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禮物

第036章 禮物

國喪過後, 所有人都身心俱疲,也都提心吊膽,誰也不知道第二只靴子什麽時候會落下來。

“皇後……”三十多年的夫妻了, 司徒桤當然看得出來, 他的妻子最近這段時間沉默地可怕。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卻一直沒有機會和她好好說說話,又或者他們都在本能地回避着某些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見皇帝遲遲沒有下文, 皇後自己開口道:“聖人已經查得很清楚了, 不是麽?”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中透出一絲失望, 不是對皇帝的,而是對自己。

雖說巫蠱之術陰狠至極,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他肯定寧願是外人要害自己兒子, 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自相殘殺。然而事與願違,最初查到司徒焞有嫌疑, 皇帝就是百般不願接受,反複進行核實。好不容易證明了司徒焞并未參與此事, 司徒煜又被查出有問題, 而且問題比哥哥要大得多。他居然想借一個哥哥的手幹掉另一個哥哥,再把那個哥哥供出來, 最終自己謀得上位的機會。

皇帝不會輕易地冤枉任何一個兒子, 可司徒焞是越查越清白, 司徒煜卻是越查罪證越多。若不是趕上皇太後薨逝, 整件事其實早該有個定論了,而不是一直拖到現在還懸而未決。

不等皇帝回答, 皇後又繼續道:“聖人想好如何處置煜兒了嗎?”到底是從小“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碎了”的小兒子,皇後哪怕知道司徒煜罪無可赦,稱呼上改不過來。

“貶為庶民,就地圈禁。”皇帝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了這句話。

皇後聞言猛地一震,驚訝道:“不用流放?”她原以為小兒子全家會被皇帝流放到某個不毛之地去自生自滅,誰知竟然不用……

“不流放了,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放心些。”司徒煜的心思比表現出來的深沉太多,哪怕是流放,也不能保證他在日後不生出事來。只有直接圈禁了,與外界全無接觸,他才能徹底安分。

皇後沉吟許久,輕聲道:“煥兒是個厚道人,煜兒從此若能安分守己……”不到萬不得已,皇帝肯定舍不得殺子。可沖着司徒煜對司徒煥做過的事,他日後要做什麽,皇後都覺得可以理解。

“朕不殺司徒煜,煥兒大抵也不會。”皇帝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司徒煥親口在他面前說了,無論他如何處置司徒煜,他都接受這個結果。

司徒煥所謂的接受,顯然不止是現在,也包括以後。正因如此,皇帝才要斬斷司徒煜所有後路,讓他再沒一絲的可能出來蹦跶。不然日後他再讓司徒煥為難了,豈不是打了皇帝自己的臉。

比起司徒煜,真正讓皇帝感到為難的其實是司徒焞。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遲疑道:“皇後,朕還有件事要跟你說,是關于焞兒的……”

對司徒煥來說,司徒煜現在就是秋後的螞蚱,已經蹦跶不動了。司徒煥表現出來的對司徒煜的寬容與他本人毫無關系,那是太子對父母的孝順,不忍他們傷心為難。

可到了司徒焞這裏,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誠然,皇帝已經查清,司徒焞在整件事裏沒有主動做過任何一件不該做的事。可誰也不能保證,他有沒有明知司徒煜的用意卻選擇了順水推舟。

皇帝可以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可司徒煥相信自己的弟弟嗎?司徒焞又能相信他的哥哥真的相信他嗎?這些事誰也不能保證,就是皇帝也不能。

“聖人之前不把焞兒捧得那麽高,如今也不至于如此為難。”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司徒煥和司徒焞的關系上,皇後看得比皇帝更清楚,她說完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早先皇兄尚在,朕不過是藩王。煥兒老實守規矩,當世子正合适。焞兒能征善戰,朕不忍埋沒他的才能,想着他能憑軍功掙個王位也不錯。”在皇帝還是親王的時候,這樣的安排恰到好處。

可等皇帝成了皇帝,一切就變得不對勁了。只是這時,司徒煥兄弟早已長大成人,有些事情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好在司徒煥這個儲君當得還是比較讓皇帝滿意的,哪怕有些不足,看在司徒堇這個皇帝的寶貝大孫子面上,也是可以接受的。通常來說,只要是嫡長子身份上位的新帝,對兄弟都是比較寬容的。因為他自身名正言順,就不會覺得兄弟對自己的威脅有多大。司徒焞能帶兵打仗不假,可皇帝從來沒有讓他掌過軍權,日後司徒煥登基,要鉗制弟弟輕而易舉。但是現在,因為司徒煜生事,兄友弟恭最基本的平衡被打破了。

都說知夫莫若妻,皇後看得出來,在巫蠱之事鬧出來之前,皇帝始終認為司徒煥和司徒焞的關系是可控的。不過她沒有在此糾結,只要皇帝認識到了,兒子們之間有問題就行,早晚并不重要。

“聖人打算如何安排焞兒?”早在司徒焞生擒前真臯可汗忽蘭烏都的時候,皇後就在為此擔驚受怕了。如今終于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她心裏竟有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

“朕想好了,讓焞兒帶兵去南洋進行屯墾。”皇帝這話說出來,不僅皇後驚駭萬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就是早有這個想法的司徒堇,也是驚訝不已,他皇爺爺是什麽時候想開了的。

不同于皇後略微帶着顫抖的聲音,司徒堇用興奮的語氣問出了同樣的內容:“皇爺爺,你是如何想到這點的?”虧他還在心裏打了不少草稿,想着如何才能說服皇帝,結果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南洋那邊有消息送回來,說是有個很大的島嶼,土地極其肥沃,十分适宜耕種。若是能派人進行屯墾,以後正好當做基地,再開發周邊的島嶼就容易得多了。”是否要在南洋諸島駐軍,這個事情以前讨論過,但一直沒有結果。因為朝上的争議特別大,有人覺得不劃算,有人擔心規模大了會失控,總之就是讨論一直有,進度一直原地不動。

“南洋有信送回來?都是誰寫的?有賈瑚嗎?”前兩次船隊出海,都是出去了就杳無音信,讓人提心吊膽。所以這回賈瑚出去,司徒堇感覺各種不好,也沒想到還能提前就有消息送回來。

司徒堇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并沒想過一定能有答案。船隊萬裏迢迢送信回來,肯定是有大事要說,賈瑚有沒有機會捎上一封報平安的信,不太好說。至于其他的可能,司徒堇拒絕去想。

誰知皇帝告訴他,信就是賈瑚寄回來的。因為送得急,在泉州上岸走了陸路,用八百裏加急送回來的。至于随信寄回來的東西,則繼續走海路,還要過幾天才能到,還有禮物是給司徒堇的。

“皇爺爺,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司徒堇大喜過望,語氣反而帶了點委屈的小波浪。賈瑚有信寄回來,不僅有寄信,還有禮物帶回來,禮物還是送給他的……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讓司徒堇素來不錯的表情管理有點小失控。早先那個噩夢的真實度太高了,搞得司徒堇失眠了好幾日,每天頭一沾着枕頭,眼前就是賈瑚沒能躲過敵人槍擊的畫面……

偏偏那個時候又是宮裏的多事之秋,先是太子病重幾乎不治,然後就是有人行巫蠱之術被人發現,太子好不容易被人救回來了,幕後真兇從司徒焞變成了司徒煜,皇太後又不行了……

司徒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這段日子的,宮裏的事情還好,雖然繁雜,總歸是往好的方向走的。可賈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司徒堇是真的一無所知,他讨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信是前幾天剛到的,朕剛看完,給你也瞧瞧,有什麽想法寫個折子上來。”讓皇子去海外屯墾,皇帝不用想都知道這事會在朝上惹出多大的争議,他準備讓大孫子也幫着出點力幹點事。

“皇爺爺,你說這是信?”司徒堇看了眼皇帝手指的方向,磕磕絆絆道。

皇帝颔首,示意司徒堇他沒看錯:“你拿回去慢慢看,慢慢寫。內容要紮實,不能浮于表面。”

“孫兒明白。”司徒堇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看信看了好幾天。只看厚度,他還以為那是什麽标書呢,厚厚一摞怪吓人的。

不過司徒堇了解賈瑚,他不是愛說廢話的人,寫給皇帝看的信,就更不會了。

回到東宮自己的書房,司徒堇開始看信。果然,賈瑚一個字都舍不得浪費,開篇就是各種詳細的數據。司徒堇沒有馬上往下看,而是翻到了最後一頁,他想知道賈瑚給自己的禮物是什麽。

從第一頁到倒數第二頁,賈瑚每張紙都寫得滿滿當當。可最後一頁只寫了半張紙,前面一半還是向皇帝問安,後面提到了給司徒堇的禮物。沒說具體是什麽,只說讓他自己先看,看了再處理。

司徒堇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笑得十分開心。他知道賈瑚給自己帶什麽了,也知道為什麽要他先看再處理了。他把最後這頁信紙單獨拿出來,找了本常看的書夾了進去。

然後,司徒堇把信重新翻回了第一頁,從頭開始仔細看,邊看邊拿筆做記錄。

司徒堇的信還沒看完,送信回來的船終于靠岸了。總共有三艘船,每艘船都是滿載而歸,其他東西如何處理按下不表,注明了給皇長孫的兩口大箱子被第一時間送到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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