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永寧三年開春,綿綿細雨,将京城籠罩在一片暗沉中。

霧雨朦胧,我早已習慣。

這次卻多了幾分肅殺的冷氣。

我攏了攏大氅,倚靠在殿門外。

白公公拉着宮侍擋在風口處,我看着他撐着雙手的樣子覺得好笑。

“沒這麽冷。”

“那也不行,容易得風寒。”

我笑了笑,問他,“顧北煦那邊守得住吧。”

“放心,老奴藥下得猛,保準他睡個三天三夜都醒不來。”

我放下了心,看清遠方逐漸清晰的身影,情緒卻沒有多大起伏。

黑色駿馬奔馳而來,铠甲泛着銀光,熟悉的人依舊是記憶裏的模樣。

我立于宮牆前,與陸馳四目相對。

他與我相視良久,沒有任何表情,只慢慢擡起了手,向前一揮。

身後千萬士兵抽出刀劍,卻被四面八方突然沖出的的人堵住前進不得。

刀劍吭哧,寒光泠泠,血光剎那間将昏沉的天地都給照亮。

我在上方,靜靜地看着這場戰亂。

從小培養到大的君王,靠的從來不是表面上的權勢,還有私下裏深厚的底蘊。

唯一麻煩的是守城的禁軍,陸馳不敢動,我也無法動。

京城內亂的前提得是外人無法插手其中。

不然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宮門外的厮殺,陸馳對不過我,除非他只是想要攪亂京城的風雲,将我從高堂上拽下來。

“禁軍那邊有動靜嗎?”

“動了,但在半道上被突然出現的人馬攔住了,守城人員也被換洗了一遍,并向我們遞交了投名狀。”

還有第三方人馬?

這是我沒有料到的。

“要往那邊加派人手嗎?”

“不用。”沒這麽多人。

陸馳即使連連敗退也依舊沒有放手的念頭,他在等着什麽。

直到急忙趕來的副手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臉色霎那間蒼白起來。

“陛下,桉城和豫州城的叛軍正在極速往京城趕,不過……”

“被另外一路人馬攔下了?”

“是。”

我略微思索着,遠方陸馳被圍困住,然他卻揚起了長槍,護在他身邊的士兵為他開路。

刀光劍影中,他卻将目光全放在我身上。

我不覺得他能逃脫,只是沒承想他目的是沖向我。

臺階高萬丈,他在下,提着劍,揮斬着周邊不斷沖向他的人。

我看他一步步臨近,卻沒依着護衛的意走掉。

我想看陸馳是不是真的想殺我,他若存了這心,死的不會是我而是他。

然而在最後一層臺階時,一道利箭刺破雲霄,在我身旁呼嘯而過,深深地穿插進陸馳的胸口。

我雙眼立馬瞪大,心下咯噔,回頭看向動手的人。

“陛下,這是為了您的安全。”

黑衣暗衛跪了下來。

他做得沒錯,我也只是覺得心下一空,有些不知所措。

迷茫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我自顧自擡起腳,一步步走下臺階。

那人身上浸滿了鮮血,全然沒有最初的意氣風發。

“晝遙。”

他苦笑着叫我。

“你心疼嗎?”陸馳艱難地說。

“這是你該有的結局,從你變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在他面前蹲下,情緒複雜。

他笑得勉強,擡起手伸向我,一旁的護衛剛警惕地想将他拉開,被我制止。

血手微涼,只敢輕輕地,再輕輕地一寸寸撫摸過我的側臉。

“我陸馳,從未變過心。”

“是陛下,從來沒有心。”

“我只是想帶你走罷了。”

他固執地不想放開手,氣息漸漸消失,最終快要無力落下時,一把抱住我,砸在我身上。

“晝遙。”

陸馳死前,最後叫的是我的名字,其中似乎有萬般情緒夾雜,只不過最終依舊風消雲散。

我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只覺他的身軀千般沉重。

但是無論陸馳出于何種居心,也只有這樣的結局。

他是将軍,天下百姓的守護者,卻背叛了自己的初衷。

他不能是一個莽夫。

犯了錯,得付出代價。

我無法用最客觀理智的态度來看待這件事,但又不得不強行使自己靜下心來。

下一刻,一雙溫熱的手遮住了我的雙眼,将蓋在我身上的人推開。

“陛下,外頭冷,微臣送您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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