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反正不會再叫叔叔了
第15章 反正不會再叫叔叔了。
一切都很順利,見律師、簽協議、到市政廳、填表、宣讀誓言、拍照、領證。期間姜缈只猶豫過兩次,一次是簽字的時候,腦袋裏想了幾種傅時昱坑蒙拐騙他的可能,最後覺得傅時昱應該看不上他家的三瓜倆棗,遂放心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還有一次是宣讀誓言的時候,讀到“我們自願結為伴侶,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健康還是疾病,我們都将彼此愛護、彼此珍惜,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姜缈不免心虛,餘光瞥見傅時昱,見傅時昱面色淡然、目光沉靜,他才硬着頭皮跟着讀了下去。
到後面拍照領證就更快了,結婚證拿到手上,姜缈如夢初醒,後知後覺有了結婚的實感。
——明明記得自己拍照時極其僵硬,沒想到照片裏的他和傅時昱都很自然地微笑着,看起來竟還有些般配。
是的,般配。
今天在市政廳見到的所有工作人員,都說他們兩個般配。
姜缈盯着照片出神,直到傅時昱出聲提醒:“當心腳下。”
他從照片裏擡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起,自己的手被傅時昱牽在手中,兩個人一起從領證的地方離開。
姜缈停下腳步,愣怔怔地看着傅時昱。傅時昱問:“怎麽了,發什麽呆?”
“沒,沒事。”
姜缈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在傅時昱和自己交握的手。傅時昱察覺到什麽,松開他的手說:“看路。”
“哦。”
“這周末見完醫生,兩家一起吃個飯吧。不辦婚禮的話,要和父母解釋一下。”
“嗯,你安排就好。”
“還有什麽我沒有考慮到的,你可以提醒我。”
“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結婚。”
沉默一會兒,傅時昱說:“我也是。”
姜缈有點尴尬,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傅時昱換了話題,說:“不用擔心,領證而已,我說過的話還作數。”
姜缈想了想,傅時昱口中“說過的話”指的應該是“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這句。
同處一個屋檐下這麽久,傅時昱也确實如他所說,從沒有要求過姜缈做任何事,更別提逼迫。
這麽一想,姜缈也不虧。結婚而已,無非是以後填資料“婚姻狀況”一欄的“未婚”變成“已婚”,他的生活還是老樣子。
姜缈心裏松了口氣,站在市政廳門口,問傅時昱:“我們回家嗎?”
傅時昱說:“今晚在外面吃。”
姜缈來了興趣,眼睛一亮,問:“吃什麽?”
傅時昱擡了下眉毛,問:“你想吃什麽?”
“我想……”
姜缈認真想了想,他比較想吃露天大排檔的燒烤,但誰家領證當天吃燒烤的?
思來想去,他還是把決定權還給傅時昱,說:“你說在外面吃,那你一定訂好飯店了。走吧走吧,我好餓。”
姜缈拉住傅時昱的袖子晃來晃去,傅時昱露出一個不易覺察的無奈微笑,說:“走吧。”
姜缈今天下午請了假,悠悠閑閑地跟着傅時昱去吃飯。坐進車裏,他想起被自己遺棄在學校的池纾,掏出結婚證拍了張照片發過去,說:“我今天去領證了。”
十秒鐘後,池纾發來一條光看文字都讓人覺得吵鬧的“啊?????!!!!!?????!!!!!”
姜缈回:“幹嘛這麽驚訝?”
池纾:“你下午沒來學校,是去領證了???你怎麽悶聲不響的啊!!!”
“我也是突然決定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結婚是什麽小事嗎你這也太突然了!”
“對不起嘛。”
“你現在在哪?”
“在去吃飯的路上。”
“和……傅先生嗎?”
“嗯嗯。”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晾了我一天悄悄跑去結婚,虧你還知道告訴我一聲。你等着看我明天怎麽找你算賬。”
……
屏幕上池纾噼裏啪啦地控訴着,姜缈發了一個哭哭的表情包過去,一擡頭發現傅時昱正在看他。
傅時昱用目光在姜缈手機上點了點,問:“在跟誰聊天?”
姜缈回答:“跟池纾。”說完補充:“池纾是我發小。”
傅時昱說:“我知道。上次去學校接你,是他在照顧你。”
“他人很好的,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
“你的朋友很多。”
傅時昱的這句話聽起來既像疑問又像陳述,姜缈歪着腦袋想了想,說:“好像是不少,從小到大都有很多人跟我玩……不過只有池纾和我關系最好。你呢,你的朋友呢?”
傅時昱說:“我朋友不多。”
“看出來了。”
傅時昱轉頭看姜缈,問:“怎麽,我性格很差勁麽?”
姜缈回答:“不是,住在一起這麽久,沒有見過你的朋友來家裏玩,也沒有聽你說過去找朋友玩。”
傅時昱面露無奈,說:“我很忙的。而且我年紀不小了。”
“年紀不小就不能找朋友玩麽?我覺得我到八十歲也還是很愛玩。”
說着話到了目的地,姜缈知道這裏,這是寧城最貴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而且是預約制,至少要提前三個月才有可能約到。——三個月前他還不知道在哪,傅時昱當然不可能預判到他們今天結婚。
看出姜缈的疑惑,傅時昱主動解釋:“這間餐廳我有股份。”
“……”
姜缈明白了。
老板要吃飯,沒有讓老板預約的道理。
兩個人入座,侍者倒上餐前酒。傅時昱轉過頭,對侍者說:“幫他換成氣泡水和果汁。”
姜缈不樂意了:“幹嘛,瞧不起誰?”
傅時昱面色淡然,回答:“我知道你酒量不好。”
“……”
好吧。姜缈無話可說。
此刻的氛圍很像一對新婚夫妻在領證當天的甜蜜晚餐。燈光溫柔、音樂輕緩,每一道菜都有賞心悅目的擺盤,以及餐桌對面更加賞心悅目的自己的伴侶。
傅時昱也許真的喜歡植物,連餐廳的裝潢都用了許多綠植和花卉,端上來的第一道菜是一只白色陶瓷小盅裏鮮花簇擁的精致小點,姜缈嘗了一個,判斷它跟自己一樣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傅時昱舉起酒杯,輕輕晃了晃,說:“結婚值得慶祝。幹杯。”
姜缈也舉起自己裝着果汁的高腳杯,與傅時昱碰了碰杯:“幹杯。”
傅時昱雖然每天都穿西裝,但今天的西裝格外挺拔貴氣,讓他身上屬于“商界精英”的氣場弱了些,而“豪門少爺”的氣質更多。
姜缈莫名想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見傅時昱,那時傅時昱十七八歲的年紀,年輕矜貴,與人說話總帶着淡漠疏離的微笑,但會半跪下來溫柔地幫姜缈擦手擦嘴,誇姜缈是個可愛小孩。
很奇怪,十多年前的記憶就這樣忽然闖入姜缈腦海,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
姜缈想知道傅時昱記不記得,便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傅時昱雲淡風輕地回答:“記得。那時你只有五歲。”他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容,說:“那時你還叫我哥哥,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改口叫叔叔了。”
關于稱呼姜缈并不是很記得,那時他們見面不多,後來傅時昱出國留學,幾年後回來繼承家業變成“傅總”,姜缈就一直叫他“叔叔”了。
現在想想,留學回來的傅時昱也不過二十多歲,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叫叔叔,心裏應該是很無奈的。
姜缈小聲辯解:“你跟我爸爸稱兄道弟,我只能叫你叔叔嘛……”
傅時昱像故意為難姜缈似的問:“那現在呢?”
“現在……”姜缈噎了一下,“不知道,反正不會再叫叔叔了。”
侍者來上菜,是一道看不出用什麽食材做的層層疊疊的花,姜缈重新拿起餐叉,心不在焉地一下一下戳那朵花,說:“你肯定也沒想到吧,最後會和我結婚。”
餐桌對面,柔軟的燈光照在傅時昱臉上,看起來和十年前沒什麽差別,只是多了幾分歲月沉澱出的沉穩和淡然。
他睫毛低垂,淺淺抿了一口酒,說:“命運很奇妙,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