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掉馬
第21章 掉馬
姜南一直以為,周淮之拒絕自己是因為他是個直男，不喜歡男人。
卻沒料到過他居然連女人也不喜歡。
那他喜歡什麽？喜歡外星人啊？
姜南有一瞬間的茫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他怕自己一時口快忍不住問出來。
周淮之拒絕了搭讪的女生,一回過頭,就看到姜南站在一旁。
他發現姜南的臉色有點古怪,盯着自己看像是發現了什麽令人驚奇的事情。
兩人離的距離不遠，周淮之猜他應該是聽到了自己剛才那句“不喜歡女生”的話,見他只是露出不解的神情，沒有厭惡或者抗拒的模樣，心裏定了許多。
至少姜南沒有排斥。
周淮之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你到了。”
姜南今天也穿了件衛衣,杏色的上衣襯得他皮膚白得誇張,周淮之視線不由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姜南收起自己無邊的思緒：“剛到,你等很久了嗎？”
周淮之：“沒有，我也剛到。”
姜南也不拆穿他，指了指餐廳：“那我們先進去吧？我有點餓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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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餐廳，随着迎賓上了二樓。
周淮之定了靠窗的位置,方向正好可以附近的江景。
落座後,有工作人員過來送茶水和菜單。
周淮之把菜單遞給姜南：“我沒有來過，你應該比我熟悉,你點吧。”
姜南在這裏讀了四年書,這家餐廳很合他的口味,他也确實來了很多次,菜單上的菜品幾乎都嘗了個遍。
“喝酒嗎？”姜南拿起菜單裏夾着的酒水單問。
周淮之說：“我開車來的，你想喝可以點,我送你回去。”
“不喝了。”姜南把酒水單放在一旁,昨晚剛在嘉年華喝完，他也不是嗜酒的人。
他先是點了幾個招牌菜和餐前涼菜,又點了兩道榕城的家鄉菜，外加一份例湯和甜點，兩人吃綽綽有餘了。
合上菜單，他想起了什麽，對服務員叮囑了一句：“白切豬手的蘸料不要放沙姜。”
服務員應聲離去，周淮之問：“你不吃沙姜嗎？”
姜南看着他：“是啊。”
周淮之在心裏記下，又問：“還有什麽忌口嗎？”
姜南不懂他為什麽要問這麽清楚，但還是說了：“西蘭花吧……其他的好像還行，我不是很挑。”
一般忌口都是蔥、香菜、芹菜之類的，西蘭花忌口算是少見的，周淮之有些意外：“西蘭花？”
“對。”姜南點頭，表情帶着顯然的抗拒，“因為蛋白質太高了。”
周淮之：“……”懂了。
兩人說話間，姜南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劃開看了眼，視線頓住。
信息是姚璐發來的。
【星黛璐：[圖片]】
【星黛璐：這是周淮之沒有錯吧？】
顧慮到周淮之在場，姜南沒有點開大圖，但小圖也能一眼就認出來是周淮之，背景就是這家融合餐廳門口。
照片上除了周淮之，還有剛才那個問他要微信的女生，從拍攝的角度看兩人離得很近，像是在親密地交談。
姜南敲了幾個字。
【姜汁撞南：哪來的？】
【星黛璐：別人發給我的，跟他一起那個女生是我們學校播音系的系花，他們兩個？不會吧！？】
【星黛璐：看來他确實不喜歡男的！】
他豈止不喜歡男的，他還不喜歡女的。
姜南腹诽了一句，擡頭看了周淮之一眼。
周淮之也在看他，兩人視線交會，前者見他臉上又浮現剛才那種微妙的神色，心下疑惑：“怎麽了？”
姜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吃完這頓飯他和周淮之就沒有什麽瓜葛了，周淮之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又或者是都不喜歡，都和他沒有關系。
有些東西問出來只會徒增尴尬罷了。
如此一想，他搖了搖頭，打消了心裏的念頭：“沒什麽。”
周淮之見他不願意說，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反倒是姚璐見他不回消息，又刷了幾條，勸他不要傷心。
【星黛璐：寶貝你不要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
【星黛璐：我再也不勸你睡他了，招惹直男這種事情到頭來只有自己傷心。】
【星黛璐：不是，你為什麽不回我？你說話啊！不會在哭吧？】
【星黛璐：[語音]】
【星黛璐：[語音]】
姜南：“……”
哭是不可能哭的，當初被周淮之拒絕的時候他都沒有哭。
姜南不便聽語音，伸手去點轉文字。
恰好服務員過來上菜，一句“您好”讓他手抖不小心點到了播放。
“他不喜歡你是他瞎了眼，你別傷心，我給你找更好的——”
語音是外放模式，姚璐的聲音又大，乍一放出來跟平地一聲雷似的。
姜南慌忙點了暫停，尴尬死了。
好在姚璐沒有點周淮之的名字，不然這頓飯真的沒必要吃了。
服務員上好涼菜，又給兩人倒了飲料就離開了。
拜姚璐那條語音所賜，剩下姜南和周淮之相對坐着。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姜南将手機熄屏，手指無意識地摳了摳手機殼。
周淮之先開口問：“不回你朋友嗎？”
姜南：“……”
不是，你怎麽還要問呢！
姜南一陣無語，他不只想回，他還想聽另一條語音呢。
但是話題的當事人就在自己面前坐着，他實在幹不出這種令人尴尬的事情，只能佯裝不在意地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到這裏結束了，周淮之卻問：“你朋友說的她，是你昨天晚上真心話提到的那個人嗎？”
姜南詫異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随便猜的。”周淮之淡淡地說道，“你不想提就不說了。”
反正他也不是很想聽。
一點也不想聽姜南的感情故事，怪影響胃口的。
周淮之心想。
然而姜南卻像是跟他反着幹似的，一反昨天不願多談的态度，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沒什麽不想提的，就是他。”
周淮之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你很喜歡她嗎？”
第一句已經說出來了，接下來的話就沒有那麽難以說出口了，姜南點頭：“喜歡了很多年，也曾經跟他表白過，可惜他不喜歡我。”
說到這裏，眼前啼笑皆非的場面讓姜南忍不住哼笑了下。
這算不算當着喜歡的人的面，用另一種方式隐晦的表白？
雖然情況有些奇怪，但比起當年來要好很多，至少這一次有機會完整地說完。
即使仍有失落和遺憾。
但也算是彌補當年的自己了吧。
思及此，姜南心裏長久以來被周淮之拒絕的那點耿耿于懷突然就消散了。
周淮之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再接他的話。
姜南端起一旁的茶水來喝，也無所謂周淮之會怎麽想，反正周淮之根本不知道自己口中喜歡的人就是他。
“你朋友說得對。”周淮之突然出聲，“他看不上你是他眼瞎。”
“噗——”
姜南被這句話嗆了一口，差點沒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
周淮之扯了兩張紙巾遞給他：“沒事吧？”
姜南一邊擺手，一邊猛咳，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還好嗎？”周淮之關心地問。
姜南咳得眼淚都出來了，眼睛濕潤地看着周淮之，對上他關心的眼神，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周淮之這算什麽？我罵我自己嗎？
姜南太樂了，原本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周淮之不清楚他笑什麽：“怎麽了？”
“沒什麽。”姜南擺手，“你說得對，看不上我是他眼瞎。”
說了又笑了，伸手拿起公筷給周淮之夾了一根涼拌藕帶：“你試試這個，他們家的藕帶做得很不錯，酸辣脆爽……還有白切豬手，清蒸多寶魚，麻婆豆腐都很好吃。”
姜南說着說着，抿了抿唇，顯然是有些饞了。
于是給自己也夾了一筷，一口下去十分滿足。
周淮之夾起碗裏的藕帶吃了。
口感确實如姜南所說，清爽脆辣，很開胃。
“怎麽樣？”姜南問他。
對上姜南期待的眼神，周淮之點頭：“确實很好吃。”
姜南高興了：“那當然，我選的地方肯定好吃。”
周淮之看他眉眼帶笑的模樣，明白了他現在對自己是處于忽熱狀态，原因應該是自己剛才罵了他的心上人。
看來可以罵，下次一定多罵。
周淮之下了定論，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來，他無所謂姜南釣不釣自己，姜南開心就行。
菜品陸陸續續送了上來，兩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一掃剛才的尴尬。
聽周淮之提起下周就是全國大學生攀岩錦标賽，姜南随口問了一句：“今年在哪裏舉行？”
“S市。”周淮之說，“你要一起去嗎？”
姜南從來沒有去過攀岩錦标賽現場，聽他這麽一問，不由好奇了起來：“不是參賽人員可以去現場嗎？”
周淮之想了下：“可以以攀岩隊工作人員的名義。”
姜南的父親嚴承平教練此時就在S市帶訓，想起老父親，姜南有些意動，但也沒有立刻答應下來，遲疑地問：“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周淮之說，“之前招新拍攝的事情多虧了你，你如果一起去的話，可以作為隊裏的宣傳人員，只是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幫忙拍照。”
他這麽一說，姜南動搖得更厲害了：“拍照是沒有問題，我先看看時間。”
“好”。周淮之也不着急，伸手去拿了飲料幫他倒上，又将自己杯子也倒滿。
姜南拿起手機查日歷備注，下周末兩天沒有備注事項，只要組會不沖突是可以抽出時間的。
去還是不去呢……
他正猶豫着，微信彈出一條新的信息消息。
【俞強：南南，飛鳥社希望我們把合作的消息挂直播預告，提前預熱一波，我拟好了公告，你看看。】
“飛鳥社”一家經營原創JK的品牌，雖然才成立五年，但是款式設計和服裝質量都是上乘，口碑非常好。
姜南之前也和這個品牌合作過，當時的合作款爆火，還沖上了微博熱搜。
明天的直播服裝就是這個品牌提供的新款。
姜南掃了一眼發來的文案，回了句【沒有問題】
【俞強：好咧，那我去直播間和粉絲群挂通知。】
【姜南：好。】
此時正好有服務員上來收骨碟，姜南收起了手機。
服務員幫姜南換完碟子，又繞到了周淮之那邊，工作時手臂不慎撞到周淮之手邊的飲料杯，剛倒好的飲料整杯被打翻。
姜南被吓了一跳：“小心！”
周淮之眼疾手快地将杯子扶起，但仍有一部分飲料潑到了他的衛衣上。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連聲道歉，迅速将手中的碟子放下，拿起一旁幹淨的餐巾遞給周淮之。
“沒事。”周淮之接過餐巾擦拭上衣和手背上被潑到的地方。
服務員一邊擦幹淨桌面的飲料，一邊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周淮之将手中的餐巾放下，黏膩的感覺仍讓他有些不舒服，便對姜南說，“我去清洗一下。”
姜南點頭：“好。”
服務員立刻說：“我帶您過去，真是十分抱歉。”
周淮之随服務員去了洗手間。
姜南看到他那杯飲料潑得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杯子邊沿也弄髒，本想叫人過來給他換新的，恰巧注意到周淮之的手機還放在桌面上。
手機也濺到了一些飲料，屏幕上的果肉粒粒分明，飲料正順着邊沿往手機殼裏滲……
姜南盯着那些果肉，手指動了動。
周淮之還沒有回來，他不應該随便動人家的手機。
但是不會進水吧？
姜南繼續盯着手機屏幕上的飲料，忍了又忍。
……實在忍不了一點。
他伸手過去将周淮之的手機拿起來，從餐巾盒抽出兩張幹淨的紙巾，然後把上面的飲料和細小的果肉仔仔細細擦幹淨。
舒服多了。
姜南滿意地将手機殼裝上，正打算把手機放回原位，屏幕突然亮了起來，跳出一條新的動态消息。
姜南無意偷看別人的信息，只是他恰好拿着手機，視線自然而然落在屏幕上。
只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了。
【尊敬的黃金會員116657359：您特別關注的主播南南_女神發布了新的公告，想要快速獲取女神的動态消息嗎？快點擊——】
姜南：“？？？”
作為銀河TV的主播，姜南對平臺的系統消息太熟悉了。
銀河TV裏叫南南的主播不少，不巧他正是其中一個，而且為了不重名，注冊的時候他特地加了一小節下劃線。
這個“南南_”應該就是他沒錯。
但是重點是這個116657359為什麽出現在周淮之的手機上？！
姜南不敢置信地看了兩遍這條系統消息，再次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雖然信息提示被隐藏了一半，但是他不用點進去也知道餘下內容是俞強發的預熱公告。
而“116657359”這個ID名字，今天剛出現在俞強的口中，讓姜南釣着點。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116657359是周淮之？還是周淮之是116657359？？！！
姜南感覺大腦都宕機了，直到服務員主動拿來了新的杯子，詢問他還需要什麽東西過來才回過神來。
服務員連叫了他幾聲：“您好，您怎麽了？”
姜南：“……”
我怎麽了？
呵呵，我這一晚上經歷的大起大落實在太多了。
今天俞強說116657359是新的潛力股粉絲，注冊才一個多星期就給他砸了六十幾萬，讓他多Q對方固粉。
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
姜南回想了一下，他當時義正詞嚴地拒絕了俞強的提議，同時還在心裏吐槽這個116657359又不是周淮之，哪裏值得自己降低底線去幹這種事。
結果這個人116657359……好像真的是周淮之。
不，不是好像。
他就是。
姜南感覺手機變得有些燙手，有種自己握住的不是周淮之的手機，而是他打賞的六十幾萬。
周淮之平均一場直播給他打賞超過十萬。
不是六十塊，是六十萬。
作為高中同學，即使知道周淮之不缺錢，也忍不住罵一句真是敗家子啊。
姜南把手機放回原位，魂不守舍地坐下來，開始考慮自己等會兒要如何面對周淮之……這個唯粉。
結果腦子轉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端起滿杯的飲料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讓他雜亂的思緒平和了一點，想起剛才周淮之說自己不喜歡女生的話。
不喜歡女生能給女主播打賞六十幾萬？！
敢情他不是不喜歡女生，是喜歡網紅。
而這個網紅還是自己，一個女裝大佬主播。
姜南：“……”
就……很突然。
周淮之還沒有回來，姜南坐如針氈，幹脆拿起手機給姚璐發消息。
剛才姚璐發來的語音他還沒有聽完，只是眼下他也無心理會姚璐說的是什麽，噼裏啪啦發了消息過去。
【姜汁撞南：你記得我直播間那個ID是116657359的粉絲嗎？】
【星黛璐：當然啊！新的土豪粉。】
姚璐消息回得很快，姜南一邊打字，一邊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加快。
【姜汁撞南：我發現他好像是周淮之】
這個信息發出去，姜南甚至感覺自己的手有點抖，連标點符號都沒有用。
【星黛璐：？？】
姜南來來回回地打字，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下一秒姚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顯然是等不及回複。
他正要接通，眼角餘光看到周淮之朝這邊走來，只能先把電話挂了。
【姜汁撞南：他在旁邊，回去再說。】
姜南将手機扣回桌面，看着走到對面坐下的周淮之，表情一言難盡。
他當初向周淮之表白被毫不留情拒絕了，結果現在對方成了他的粉絲，還在他的直播間砸了幾十萬。
這算不算，真香定律？
周淮之注意到他的目光，出聲問：“怎麽了？”
姜南總不能說自己發現他是自己的粉絲，然後來一場粉絲見面會吧？
萬一周淮之把自己當成變态，直接曝光他男扮女裝直播怎麽辦？
一想到自己女裝的視頻可能會被公布在學校論壇，社死感幾乎要把姜南淹沒了。
太尴尬了，絕對不行！
姜南暗自決定要捂好自己的馬甲，但又忍不住好奇周淮之關注自己直播間是什麽心理。
他狀若無意地找了個話題：“剛才在門口看到你和別人在聊天，是個很漂亮的女生，是你朋友嗎？”
“你覺得她很漂亮？”周淮之問。
不确定是不是錯覺，姜南似乎看到周淮之微皺了下眉。
“很漂亮啊。”姜南實話實說，剛才那個女生不管是外貌還是氣質都是女神級別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想要套周淮之的話，“不是你朋友嗎？”
“不是。”周淮之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冷淡，“問路的。”
姜南：“……”明明是問你要微信。
“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姜南不死心地問，“還是說你不喜歡這種類型的？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喜歡你這樣的。
周淮之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以免吓到姜南。
他沉思了一下，拐彎抹角地說：“會唱歌和跳舞的。”
姜南：“……”你直接報我身份證號得了。
他可不就是會唱歌和跳舞？
姜南此刻的心情很複雜，有種網紅主播和粉絲線下約會的既視感。
衆所周知，網紅私下和異性粉絲約會的性質，大多都不會是什麽正經的約會，約會流程無非就那三樣——吃飯、看電影、睡覺。
尤其對方還是給自己砸大錢的粉絲。
他和周淮之現在走的就是約會流程第一步，第一步結束了，便是——
“吃完飯想做什麽？你有什麽安排嗎？”周淮之突然問。
姜南滿腦子都是約會流程三部曲，嘴巴比腦子快，下意識就接過話：“看電影？”
鑒于姜南忽冷忽熱的态度，周淮之本來并不抱續場的希望，聞言有些意外：“你想看電影？”
姜南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電影也可以，我也沒有其他安排。”
周淮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嗎，想了想說，“我記得樓上就有電影院。”
姜南理智告訴自己要拒絕，他此時應該回去好好清醒一下，想一想下一步的應對方法。
可是嘴巴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自行開口說：“好啊。”
這一刻，姜南的腦海裏跳出了一黑一白兩個小人，互相對立。
白色的小人說：“看什麽電影，你清醒一點！他喜歡的是網紅不是你！他拒絕你了！”
黑色小人叉腰反駁說：“網紅也是我！他喜歡網紅主播就是喜歡我，他既然喜歡我，那我為什麽不能和他看電影？！我不只要和他看電影，我還要和他睡覺！”
白色小人恨鐵不成鋼：“你你你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黑色小人：“骨氣算什麽，能睡得到自己喜歡的人嗎？”
姜南在一旁心馳蕩漾：“就是啊……”
白色小人怒視：“你說什麽？”
姜南改口：“我說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兩個小人争吵不休，姜南站在一旁站着覺得自己像根牆頭草，一會兒覺得白色小人說得對，自己要有骨氣，一會兒又覺得黑色小人說得對，在自己喜歡了多年的人面前，骨氣算什麽。
周淮之見他神情恍惚：“你怎麽了？”
姜南回過神：“什麽？”
周淮之的視線停在他的耳朵上：“你耳朵很紅。”
姜南：“……”靠。
姜南把兩個喋喋不休的小人踢走，鎮定自若地說：“哦，暖氣有點高……對了，你剛才說什麽？”
周淮之：“我問你有想看的電影嗎？”
姜南有一段時間沒有關注影片上映的消息了，但之前聽姚璐說新上映的一部動畫不管是制作和劇情都很不錯。
“朋友說新上映的一部動畫片不錯。”他說。
“我看看。”
周淮之拿起手機，姜南下意識屏住呼吸，盯着他的反應。
屏幕被按亮，周淮之一眼就看到了系統發來的消息。
原主就坐在自己對面，這個剛才發的通知？
周淮之點開信息。
【南南_：少女的裙擺盛滿心事，冬日裏的每一封書信都是與你有關的秘密。飛鳥社原創JK新款，明天晚上八點半不見不散。#JK#百褶裙#飛鳥社#】
JK？
百褶裙？
周淮之擡頭看了姜南一眼，再次和一直關注他動靜的姜南四目相對。
砰砰砰——
姜南聽到自己心髒不安分地跳動着。
他故作鎮定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周淮之動作自然地将信息點掉，“你剛才說的片子，還記得叫什麽名字嗎？”
姜南：“……”
就這？
你怕是想憋死我。
“不記得了，随便看吧。”
他麻木地說道，低頭去吃新上的甜品，也錯過了周淮之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最後周淮之找到姜南所說的那部動畫片，兩人選好位置買了票，結賬之後去了樓上的電影院。
周淮之讓姜南去取票，自己則去買奶茶和爆米花。
此時正好是觀影高峰期，來往的人很多，姜南取完票，周淮之還在排隊。
離電影開場還有時間，姜南幹脆在靠角落的位置找了張桌子坐下來等。
剛一坐下沒兩分鐘，旁邊就有人走過來問：“你好，這裏有人嗎？”
姜南擡頭，是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
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
姜南估摸着等周淮之買好東西，兩人也該進場了，于是朝她笑了下：“沒有，你坐吧。”
女生卻沒有坐下，繼而又問：“你是一個人嗎？”
從小被搭讪習慣的姜南已經意識到了對方的意思：“不是，還有我朋友。”
“女朋友嗎？”女生小心翼翼地問。
姜南：“……倒也不是。”
女生眼睛亮了一下，握着自己的手機說：“那我可不可以加你微信？”
“抱歉。”姜南不喜歡女生，也不打算吊着對方，“不方便。”
女生卻是不死心，猶豫了一下接着問：“真的不可以嗎？我不會打擾你的，我——”
姜南在心裏嘆了口氣，當初和周淮之表白的時候他也是抱着這種想法的，不答應也沒關系，能收下信就好。
然而後者并沒有給他機會。
于是，他決定拉周淮之出來擋槍：“抱歉，我和男朋友一起來的，他去買東西了，我在這裏等他。”
女生：“……”
“妮妮，你好了嗎？”
一道聲音傳來，姜南轉頭，看到剛才在樓下被周淮之拒絕的女生朝他們走來。
姜南：“？？”
不會吧？這麽巧？！
對方來到他們面前，大大方方地問那名叫妮妮女生：“要到了嗎？”
被稱為妮妮的女生尴尬地擺手：“沒，沒有，文文我們走吧——”
“什麽？你也沒有！？”文文震驚，“今天我們是出師不利嗎？不行！我不服氣！”
她一把奪過妮妮的手機，拍在姜南面前的桌子上：“同學，加個微信吧！又不是談戀愛，交個朋友也行啊！”
姜南：“……”剛才你在周淮之面前怎麽沒有這種氣勢。
“對不起對不起，我朋友今天有點喝多了。”妮妮一邊和姜南道歉，一邊拉住文文，“別鬧了，人家和男朋友一起來的，你太失禮啦。”
文文：“……男朋友？”
三人面面相觑，姜南笑而不語。
文文尴尬地把拍在桌子上的手機撿起來，對姜南說：“真是不好意思啊。”
姜南：“沒有關系。”
“那個……嗯，”文文語帶抱歉，“要不，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不用，我……”
“要的要的！”文文打斷他的話，“你別跟我客氣，相逢即是有緣，一杯奶茶而——”
“不用買，他有了。”
一道聲音介入兩人的交談，三人回頭望去，看到周淮之站在背後，一手拿着兩杯奶茶，一手抱着桶爆米花。
妥妥的熱戀期看電影約會标配。
姜南：“……”
文文：“……”
妮妮：“……”
周淮之的目光在他們三人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姜南身上，淡淡地問：“你朋友？”
姜南：“……”
文文：“……”
妮妮：“……”
你就裝吧，人家女生剛才在樓下還問你要微信來着。
姜南吐槽了一句，搖搖頭：“不是……你買好了？”
“嗯。”
周淮之剛才買完奶茶，一轉身就看到姜南在和兩個女生在說話，其中一個将手機拍在姜南面前。
場景十分熟悉。
他皺了下眉，避開人群走過來，一靠近就聽到女生說要請姜南喝奶茶的話。
他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去買杯奶茶而已，就有人上來和姜南搭讪。
內心的不悅感和占有欲滋生，他不等姜南回答便出聲替他拒絕了對方。
“忙完了嗎？”他問姜南，“電影快開場了。”
“先走了。”姜南對兩人說了句，和周淮之一同去檢票進了場。
留下呆若木雞的文文和妮妮兩人。
半晌，文文捂臉痛哭：“我他媽今天是捅了gay窩了！”
妮妮同樣一言難盡：“誰說不是呢。”
-
姜南選的片子剛上映沒有多久，幾乎是滿場的觀衆。
兩人按照票上的座位號坐下，姜南将吸管插上喝了口奶茶。
甜滋滋的。
他拿起來，湊近看了眼，五分糖。
明明是自己的口味，卻有種比以前喝過的奶茶都要甜的感覺。
大概是買的人不一樣吧。
借着大屏幕的光亮，周淮之見姜南盯着手中的奶茶出神，傾身過去問，“怎麽了？不合你的口味嗎？”
黑暗容易放大人的感官，兩人的距離只隔着一個座椅扶手，周淮之靠過來的時候，肩膀抵在了姜南的肩膀上。
過近的距離，讓姜南想起昨天晚上在KTV的擁抱。
今晚電影院的暖氣和昨晚KTV的一樣高。姜南心想。
“沒有。”他低聲回答，“很好喝。”
黑暗中，他似乎聽到周淮之輕笑了一聲。
“你喜歡就好。”周淮之這麽說，礙于環境特地壓低的聲音在黑暗中帶着低沉的磁性，聽得姜南耳朵發燙。
他下意識伸手去揉，手背不經意擦過周淮之的臉頰。
周淮之：“嗯？”
一個簡單的氣音，讓姜南耳朵都麻了。
他想起高中時周淮之曾經擔任過學校的播音員，字正腔圓的播音腔出色到很多人都以為他專門練過。
每周二傍晚是周淮之播音的時間，姜南偷偷錄了許多周淮之的播音內容，藏了一個文件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一個人在房間循環播放。
除此之外，他還往學校播音室的收稿郵箱投了許多匿名稿子。
那些稿子連标點符號都裹挾着他不為人知的暗戀，如果哪一天周淮之念到其中一篇，他都會雀躍許久。
他寫了很多很多稿子，文筆從生澀變得娴熟流暢，不少入選了學校年度優秀播音稿。
可即便如此，他仍寫不好給周淮之的情書，修修改改寫一個月始終不滿意。
當年表白被拒，周淮之離開後，他撿起那封信回去自己看了許久。
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讀。
窗外的天黑了下來，月亮升起。
直到餓到胃痛，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在書桌前坐了許久，情書的邊沿已經被自己捏皺了。
“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寫得也不是很滿意。”
他将信慢慢揉成一團，砸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黑色的垃圾桶裏，藍色的信紙孤零零的。
“你不要，那我以後不喜歡你就是了，沒什麽了不起的。”
十七歲他的賭氣一般地下決心。
一眨眼四年過去，本以為自己已經走出那場名為“暗戀”的電影許久，不曾想毫無防備的重逢卻又将他帶回原點。
原來僅僅只要“周淮之”三個字，就能輕而易舉讓他卸甲投降。
膝蓋被碰了一下，把姜南的思緒從過去帶回當前。
他低下頭。
周淮之微微岔開的腿挨到了他的膝蓋。
周淮之的身高一米九一，前後排座位間的寬度對他的身高來說顯然有些憋屈。
可惜這個場次沒有VIP影廳的票了，只能委屈周淮之的大長腿。
姜南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靜不下心來看電影，一則是周淮之的存在感太強了，二則是周淮之就是116657359這件事也讓腦子有些亂。
答應周淮之來看電影簡直是折磨自己。
姜南嘆了口氣，伸手去拿放在扶手杯架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入口帶着淡淡苦澀，苦澀過後是醇厚的咖啡香味。
還挺好喝的。
姜南下意識又吸了一大口，咽下去才反應過來自己喝的不是奶茶，而是咖啡！
他偏頭往另一邊的扶手看，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奶茶。
自己喝的是周淮之的咖啡，用的是同一根吸管！
這無疑就是間接接吻。
姜南腦子“嗡”了一下，炸開了。
他用眼角餘光去看旁邊的周淮之，對方正專心地看電影，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拿錯了他的咖啡。
姜南輕輕将咖啡放回了原位，暗自松了口氣。
剛收回手，周淮之就伸手拿起咖啡來喝。
？？！！
姜南倏地定住，目光控制不住落在他的唇上。
周淮之咬着剛才他含過的位置，喉結處滑動了兩下。
砰——砰——
随着周淮之喉結上下滑動，姜南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耳朵也熱得厲害。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奶茶，連喝了幾口都沒嘗出什麽味來。
接下來電影播放的過程，姜南都有些心不在焉。
時間好像将他拉回了高三那一年。
畢業前夕，學校組織觀影活動，每兩個班一期。
觀影的前一天他恰巧生了病，高燒三十九度在醫院打了半天的針。
姚璐告訴他，他們班正好和周淮之所在的班級同期，問他要不要來。
要去的。
他啞着嗓子說。
當天的多媒體教室坐滿了人，又吵又亂，大家都不按班級來坐，随心所欲地紮堆。
姚璐幫他占了周淮之背後的位置，見他進來，拼命招手。
姜南戴着口罩，避開來往的同學，悄悄坐到了周淮之的後方，兩人中間只隔了一排桌椅。
和周淮之的距離近到一伸手就能夠觸碰，甚至還能聞到周淮之校服上傳來帶着薄荷清新的皂莢味。
那天的電影放了什麽內容他沒有在意。
只記得自己在別人注意力都放在電影上時，偷偷用手丈量自己和周淮之的距離。
那是不過兩個手掌的距離。
如同今晚一樣近。
一直到電影散場，姜南都沒有注意到放了什麽內容。
出了電影院，他深呼吸了一下，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周淮之問：“我送你回去吧。”
姜南這次沒有跟他客氣：“好。”
周淮之的車就停下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兩人搭乘電梯下了梯。
姜南看到亮起燈的黑色轎車，車身線條簡潔流暢，看似低調又極具張力，不由想起周淮之在直播間給自己打賞的那幾十萬。
敗家子啊！！
他痛心疾首地罵道。
周淮之剛來A市不久，雖然之前借同路的理由送了姜南一次，但對這邊的道路不算熟悉，上車就在導航輸入了“錦繡豪庭”的地址。
回去的路上，姜南都在想怎麽處理周淮之是自己直播間粉絲這件事，他甚至連退錢給周淮之的念頭都冒出來了。
周淮之見他神情苦惱的樣子，出聲問：“怎麽了？”
“嗯？”姜南收斂心神，“沒什麽，只是有點困。”
周淮之聞言只當他是昨晚睡太晚，沒有多想：“你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姜南看了眼路程，只剩下幾個公裏：“不睡了，快到了。”
周淮之也沒有勉強他，稍微加了點車速。
車子到錦繡豪庭門口，姜南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對周淮之說了句：“路上小心。”
“好。”周淮之點頭，看他轉身進了小區才掉頭離開。
姜南回到家裏，撥通了姚璐的電話。
姚璐等他回電等了一晚上了，幾乎是秒接：“到底怎麽回事啊？周淮之怎麽會是116657359呢？！你不會弄錯了吧。”
姜南半躺在沙發上，語氣肯定：“不會。”
他把今天晚上和周淮之吃飯的經過說了一遍，強調自己親眼在周淮之的手機上看到116657359的系統消息，以及周淮之說自己喜歡會唱跳的女生。
“會唱歌跳舞……”姚璐第一反應就是，“這不就是你嗎？！”
“嚴謹一點。”姜南提醒她，“是我的主播馬甲，不是我。”
“沒差啦，反正本尊就是你。”姚璐不在意地說，“沒想到啊，最終他還是栽在你手裏了，那你打算怎麽辦？”
姜南扶額：“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一晚上他腦子都跟漿糊似的。
既高興，又茫然。
高興的是周淮之是喜歡他的，茫然的是喜歡的又不是他。
周淮之喜歡的是他的馬甲，還是個女馬甲，本質上來說，他還是個直男。
姚璐卻沒有他顧忌這麽多，反而說：“這是好事啊！當初你不是說要讓他高攀不起嗎？機會就在眼前！”
姜南：“……快別提了。”
當年姜南被周淮之拒絕，雖然能理解周淮之拒絕自己的理由，但是總歸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戀，說不傷心是不可能的。
輸在起跑線的他急需發洩內心的苦楚，約了姚璐深夜痛飲一番，在酒精的刺激下，一時上頭激情下單三十件小裙子。
他當時醉得連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卻不忘大放厥詞：“校草有什麽了不起的？現在的我你愛理不理，以後的我你高攀不起！”
“等我小裙子到了，讓你看看什麽叫女神！”
隔天他酒醒後，收到了同城的第一件快遞——一件黑色掐腰背心短裙。
他拿着又薄又短的布料，一臉迷茫地看着門口雙手抱臂，雙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的姚璐：“這什麽玩意兒？你的裙子為什麽寄到我家裏。”
“這不是我的裙子，是你讓周淮之高攀不起的輔助道具。”姚璐忍着笑，沖他揚了揚下巴，“穿吧，女神。”
姜南：“……”
接下來他連收了五天快遞，各式各樣的裙子快把他淹沒了。
他第一次穿裙子是在姚璐的慫恿下，和她一起去發傳單，也是那一次碰到了俞強，成為銀河TV的女主播。
沒想到當年的一句醉話，多年後卻成了真。
姜南頭都大了，他和姚璐聊了半天，最後手機沒電告終。
起身拿充電器充上電，姜南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之後毫無睡意。
手機上有周淮之發來的晚安信息，距離發送時間已經過來一個小時，姜南沒有再回複，趴在床上輾轉難眠。
“啊——”
他抓着被子将自己捂住，一想起自己在直播間穿着超短裙又唱又跳的樣子被周淮之看到，就有種腳趾都要蜷縮起來的羞恥感。
幸好周淮之不知道他粉的女網紅是自己。
否則真的是要老死不相往來了。
姜南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最後爬起來開了電腦，登錄某問答論壇，發了一個帖子。
【震驚】《拒絕過我的校草成了我直播間的粉絲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