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想救

第二十三章 他想救

門重新落了鎖。

世界重新變得安靜——除了窗外那些已經連續下了幾十天的暴雨還在噼啪作響。

但還是安靜了, 連逐漸變得沉重的呼吸聲都聽得明白。

謝知看向付聽雪。青年的臉上還是沒有多少的情緒,嘴角微抿。眼皮低垂,收斂了神色, 不知在想什麽。

謝知走到他的身邊, 付聽雪微微側過臉。

他向付聽雪敞開懷抱:“阿雪, 過來。”

付聽雪的手指微動,雙腳卻像被灌了鉛一般沉重, 沉重到一厘米的距離都擡不起來。那雙淺色的眸落在謝知臉上, 一點點溢出水汽。

謝知嘆了口氣, 伸手将他攬進了懷裏。那大衣對于付聽雪來說還是寬大, 雙臂一攬被撐出的空間就随着衣物皺起。

一汪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彙聚在謝知的頸間。

付聽雪重重地挂在謝知的身上,壓抑着喉嚨間的哭聲,又或者是, 他根本哭不出聲, 喉嚨像關閉了聲門,只有喑啞的氣流随着他劇烈的哭泣像一臺破爛的鼓風機呼呼作響。

謝知安慰不住他,寬大的手掌不住地拍着付聽雪單薄清瘦的脊背,像安撫一個孩子一般安撫他。

付聽雪的大腦缺氧般眩暈, 他的世界天旋地轉。

“是我……他們是因為我……”付聽雪的齒間溢出不成聲的悲鳴。

他的手緊緊地抓着謝知的脊背, 手指蜷縮着,如果不是這一堵牆, 他會緊緊地抓住自己疼痛的心髒。

他會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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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他們……是因為我要死去了。”付聽雪的嘴唇被他咬出血來, 濃郁的血腥味彌散在口腔中, 竄進失防的大腦中, 讓那裏的疼痛更加劇烈。

他的身體被榨出來自骨髓的痛意,皮膚也感受到了那皮開肉綻的痛苦, 像那些奄奄一息的船員們一樣。

謝知用力地抱住這個快要崩潰的靈魂,像要把他留在身體裏一般禁锢着他。

他不能再喂下第二瓶——此時付聽雪的痛苦也不是因為那些該死的疾病。

暴雨天的時間流逝是沒有概念的,因為太陽不會放晴。外面的天色是一成不變的暗。

付聽雪哭到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到最後已經一點淚水都沒有了,他的喉嚨幹得像冒煙的荒漠。

他埋在謝知脖頸間的頭微微擡起:“藥,你還有嗎”他的聲音是凜冬中胡扯的山風。

謝知的手指一頓:“「你好劑」只能緩解心理症狀。”

付聽雪頹然地重新埋了回去,聲音微乎其微:“這樣啊……我也沒有。”他的系統很好,可是滿足不了他急迫的貪心。

“我想救他們。”付聽雪這麽說。

謝知的手壓在他的脊背上,青年顫抖的身體像輕飄飄的落雪。

那個聒噪的聲音重新回到他的腦海,是尖銳嬉鬧的歡笑聲:“嘻嘻嘻看上去你們有了些小麻煩呢。謝知,謝知,謝知,我可以幫你們啊。”

“用那些小道具和我換。”

“我好想要呀。”

“謝知。”

“讓他選呀~”

那個聲音嬉笑着。

謝知閉了閉眼,半晌啞聲道:“我還有十抽,試試嗎我要保底了。”

付聽雪倏地擡起頭來,那雙泛紅的眼睛照進天花板上的一點光,他喃喃地重複:“你還有十連。”

“對。我的常駐池的保底,也許有能用的道具。”他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像要給付聽雪吃下定心丸。

謝知點開星鐵系統。他垂下眸,修長分明的指尖懸在屏幕上。

其實謝知對自己的卡池行知肚明,那都是一些他在寰宇中收集的物資,大部分都平平無奇,但經過好友幫忙改造後很适合在末世中使用,蛋白米種子這些暫且不提,像空氣、燃素、藥物這些他也多有準備;除開這些部分,就是他認為用得上的,比如那個安眠錘。

他亦不能打破限制,只能比付聽雪給自己多争取到一些抽數——一般來說,他所準備的那些足夠使用。控制出什麽東西無非兩個技巧,給它們設置等級,和準備足夠的基數。

然而此時,他第一次如此明确,這一發會出的東西是什麽。

付聽雪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界面。

謝知手指點下,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它變得激昂,那圈彩色的光照進兩人的眼眸。

車廂大開,耀眼的金光刺出,照亮了付聽雪蒼白的臉龐。

“出金了。”付聽雪有些怔怔地看着跳出來的種子。

“嗯。”

種子、牛奶、一碗面、罐裝快樂水、簡易搶救器……謝知一抽抽地點下去——

最後一個。

那是一陣萬分吵鬧的嬉笑聲,像有千百個人在聚會中歡鬧。伴随一聲孩童玩具吹吹卷的聲音,一張彩色的票子出現。

「星際大□□」,五個顯眼的字展現出了它的身份。

它飄飄悠悠地落到了謝知的手心。

謝知幾乎要控制不住掌心的力道要将它攥住,卻被付聽雪一聲輕問拉住了神智:“這,會有用嗎”

謝知看向屏幕,一向帶笑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像是要透過屏幕看向誰一般。但他還是長舒了一口氣,點開了介紹:

「星際大□□」

【作為帶來好運與機遇的銀河大□□,它會給使用者送來無窮的樂趣,請大膽而富有激情地去使用它吧!】

【使用者可以通過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即抽卡所出的物品,以獲得一個巨大的機會。

【記住:銀河大□□,只有你想不到的驚喜,沒有送不到的驚喜。】

【□□,這份禮物,你會喜歡的——阿哈】

付聽雪看着這四段話,眼中的神色不斷變換。

“換些驚喜。”他把驚喜兩個字咬得很慢,仿佛在口中不斷咀嚼。

這是一場賭博啊,可本身已經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它給人一種窺探到弱點然後趁機而入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

他從原神系統中所得的道具總是能得到純粹的善意,但是剛才那一陣有些奇怪的笑聲,和這個介紹,都讓他産生了一種不安全感。

“你的系統,總是在弄一些随機性的東西。”

他們曾經談論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他們還覺得這非常有趣。一顆種子,會長出蘿蔔、南瓜、辣椒各種蔬果,「一碗面」,它是真的能在使用後變出随機的一碗面,番茄雞蛋面、紅燒牛肉面、蔥油拌面,這些随機性總是能給人在末世枯燥貧乏的生活中帶來些樂趣。

那時候謝知解釋,是崩鐵這個游戲本身就有點“樂子人”的屬性。

謝知此刻也還是這麽回答:“确實是這樣。”

付聽雪眼神略過了最後一行中那有些奇怪的□□,點出自己的背包:“那來吧。”

言語中已然做好了決定。

他擡起頭:“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謝知點了點頭,輕嘆:“你這樣看着我,可有一點犯規。”

付聽雪何嘗不知道自己在犯規。

他低着頭,忽然啞着聲說:“你會覺得我軟弱嗎任何一次。”

他垂着眼睫:“我在你面前總是一副無助的樣子,作為比你大的哥哥,還是在這個環境中生活過兩年的人,我本應該好好照顧到你。可是總是在尋求你的幫助……甚至……”

寬大的手掌落到付聽雪的肩頭:“這是我見過最堅實的肩膀。”

溫柔低沉的聲音像一首緩緩流淌的小夜曲:“你可以永遠在我面前哭泣,或者說,我很高興自己能看見你這一面,并能成為那個安慰你的人。阿雪,我絕不會對你說謊,所以——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最堅強的人也是可以哭的。”

付聽雪擡頭看着謝知臉上的認真,知道這句話中不摻一點的玩笑。

他彎了彎眼:“謝謝你,謝知。”

他将那張彩票拿在手中,入手的一瞬間他就學會了使用方法。它用起來像一場最直接粗暴的賭博。

付聽雪左手拿出一個蘋果,往右手上的大□□身上砸去。只是眨眼間,他并不沒有看清那個蘋果是怎麽消失的——他的左手已經空了。

下一秒,大□□吐出了一袋黑色的塑料袋。

“這是……垃圾”沒錯,掉在地上的俨然是一袋被打包好的垃圾,雖然它沒有一點異味,看着也似乎挺幹淨,但是它就是毫無疑問地是一袋垃圾。

謝知蹲下身解開了垃圾袋,然後發現其中全是集中在某日的報紙。

他的眼神掃過其中的字眼,大多是些重複的內容,更多的是字跡不清、措辭模糊的東西。

付聽雪也蹲下來看,發現上面全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加密文字。

他抽了下嘴角:“哪個好人會把“驚喜”裝在垃圾袋裏啊。”即便是如此調侃,卻填不下心中驟然缺了的一塊口子。

賭博。他用一天,甚至兩天的努力,踏踏實實得到的東西,在一眨眼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這麽一個垃圾。

黑色的塑料袋敞開着,像是一個充滿了嘲諷令人惡心的模糊笑容。

謝知将報紙全部拿出放進了背包裏:“往好處想,至少我們換到了一個垃圾袋和一堆紙。”

付聽雪被謝知冷靜的語氣逗到了一點,冰涼的手心回了些溫度:“那确實是過于樂觀了。”

他長籲一口氣,看向謝知:“要不,先再賭賭我的運氣吧,我還有兩抽出紫。”盡管不太抱有希望,但也可以先去試試。

此時,他被透支的理智終于回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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