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庭晣帶着這麽重的傷,自然下不了山,只得回到自己屋子裏,關上了門。蕭岩若是想進來,這扇門當然擋不住他,庭晣只是覺得,他就是要告訴蕭岩,不要進來!

因為這傷,庭晣只能趴着,折騰到現在,他的裏衣幾乎全被汗濕了,這麽趴着,不住打冷顫,身上忽冷忽熱,難受得想哭,不多時便失去了知覺。

再睜開眼,屋裏竟已點上了燈。天黑了嗎?師父,呸,蕭岩來過了?稍微支起身子,牽着身後的傷,庭晣疼得直捶床。還疼着呢,他又發現他餓了,這才想起自己整整一天沒有進食,此刻頭暈眼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

想什麽來什麽,“吱呀”一聲,蕭岩推門進來,端了飯菜放在他床邊,輕聲道:“有點低燒,先吃飯,我給你端藥來。”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庭晣沒有說話,蕭岩也不理會他,徑自出去了。庭晣看着那些飯菜,香味直飄進他鼻子裏,肚子叫得愈發響亮,可是憑什麽?憑什麽打完了就想用一頓飯收買他?他才不是這麽沒骨氣的人!他越想越氣,猛地伸出手,将飯菜掃到地上,一片狼藉。

蕭岩端着藥過來,不由得眉頭一蹙,可是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走過去,把藥放在原來飯菜的位置上,淡淡道:“喝藥。”

“哐啷”一聲,藥也被摔了,黑色的湯汁灑在蕭岩的袍子上。蕭岩心力交瘁,他為這個小崽子忙活了一整天,胸悶氣短的,結果小崽子醒了就這态度。他這師父是當得多失敗?蕭岩長長地嘆氣,轉身去取了傷藥來,道:“你說得有理,我沒有什麽資格打你,你不願意認我作師父我也不勉強,只是你現下傷着,哪兒也去不了,待你養好傷,想下山便下山,我不攔你。”

庭晣聽那人聲音裏滿是疲憊,他認識蕭岩不過幾月,但印象中蕭岩總是溫和而有力量,何曾這樣虛弱?可又想,挨打的是我,他虛弱個什麽勁?還是說他也會傷心,哼,他才不會傷心,他那麽兇,活該孤獨終老!

明明是洩憤的話,庭晣卻心酸不已,蕭岩還是很好的呀,可是為什麽要打人?還要下這麽重的手?

庭晣想得入迷,頭頂突然覆上一只大手,輕柔的撫摸刺激着他的淚腺,他控制不了自己,悶頭哭起來。

“上藥,可以嗎?”

蕭岩見他并不言語,只當他是答應了,便掀開被子,揭開蓋在臀上的綢衣,避開破皮的地方,抹了藥膏,輕輕地給他揉開。

庭晣一驚,他早已沒穿了褲子,再一看,上衣也換了。難不成在昏睡的時候蕭岩就來替自己換衣服了?

哼,現在裝什麽好人?還不是你打的?

“唔······”揉傷并不好受,庭晣悶哼了幾聲,頭上冷汗直流。蕭岩見了,又是拍背又是擦汗的,頗有些以身代之的意思。

上了藥,蕭岩蹲下收拾那一地狼藉,道:“你今日不想吃不便不吃了,明日想吃什麽再同我說,你不願意同我說,我就只好随便做些清淡的給你。人是鐵飯是鋼,別跟自己過不去。”

說是随便做些清淡的,但庭晣知道,蕭岩從不在吃食上虧待他,單看他今晚摔掉的那一頓,便有葷有素,全是照着他的口味來的。

庭晣想了想蕭岩今晚說的那些話,後知後覺,蕭岩的話裏,再也沒有自稱師父。

他真的傷心了。

看着蕭岩收拾好東西出去,門重新關上,庭晣狠狠掼開身上的被子,哭出了聲。

蕭岩真的不要他了嗎?明明今日清晨他才在別人面前說“吾兒”,怎麽能這麽快就說話不算話?況且,況且,還沒有拿到步月,不,還不能走!

之後一連四五天,蕭岩都是那般端了飯菜和藥進來,庭晣沒再摔東西,每次都把飯吃得幹幹淨淨,藥喝得一滴不剩,作為示好的信號。可是蕭岩似乎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仍是早晚給他上藥,多的話半句沒有,把他急得團團轉。

難不成要自己主動說?不行,太丢臉了!這件事他根本就沒錯,他才不要向蕭岩低頭!

還沒等庭晣下定決心,蕭岩就開口了。那是一個晴朗的秋日,蕭岩照舊給庭晣上完藥,發現傷已好了許多,原來破皮的地方結了痂,青紫都消退了,只剩下幾團灰撲撲的。蕭岩溫聲道:“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試試起來,應該不影響走路,你要是下山就收拾一下,等會我送你下去。”

庭晣一愣,他的傷怎麽好得這樣快?他撐起上身:“我沒說要下山!”

蕭岩也是一怔,怎麽?還反悔了?不過他倒是很高興的,失去庭晣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打擊,這幾日他一晚也沒睡好,不斷地想象庭晣下山以後的生活,也許是去替人幹活,也許是到處流浪,也許是再遇到一個師父,最後發現,無論庭晣未來如何,他都很傷心。

他始終希望自己能夠陪他走到人生的最後。

故而,聽見庭晣這樣說,即使語氣不大好,他也樂意,嘴角有了些笑意,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這孩子急急忙忙喊:“我也沒說要叫你師父!”

這可真是把蕭岩給氣笑了:“你又要呆在這裏,又不認我作師父,哪有這樣的理?”

庭晣理虧,一時之間找不到話來回應,“反正”了幾下,最後只甩了一句:“反正就是這樣!”随即鴕鳥一般死死地躲進了被子裏。

倒是虧得蕭岩這個師父稱職,一聽小孩這話就知道是少年人臉皮薄,要面子,拉不下臉說想留下,只好拐彎抹角地給自己找臺階。蕭岩笑笑,隔着被子揉揉他的頭,表示師父知道了。

庭晣躲在黑暗中,感覺到師父在摸自己,差點笑出聲。

只是當晚的發展出乎庭晣意料,他蒙着頭睡得昏天黑地,一醒來便聞見一陣面湯的清香。庭晣一看,床頭正放着一晚熱乎乎的湯面,湯上飄着蔥花,再卧一個新鮮完整的蛋,就跟他生辰那日吃的長壽面差不多。庭晣咽着口水,忙爬起來,就在他要端起碗的時候,碗不見了。

庭晣的視線追着那碗,竟發現師父就在他房裏,只是他一直盯着面,竟沒看見。

庭晣不好意思伸手讓他給,眼睜睜地看着師父端了面到門口坐着,背對着房間。庭晣看見他的背影,還有隐隐約約的面湯冒起的熱氣。

“我這個面呢,做給我徒弟吃的,但是我現在又沒有徒弟,就只能自己吃了。”蕭岩自說自話,每個字都飄到了庭晣耳朵裏。庭晣看見他真的用筷子夾起面條往自己嘴裏送,嗚嗚嗚······我的面!

他吃就吃吧,還故意嚼得特別響,邊吃邊說些“不錯”“有嚼勁”的評語,搞得庭晣一肚子氣。

“你說我這麽好的手藝,浪費了也不行,不如我下山去收個徒弟吧。”庭晣背過身,捂住雙耳,可是所有的聲音仍舊一清二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幾乎令他悲憤欲絕!

連湯也喝了,為什麽連湯都不給我?!

“我還抓了只山雞。”

!!!山雞!烤了嗎?!

蕭岩沒再說話,庭晣等不來下文,肚子餓得難受,又想吃面又想吃烤雞,最後發現自己根本離不了師父。

“師父。”弱弱的一聲,跟蚊子叫似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