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林淼直覺魏雲泓不喜歡自己,這種不喜歡還帶着一絲審視和警惕。
林淼很聰明,同時也很敏感,一個人對他或喜或厭他分得出也分得清。
在幾次險些打個照面後,林淼猜也能猜到這位鎮北侯世子一定問了韓叔自己是誰。
韓叔這人一絲不茍,只要魏雲泓問了,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淼細細思索了一番,就知是自己對尋親一事不上心惹他生疑。
想想也是,他來帝京已經兩年了,若是正經要找,以鎮北侯家的影響力,在帝京找個人怎麽也不可能兩年都沒下文。
而這其中排除掉不可能不盡心做事的韓叔,就只可能是自己不對勁。
魏雲泓知道這件事後最有可能想的問題就是他是不是真有個弟弟在帝京如果沒有,那他騙魏雲岚有且以此為借口到鎮北侯府有什麽目的
林淼沒可能憑空捏出個弟弟來,他也沒想這麽做,因為一旦他找個人來冒充,一件簡單的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複雜到被戳穿時他有幾張嘴都說不清。
林淼雖然沒有打算一直維持這個讓他能來到帝京的謊言,但若在這時被魏雲泓揭穿……
人都說怕什麽來什麽。
這天,林淼正蹲在花圃前澆花,魏雲泓不聲不響地就走到他身後。
等林淼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無處可逃了。
魏雲泓久經沙場,他的脾性又與魏雲岚不同,眼中沒有絲毫的笑意,也沒有如魏雲岚般那種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溫柔。
他看林淼的視線是審視且冰冷的,“你就是林淼邊雪從鴻州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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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淼不敢擡頭直視他的眼睛,眼觀鼻鼻觀心,“回世子,是。”
“你今年多大了”
“回世子,十七歲,快十八了。”
“不小了,我聽韓叔說邊雪走的那日把賣身契還給了你,還答應會給你一百兩銀票,你為什麽不要”
“我不想離開鎮北侯府。”
“為什麽”
林淼垂下眼皮,“因為我仰慕魏公子,他是大殷的英雄,能留在他的身邊伺候他是我的福氣。”
魏雲泓面不改色,顯然不相信林淼的說辭,“我聽韓叔說,你随邊雪來帝京是為了尋親的”
林淼抿了抿唇,“嗯。”
“找着了嗎”
這話問得有些明知故問,也不難看出存了試探的心理。
林淼把頭埋得更低了,沒說話。
他不傻,這時候他說什麽都不對,他騙魏雲岚是他有錯在先,經不起盤問。
以魏雲泓的脾性,只要他認定了林淼是居心叵測,那他為了魏雲岚就一定會把他趕出鎮北侯府。
林淼原本還算是鎮定的心神這會兒全亂了,完全不知所措。
正當僵持着,韓叔忽然快步走來,“世子!宮裏來了人,陛下召見!”
魏雲泓深深看了眼林淼,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待人都走後,林淼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腿都發軟了。
魏雲泓氣勢太盛,馳騁沙場的魏家人僅用眼神就能讓人感覺到強大的壓迫感,叫人連氣都喘不上來。
夜幕降臨,鎮北侯府各處亮起了照明的燈火。
林淼在廚房,一碗面吃得心不在焉,湯水都快被面條吸幹了也沒吃完。
他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李嬷嬷很擔心。
“阿淼,你怎麽了”
林淼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敢說自己可能要被世子趕出府了,只是埋頭猛扒了幾口面條,再把面湯都喝了個幹淨,一滴不剩,輕聲道:“沒事的李嬷嬷,我吃飽了。”
他怕李嬷嬷再追問自己,飛快地把碗洗幹淨放好然後跑走了。
入夜後的鎮北侯府很安靜,四處靜悄悄的。
林淼埋頭在回廊下疾步走着。
他根本想不到別的辦法,魏雲泓不是魏雲岚,不會對自己心軟的,他身為鎮北侯世子,等過兩日承襲爵位他就是鎮北侯,只要他不想他留在鎮北侯府,那他就是不走也得走,沒人幫得了他。
想到這林淼心口都是冰的,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混着冰霜,凍得他明明在陽春三月裏卻如在嚴冬般。
回到房間,林淼脫了鞋就鑽進被窩裏,把自己裹成繭,心中思緒紛亂,該怎麽做才能打消魏雲泓對他的疑慮怎麽做才能留下來難道真要找個陌生人假裝是自己的弟弟嗎!
不……魏雲泓不是傻子,不可能之前沒下落,他一問了就有結果,真這麽做了被揭穿後結果只會更糟糕。
林淼幾乎被魏雲泓“逼”到絕境上,好像不管怎麽做都難逃被趕出去的下場。
他這邊正心灰意冷,那邊鎮北侯府大門外,在宮裏待到這個時辰才出來的魏雲泓踩着步凳走下馬車。
韓叔在門口迎他。
魏雲泓大踏步走進侯府大門,韓叔和一年輕的府兵提着燈籠走在前為他照路。
忽然,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從魏雲泓寬大的袖口滑落,叮叮當當地在地上滾了一路。
魏雲泓一聽這聲就知道是什麽掉了,臉色微微一變,“小心別踩到。”
韓叔和那府兵聽見這話都仔細着腳下,提着燈籠四處找了找,終于在花圃的石磚邊上找到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墜子,像水滴一樣漂亮。
韓叔正要過去撿起來卻被魏雲泓搶先了一步。
魏雲泓彎腰剛拾起地上那顆玉墜子,借着燈籠的光,他看見了藏在花葉下的石磚,上面被人用石片一樣的東西劃了一道道整齊的痕跡。
魏雲泓疑惑地擰起了眉頭,用手拂開一旁的花葉,就見這一排下去的所有石磚上都有類似的劃痕,顯然是同一人所為。
“這些劃痕是怎麽回事”
韓叔道:“是阿淼留的,這孩子習慣種一朵花就在石磚上留下條劃痕。”
魏雲泓轉頭問韓叔:“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韓叔想了想,道:“從他來到侯府就開始了,差不多也就是二公子走的時候。”
魏雲泓又問:“他每天都種”
韓叔點頭:“除了冬天,因為養不活,剛開始種壞了不少,後來慢慢就好些了,府裏的花圃都快不夠用了。”
魏雲泓沉默了片刻,沒再多問,轉身道:“走吧。”
林淼輾轉反側了一夜沒睡,天還沒亮又如往常那般起身疊被洗漱。
他心裏幾乎是認定了自己沒有留下的可能,收拾床鋪時眼底都不自覺地浮現一層薄薄的水光。
此時的林淼就像只被霜給打了的花骨朵,垂頭喪氣,心灰意冷。
但即使是這種時候林淼也沒忘了掃灑完魏雲岚的院子還得種今天的花。
很快府兵們就發現今天的花仙子情緒十分不佳,而他們上次看見這樣的花仙子還是一年前北境傳來消息說魏雲岚受傷的時候。
那時何止是霜打,是雪霜加暴雨,眼睛都紅了一圈,直到聽說魏雲岚沒有大礙才好了一些。
府兵們雖然平日裏和林淼接觸不多,但兩年相處下來怎麽也有幾分感情,一時間看得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阿淼這是怎麽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們誰欺負他了”
“誰會欺負阿淼他可是花仙子,欺負他要遭報應的。”
幾個年輕府兵私下裏閑聊起來容易胡說八道,要擱在平時也沒什麽,偏偏這回倒黴地讓魏雲泓撞見了。
魏雲泓走路悄無聲息,等他們發現他就在身後時都不知道他已經在那站了多久。
“見見見過世子!”幾個府兵吓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魏雲泓瞥了他們一眼,“繞侯府一圈,跑完再吃早飯。”
幾個府兵如蒙大赦,轉身就跑。
魏雲泓站在臺階高處,遙遙望着種完花的林淼提着桶離開。
直到看不見林淼了魏雲泓才走過去,低頭看花圃上顯然才埋下花種的新土和石磚上的新鮮劃痕,眼底劃過一抹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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