。

“他們都沒怎麽玩啊。”面上半罩着個天狗面具，左手捧着盒燒烤狀的小吃，五條悟注意到這一點。

“可能是因為他們更看重和彼此在一起的時間吧。”晴子套用以前在地獄轉播的現世電視劇裏翻拍的臺詞。

五條悟滿臉嫌棄地往邊上挪了一步：“這是什麽肉麻的說法啊。”

晴子反思了一下自己剛剛那句話，肉麻是肉麻了點，不過她還是認為：“這話也不算是沒有道理，起碼我現在很珍惜和（現世的）大家一起相處的時光。”

“你這話說的，怎麽好像馬上要分開了一樣。”五條悟經過晴子“權威認證”，這個小吃确實可以吃，拿起一串放進嘴裏，漂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晴子。

“可能是因為咒術師是高危職業？”晴子随便擡出一點來為自己剛才的話遮掩。

“這有什麽好怕的，高專裏，我和傑的實力你也見過吧？‘最強’兩個字也不是寫着好看的。”五條悟滿不在意地繼續道，“除開做任務時遇到意外，我們可以護住你們。”

“我相信兩位前輩，我只是不怎麽相信我自己而已。”晴子模棱兩可地回複了這麽一句。

“那是你平時的訓練不夠，對于你來說，我平時已經非常收斂了。”五條悟唇角一彎，開始漫天漫地地胡編亂造。

“晴彥來的次數比你少，但我每次都沒怎麽留手，他每次到最後都會一連串地大喊‘學長，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喊我停手。”

他剛編到興起時，卻發現另一邊的人怎麽沒了動靜。

“晴——子——”五條悟拉長語調，将學妹的神思拉回現實之中。

“……五條前輩剛剛說的這些，晴彥真的知道嗎？”當然是不知道的，五條悟對練時一向是對面出幾分力，他便多使一分，将人壓得死死的。

她作為晴彥時，還做不到打得那麽放開，所以在本體挑戰時，五條悟面對起來才是下了更多力氣的。

晴子懷疑的眼神太過真實，宛如想都不想就抓到了他胡扯的證據。

五條悟頂着這樣的眼神，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如果不是知道這反而是相熟之人才能擁有的待遇……

晴子在心底反複默念着“熟人特供”，忽地眼神一厲，和五條悟幾乎同時将目光定格在某處。

他們即使聊着天，也沒忘記履行跟蹤的任務，一直注意警戒着周圍可能出現的人類。

那是兩個手拉着手奔跑在攤鋪上的小男孩，稚嫩的面龐上滿是天真無邪。

“小心——！”晴子飛身一躍，幾乎是閃現般出現在小男孩身邊，猛地将快要絆倒的他拉進懷裏。

由于太過着急的緣故，她幾乎來不及有任何思考的餘地，落地從姿勢到力道并不是那麽美妙，在地上滾了幾圈這才停下來。

小男孩已經被吓懵了般乖乖縮在她懷裏，并沒有受傷，五條悟也把另一個孩子給拎走，讓原本下意識伸手去扶要跌倒的小孩的少年撈了個空。

在場除了兩個孩子和竹川螢，卻沒有一個人松了一口氣。

晴子緩緩地擡出被刮出幾道血痕的左手，剛剛她抱走這個孩子的時候，後面那個孩子下意識地伸手推了她一下。

原本不該觸碰到銀發少年的她，左手的指尖刮蹭到了他的手腕一瞬，然後才因為慣性抱着孩子滾到一旁的草地上。

肌膚相觸的感覺如此明晰，明晰到近乎要把那一塊肌膚燃燒殆盡的地步。

兩個小男孩說完謝謝以後就又再度跑遠，晴子只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比哭還難看。

一秒、兩秒、三秒……

銀發少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沒有任何變化，什麽也沒發生。

是他身上附着的“詛咒”消失了嗎？

晴子看得分明，那詛咒仍然完好無損地纏繞在少年身側，發揮着自己的作用。

那麽問題只可能出現在她身上。

比如，是她不在詛咒限定的條件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