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中紛争(上)

朝中紛争(上)

子時伧洲

此時本該是萬籁俱寂的,但破元閣內卻沸反盈天,進出的人絡繹不絕。顧息野被放在一樓的廂房裏,周圍站着不下十個背着藥箱的大夫,個個都一臉茫然的樣子

沈時卿有些無措的立在房間一角,看着他們輪番施救,又拿出自己的藥方據理力争,還為此吵得面紅耳赤。

她悄悄溜出去,在屋外花園間的石凳坐下,仰望着被雲遮住的彎月,心裏五味雜陳,她擔心顧息野會死,不希望他死,盡管他并不是一個善良溫柔的人

她的眼睛裏愁雲密布,若顧息野真死了,她還能回謙王府嗎?

答案是否定的,她一定回不去,甚至可能遭到新一輪的追殺

想到這裏,她深深吸進一口氣,憋了一瞬又狠狠吐出來,手放在桌上,拖住左臉看着房內的燈籠發呆。

過了很久,幾乎是天明了,屋內的人才陸續離開,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是誰在她肩上搭了一張狐皮披氅

只是一睜眼就看見林歸遠眼下黑青,憔悴不堪的朝自己走來

“他醒了嗎?”,沈時卿站起來,接住掉落的披氅,輕聲問道

林歸遠苦笑,經過一整晚的折騰,他的嗓子裏好似被灌了一些細沙:“三哥沒事,但什麽時候醒來還不知道”,他接過那披氅搭在手臂裏,向她示意可以進去了。

沈時卿擡腳進去,還只是遠遠的瞧了一眼,就發現顧息野的臉上好似除了眉毛和睫毛還是黑的,其餘就和一張白紙差不多

無生送走那些人,端着一碗藥進來:“夫人,這藥就麻煩您了”

沈時卿回頭,看着那比自己臉還大的碗,以及一股讓人作嘔的藥苦味彌漫在屋內,她蹙眉遲疑了片刻。

無生将藥放在桌上,對着沈時卿抱拳請求:“夫人,王爺這幾日就拜托您了”,說完他将門帶上,好似有急迫的事情在等他一般

Advertisement

沈時卿無奈走近,小心翼翼俯身去端詳那張俊臉,有些感嘆,她實在沒想過顧息野也會有這麽一天,像個破損的木頭被放在床上,連喝藥都要人來喂

她一直覺得像他這樣尊貴,高傲的人,是不會經歷生老病死這些痛苦,也不會感受人情冷暖,畢竟苦難自古以來就屬于窮人,而且是越窮的人越多苦難

現在看看,上天還是公平的,并不會因為你是尊貴的皇子,王爺,就讓你順風順遂。

她直起腰,将那碗藥端過來放在他床頭邊,左手捏住他下颌往下掰,右手将一小勺藥送到口中,可下一秒那黑黝黝的汁就順着兩邊流出來,她忙不疊的松開手去擦

卻又不小心将湯匙打翻在地,她又彎腰去撿,就這樣幾個回合後,她身子都開始發熱起來,手也有些酸澀

再低頭一看,雖然碗裏的藥是少了一些,可都被浪費掉了,她洩氣實在不想喂了,但剛走到門口,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的

她試着将顧息野扶起來一些,可她手伸進去的時候,碰到那冰冷的□□時,臉‘騰’的紅了一大片,像被煮熟的蝦,原來他們為了方便上藥,早就将衣服都扒光了

她收回手,等了好一會兒才心情才平複下來,然後叫人去院子裏砍了一根竹子,又将那竹子簡單修理成一片順滑的板子

她将竹板伸進顧息野口中,壓下他舌頭,這才把藥灌了進去,雖然還是浪費了不少,但已經很不錯了。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大亮,她伸個懶腰趕走了疲倦,自己去廚房裏找了些吃的來墊墊肚子

破元閣今日戒嚴,沒有手令誰也不能進出,沈時卿本來還想去街上轉轉,看看入選的名單出來沒有,但又懶得去找借口讨要手令,索性回去睡了一覺。

京城,七皇子府內

一聲巨大的砸門聲從書房傳出,震的整個門框都在剎剎作響,府中氣壓極低,活人像死人一般不敢出氣,非必要,沒人敢外出走動

島中的消息經過一夜疾馳,終于在今日下午時分傳到京城內,一時間震驚朝野內外,大街小巷都在讨論此事,就連早就下朝的大臣們也被緊急召進宮裏。

顧裔得到消息後,雙眼充血,額上青筋爆現,手中的信紙好似要被怒火點燃一般,他暴怒地沖進書房,提起紅木太師椅朝門口砸去,又覺不解恨,将書房內的東西哐哐砸了個遍,才暫時停下

“都是飯桶!連個人都解決不了,我養你們有什麽用!”

廣三跪趴在地上,渾身抖似篩糠,他自覺今日小命是難保了,心中也在怨恨塵樓的那幫廢物,吹着是高手,結果三番五次都殺不了人,還連累自己跟着受罪。

顧裔餘光瞥見他那副窩囊樣,餘怒未消,又一腳踢在他肩膀上,廣三在地上翻滾了兩圈,耳邊傳來一聲‘咔嚓’,他脖子下方像被釘進去一千根釘子般痛,他知道鎖骨斷了

“七爺恕罪,都是屬下辦事不力”,劇烈的疼痛讓他腦子清醒不少。

他不說還好,一說顧裔心中又來氣了,三兩步沖下去揪着他衣領,狠狠罵道:“蠢貨,廢物!三番五次将事情辦砸,他顧息野難不成是神仙,你們這麽多人都動不了他,你說我還該不該養着你們!”

廣三不敢躲閃,也不敢看他眼睛,硬着頭皮求饒:“我等辦事不力,自然該殺,還請爺給我最後一次機會,為你效忠”

顧裔猛地甩開他,顯然不想再給他機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招了外面的下人進來:“不必了,念在你跟我也有五六年的份上,給你留個全屍”

廣三一聽,吓得□□流出熱浪來,連滾打爬沖過去抱着顧裔的小腿求饒;“七爺,七爺饒命啊,屬下已經想到辦法了”

顧裔踢開他,十分嫌棄:“說”

“既然力取不行,不如智取”,他仰起頭,胡亂抹掉臉上的汗說道

“就你這蠢貨也有智?”,顧裔的眼底露出幾分嘲諷,挖苦道

廣三有些尴尬,不過他早年間在市井中混過,知道不少害人的招數

他小心笑着說道:“不如,就讓謙王當這個神仙,假托鬼神,借力打之,壞了他的名聲”。

顧裔神色凝重,心裏默想着這話的意思,片刻後他忽然臉色放晴,快步走向書桌,吩咐道:“拿紙筆來”

廣三吊着的心才算落地,趕緊撿起地上的筆墨紙硯,在一旁磨墨,仔細斟酌後才低聲說道:“聖上最忌諱皇子、大臣裝神弄鬼,行愚弄、坑蒙拐騙之事,既然謙王命大,不如我們就報一些祥瑞之事,用這些手段去對付他”

顧裔雖看不上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但這不代表他不用,他提筆冷笑:“龍神助戰、天後庇佑、真龍下凡,借鬼神之事大力渲染一番,就算有人查起這謠言源頭,也無證可拷,還能引得父皇生厭懷疑,倒是一個好辦法”

廣三陪着笑,繼續補充:“屬下認識一些流氓混混,将這些事跡往他們口中一灑,不出三日,保管整個京城內家喻戶曉,不出五日,就能傳到聖上耳邊,那時就算謙王帶着霞島的兵馬名冊回來,也依然不會取得聖上歡心”

顧裔心中暢快,不過半刻就造好一封‘神跡’,他交給廣三,吩咐道:“三日內我要這上面的事情傳遍整個京城”

廣三接過大致看了一眼,心裏有了十層的把握。

“七爺,宮中急召”,一個小厮匆匆趕來,在門外禀報

“可有說是何事?”,顧裔收起筆,往屋外去

“小的不知,王公公正在門外等着”,那小厮如實禀報,似乎有些害怕被牽連上

“知道了,告訴王公公,我換套衣服就過去”,顧裔轉過身給了廣三一個眼神,示意他趕緊下去,将此事辦妥,然後回去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後,往宮裏趕去。

他到時,議政殿中坐着十來個文臣,還有兩三個武将吵得不可開交

“皇上,臣以為謙王此事并無不妥,馬士龍數年來,對我朝多有不尊欺瞞,一次次欺诳跋扈,參他奏章沒有千也有百了,可每次都被搪塞含糊過去,也正因此,他才更加放肆竟敢殺害謙王”

說話的是兵部的大司官,也是顧息野在朝中為數不多的可用之人,陳奇。

“陳大人所言差矣,如果僅憑他狂妄自大就該死,我朝律法未免也太嚴苛了些,再說他的條條罪狀,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們查明了嗎?謙王一聲不吭就把人給殺了,這是不是太唐突,太令人心寒呢了!”,仇大人立即站起來反駁。

“哪裏唐突!如今就因為這個馬士龍,害得謙王也生死未蔔,他就算一百顆個頭也不夠砍的!”,陳奇毫不客氣地怼回去:“這朝中就是有人包庇!”

在一旁聽了許久的政務大官周濡,輕咳了兩聲,悠悠說道:“兩位大人都言之有理,馬士龍為人狡詐狂悖,該懲!不過謙王此去乃是奉命赈災,核查兵馬糧饷,怎麽會突然之間就将馬士龍殺了呢?老臣以為這裏定有蹊跷”

文帝嘆口氣,歪着身子,低聲咕哝:“總算說到點兒上了”。

陳奇一聽不開興了,拿餘光去斜他,沒好氣地發難:“我也正想問問,謙王雖說不近人情,但一直是剛正不阿的,就連自家母族犯了罪也能大義滅親,這般嚴氣正性的人,怎麽到了馬士龍的地方被逼的下落不明了呢?”

聽到母族兩字,文帝的眼神閃動了幾下,臉色有些不自然。

“呵呵,誰知道謙王安的是什麽心思,就算要殺馬士龍,他是不是該提前向聖上禀告一聲呢?莫不是他有什麽顧慮?”,七皇子一黨的閻魁跳出來說道

和陳奇坐在一邊的吳明英,一拍扶手站起來,指着他鼻子問道:“閻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想故意抹黑謙王?”

文帝聽得心煩,沉臉說了一聲:“行了,我讓你們來是出意見的,不是吵架”。

一聽文帝發怒了,底下的人才不甘心地止住嘴,各自瞪了對方一眼,顧裔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邁腿進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