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好高興
第三十二章 好高興
外面可怖的雨聲自始至終都在怒吼, 貫徹整個被淹沒的城市。雨點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戶，雨幕像厚棉被一樣遮天蔽日地捂得整個城市無法呼吸。
付聽雪卻聽到自己逐漸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
他的腦子比一開始還要混亂，卻是因為有簇簇煙火在那裏盛開, 它們沖破了籠罩着的天幕, 在他的世界裏發出無比耀眼的輝光。
于是只能看着這艘無比神氣, 無比精巧，無比美麗的船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臉頰被一片溫熱掃過。他下意識地擡手按住謝知伸過來的手, 指尖意外地觸到一片的濕。
付聽雪抹了一下臉, 原來自己臉上已經全是淚水。付聽雪的眼眶都是熱的, 像心裏的暖意一樣是熱的。他感到熏熏然的喜悅，它比喝下一瓶酒還要醉人。
他仰頭深呼吸一口氣，看向謝知：“是北鬥大姐頭, 還有璃月的大家。”
青年長長的羽睫沾了濕, 一簇一簇的，淺色的眼瞳中卻像一泓夜晚的水汪，映出耀眼的光芒。
謝知垂着眼，修長的指尖拂過青年垂淚的臉頰。
付聽雪的嘴角繃出一個笑, 想要克制着喉嚨中滾動的泣音：“我太開心了, 真的好開心。”
謝知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開心還哭啊我之前還信了你說的不愛哭，原來是真的一個愛哭鬼。”
付聽雪眼睛微微睜大：“我沒騙人!”
謝知輕笑一聲, 低低的聲線帶着幾分調笑的意味，煞有其事地掰起手指：“我數數啊, 我們認識了有二十多天, 第一天你哭了一次……”
付聽雪慌不擇路地抓住了謝知的手指：“別數了!”他微紅的眼眸下映出幾分惱意, 眼睛瞪得渾圓，像炸毛了。
撒嬌倒是很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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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頭：“所以, 為什麽這麽開心”
付聽雪後知後覺地放開了謝知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沉吟了一秒慢慢說道：“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也許是被注視着的……之前得到那些角色道具的時候就有類似的感覺了，無論是塵歌壺，還是「浮沉」、「正理」、「素針」——每收到一個道具我的心中都充滿了喜悅和感激。”
“嗯。”謝知眼光柔和，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付聽雪在這樣的鼓勵中像是一寸寸地把自己的心聲剖出：“我總覺得，他們的口吻并不是像一個游戲角色一般，或者說，他們真的好像是與我對話。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我最需要它的時候出現……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自我吹噓，将自己看得太重，可是，其實每一次抽出角色道具，我最期待的總是ta們傳達來的只言片語。
“我好珍藏它們……今天我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就仿佛，我不是一個人身處末世，我曾經熟悉的那片提瓦特大陸，有好多心地善良的人也在幫助我。”
謝知笑意加深了幾分，佯裝不滿地指了指自己：“當然啊，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人啊，難道我不是人嗎”
“好啦，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也很感謝你的出現。”付聽雪剛出來的情緒就被謝知一個指頭給揉散了，他露出一個舒懷的笑容，“當然啦，或許這些只是錯覺，這個系統說不定就是專門為這個世界所打造的，所以抽出來的東西才會這樣合适吧。不知道這個系統又是誰造的，竟然能将異世界的東西送過來。”
謝知揉了揉付聽雪的頭，聲音柔和了一些：“這可是你的系統，當然是專門給你的東西。”
付聽雪低着頭，難得地沒有反駁，他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像流浪了很久的旅人，風雪中被一間溫暖熱鬧的屋子接待。
這間屋子裏有融融火光，柴火噼裏啪啦地在寒冷的世界中舞蹈。屋中的人将他滿身的風雪拍去，用絨絨的大毛毯将他裹了一圈又一圈，端來的暖湯還冒着熱氣，于是整個僵硬的身體都在屋子中松軟了下來。
付聽雪眼眸彎起，笑道：“這種感覺真的好好啊，比擁有一個滿收藏的背包還要讓我感到，感到一種幸福，你能理解嗎，就好像自己身後有很多朋友，一回頭就能看見。雖然相隔很遠，可是還會得到遠方的來信，他們會與你對話，還捎帶來各種神奇有趣的禮物。”
“我能理解的。”謝知聲音微啞，看着付聽雪的眼神溫柔，“我也很高興。”
付聽雪有些珍惜地摸了摸界面中的船只，重新露出快活的笑容：“我真的好幸運啊。”
謝知笑道：“好人有好報，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付聽雪失笑：“那我得是十世的大善人了。”論好人好報，世上比他付出更多的人多得是。想來想去，竟只有這個解釋——這是前世修來的福。除了如此，他好像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解脫自己的獲得感。
“我們把客廳挪出個空位。”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到這艘精巧的船只中。
“還有兩抽。”謝知拉住付聽雪的手腕。
付聽雪一拍腦門：“對，對，還有兩抽，看我笨成這樣。”
金光已過，接下來的兩抽就不再磨人。一個卷心菜，一塊黃油，終于結束了這驚喜的十連。
“快快快!”付聽雪半點克制不住期待的心情。
謝知才邁出腳，身後的敲門聲響起。
“咦”付聽雪意識到自己好像忘記了某事……
果不其然，開了門是紀言書。她的表情略有疑惑：“你們是一直沒有看手機嗎”
那确實是沒怎麽看手機。
付聽雪從後面探過頭來：“是齊彭明的事嗎”也不知為何，此時再提起這個名字，竟有仿若隔世的感覺，似乎他已經成了一個久遠的過去。
紀言書點了點頭：“确實是有關他的事。”紀言書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謝知。
謝知笑了笑：“那進來說吧。”
把人攔在門口确實是奇怪。付聽雪松了口氣，幸好還沒有搬客廳，不然就更人覺得奇怪了。
紀言書重新回到熟悉的位置，放下手邊的夾板，吐了口氣：“這件事，居然還有波折。”
原先只是兩個無良的“厭世”的老板，雖然身份成謎，但在船員們得到康複後，追查的優先度就下來了——畢竟現在人手是嚴重不足，去找兩個可能死掉的人，太難。水面上又沒有他們的浮屍。
可是誰想得到呢一夜過去，居然又冒出了一個本毫不相關的人——是兇手
這個走向實在令所有人感到意外。意外之餘，那些證據又無比明确：轉賬、聊天記錄、備忘錄、日記，證據完備得就像是僞造出來的一般。
“但總歸證據也是完善的。”紀言書嘆了口氣，卻看向了謝知，“但是一棟樓中莫名其妙出現死亡，還明顯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謀殺，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付聽雪奇怪了：“那為什麽你今天一直在看謝知呢”
紀言書愣了一下連忙解釋道：“別誤會，沒有說懷疑謝知的意思。”
付聽雪笑了一下，眼裏了然：“那看來這種言論不在少數。”
紀言書也是苦笑一聲：“是啊，畢竟這棟樓裏謝知是有前科的，然後齊彭明的證據中，也确實都表明了是出于對你的怨恨……我其實很奇怪的，他怨恨你，卻要拐彎抹角地做這種事。”
謝知皺了皺眉：“腦子有病的人做什麽是都不奇怪。”
謝知的語氣中輕描淡寫裏帶了點強調的意味，紀言書是個聰明人，确實第一時間就感受出來了。她看了看兩人，沉重的心頓時生出幾分好笑，這兩個家夥，倒是都對對方護得緊。
她點了點頭：“确實也是。我今天來呢，一是通知一下這件事的進度，嗯，這件事也算是徹底結束了，畢竟人也死了，追究不了了，二也是提醒你們一下，可能會有過激分子在群裏發表什麽過激言論，你們能無視的盡量無視吧，實在過分的，告訴我我來調解。”
付聽雪明白了，紀言書今天是來打預防針的。他抿了抿嘴：“或許你對我們有點誤會”
紀言書：“嗯”
付聽雪嘆了口氣：“我和謝知還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紀言書看着青年真摯的眼神，心中卻忍不住暗暗腹诽，你當然不是，你是個大好人的名聲整棟樓都知道了，可你身邊這位可一直不是什麽善茬啊。
其實有那麽幾個瞬間，她也覺得群內的推測不是毫無道理的，誰會有這種手段去揭露一個平時看起來全然無害的老實人呢齊彭明在此之前可毫無仇家，至今看上去也只有與付聽雪有所牽連。但她這話卻不能說，畢竟她現在不是以個人形象行動的。
現在這個兇手是誰已經完全不重要了，無論是不是謝知，也沒有任何探查下去的需要。雖然在此之前齊彭明是老實人，但此後，他的惡名就要挂在恥辱柱上了，無論如何，他的死，他罪行的揭露都是讓群裏的人表示大快人心的。
前提是，只要接下來不再出事就行。
紀言書輕咳一聲，站起身來：“那我都通知到了。辛苦配合了。”
付聽雪突然叫住了她：“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最近準備出去，需要報備嗎”
紀言書有些意外地轉身：“你們要出去”樓裏可就這兩人最老實地待在家裏了，三個星期以來，什麽外出的需求都沒有，現在乍一聽到，她還懷疑自己的耳朵。
付聽雪肯定地點了點頭：“對。”
紀言書忍不住提醒道：“最近外面的亂象越發猖狂了，雨也下的大，能見度都很低，萬一回不來的話，是很危險的。”
付聽雪謝過：“這你放心。”
紀言書相處下來也知道，付聽雪脾氣雖軟，決定卻硬，做下來的打算都很少落空，自然不再勸：“報備是需要的，如果确定出去，去我那裏填張表，什麽時候出去，什麽時候回來，出行人員，出行地點，這些都要明确。”
付聽雪摸了摸下巴：“話說，言書你知道現在還有哪些地區可能撈着東西嗎”
“你是出去打撈啊”紀言書又一愣。
付聽雪點了點頭。
紀言書猶豫了一下，不過也确實，這個時候還要出去的，基本都為了打撈。
“所以有嗎當然啦，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沒有關系。”
紀言書自然是知道一點的，她猶豫了一下，卻不多說：“其實城中的水位比我們這兒稍低，像地勢比較高的地方，可能才淹到兩三層，那些地方的地下商場還有機會逛逛的。不過，我也不确定哪些地方的物資是空的，哪些是還有能打撈的。”
她看着付聽雪，語氣略沉：“但是不出意外，這些地方肯定都被瓜分得差不多了。現在大家主要都在撈被淹的居民區，換做以前，這是違法行為了。”
付聽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謝謝提醒，我知道。”他是不會幹這種事的，這是他從一開始就明确的。畢竟水總有一天會退，離開的人也很有可能回家。
紀言書看着付聽雪認真的神情，忽然有一種奇怪的負罪感。為什麽她對着付聽雪就能輕松說出這點警示，卻從不對其他出行的人說過呢
她抓了抓手上的夾板：“我回去之後給你發幾個地名，你可以先去看看。”
付聽雪看着紀言書的神情，像是猜到了她想了什麽，柔聲道：“別擔心，你不說我也是這麽想的，你不必多想。”
青年的聲音像棉花一樣軟。紀言書笑了起來：“放心啦，我也不會報什麽洩密機要的地點，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為朋友謀點福利，也是很正常的事咯。”
“謝謝。”付聽雪看着紀言書，很鄭重地說道。他很難承諾回來給紀言書帶什麽物資，紀言書現在也并不會缺，但這份幫助，他會記在心上的。
紀言書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拜拜。”
門關上後，付聽雪看向謝知，兩眼放光：“快!可以收拾了。”
謝知收回視線，摸了摸付聽雪的頭：“來吧，看把你急的。”
“嘿嘿。”付聽雪高興道，“我現在可是有船大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