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願為他人撐紙傘

願為他人撐紙傘

雖早有準備,但聽見梁樂房這般嚣張狂傲,沈時卿也不免拉下臉來,她站起身,冷冷道

“二夫人,現在不是你我內讧的時候,不管是誰,只要能救出王爺,便是好的!”

見她走後,梁樂房臉色瞬間黑下,看着銅鏡中自己的鬼樣子,就忍不住來氣,她抽取頭上的珠釵扔在地上發洩。

昨夜她聽聞顧息野被抓一事後,就未經召見、也未曾事先通傳就急忙入宮,已經惹的皇後非常不快了

可她心急如焚,顧不得許多,自己撒嬌服軟求了大半天,只換來皇後敷衍的應答,自己就被送出宮來,吃了一個閉門羹不說,還要硬壓着火不讓人知道

可她沈時卿是個什麽東西?竟然也敢來自己面前晃悠,還敢操心王爺的事,她有什麽資格?!

梁樂房越想越不甘心,對着身邊的女婢就是狠狠一巴掌,直到自己手心覺得痛了才收手。

王府池塘中的睡零零散散開了一些,換做往日,沈時卿定會停下來慢慢欣賞,可今日她卻無心觀它,一路愁眉苦臉,急的快要上火

等她回到香薷院時,無生已經走了,門口卻多了兩個看守的小厮,冬生在院中補繡衣裳,見到她回來立即起身迎接。

“夫人,王爺不會出事吧?”

沈時卿無力地坐下,她搖搖頭,自己心裏也沒譜,若是顧息野真要死了,自己是不是該及時跑呢?

冬生看出她的糾結,于是倒了一杯花茶,“夫人喝些這個,清火安眠的”

沈時卿接過茶,淺淺抿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鑽進鼻腔,消散了她些許倦态

“無生呢,去哪兒了?”

“不知道”,冬生撅着嘴搖頭,似乎有些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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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卿放下茶杯,并未過多打探。

她有些累了,想回去睡會兒。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時分

屋外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街上不少行人都駐足觀看這難得一見的景色,但和這番景象截然不同的是慎刑司內的陰森寒氣。

一個人影信步而來,十分從容。

顧息野悠閑坐在牢內的石凳上,桌面上還擺着一盤棋,他沉浸在棋局裏,一副盾世隔絕的超凡之像

“三哥,好久不見,你還是這般淡定”,顧裔出現在牢門外,嘴上雖然勾着笑意,但卻不進眼底

顧息野眼皮輕合,并未答話,而是耐心等手中的黑子落下後,才淡淡回說,

“是啊,讓七弟失望了吧”

他站起來,兩人目光相對,顧裔的眼神裏充斥着挑釁和恨意,

“怎麽能是失望呢,三哥你不是在這裏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看着狹窄、如銅牆鐵壁一般的房間,露出一個勝利的笑來。

顧息野雙手環在胸前,慵懶的往側邊的牆壁上一靠,別有深意地說道,

“在牢裏的可不只我一個,你我都不是只看眼前的人,不如期待一下最後是什麽樣子的?”

他微眯着眼睛,将那份飛逝而過的狠戾掩埋,牢房雖小,但他卻住出了一等上房的享受感,細看之下,仿若真有一股龍氣萦繞。

顧裔嗤笑一聲,不疾不徐,難得有了一次耐心,

“如今滿城都在說你是真龍下凡,是未來天子,可他們都沒想到,你這條真龍一入京就下了大獄,還害得不少人傾家蕩産呢”

“他們下賭是自作孽,與我無關”,顧息野萬分鄙夷。

“那沈學文,沈大人呢?他可是你的丈人,三哥還能做到這麽淡定嗎?”

顧裔狡黠地盯着他,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情緒,但結果很是失望

顧息野懶散的臉上雖有些凝固,但片刻就恢複如常,他只是輕描淡寫道,冷冷吐出幾個字來,

“只是丈人,又不是親父,有什麽可救?”

顧裔早就知道他心冷無情,雖然換做是他自己,也不會對一個別人的父親如此上心,但也對他的無情還是産生了一些唾棄,他呵呵一笑,咬牙誇贊道,

“三哥果然是極其公正之人,只是希望三夫人不會怪你才好”

聽到他提起沈時卿時,顧息野的眼中有一瞬的恍惚,他換了姿勢,站在顧裔面前,似乎有些煩了,臉色黑沉了一些

“你到底想說什麽?”

顧裔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半開玩笑般說道,“上一個入慎刑司的人是大哥,結果他就死了”

顧息野冷哼一聲,睨他一眼,“你什麽時候蠢到以為一兩個謠言就能置我于死地了?”

顧裔不惱,只是小心将信封打開,取出那一張紙遞給他,

“那自然是不夠的,不過前幾日袁彪上任了,你猜霞島一事父皇會怎麽處理?”

顧息野接過那信,粗略地看了兩眼,昏暗的房間中,他的黑眸中升起森寒刺骨的怒意,黑鐵欄杆泛出噬血般的冷光。

“袁彪果然是你的人”,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往桌上快要熄滅的油燈中一點,那信紙騰的蹿出一大團火光,點燃了顧息野冷意彌漫的半張臉

一霎那,顧裔恍惚的好似從他身上裏看到了真閻王一般,是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他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時,立刻暴躁起來,連帶着語氣也充滿了不甘

“我知道這些謠言殺不死你,可袁彪已經上奏,坐定了是你因為私心殺死了馬士龍,這條罪名足夠了!”

顧裔的雙手因為激動緊緊握在一起,他的眼裏迸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吶喊,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人吃掉

他是閻王也好,真龍也罷,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死在自己手裏,這種快-感似乎比自己坐上皇位還要讓人欲罷不能!

信紙燃盡,上蹿的火燎到顧息野手指,他也不覺得疼痛,房間裏很快暗下來,随即他忽然似笑非笑地擡了眼皮,看着顧裔

“你要海運線,不只是賣畫到俞國去吧”

顧裔臉色陡然一變,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結,眼裏的閃過一絲懊惱,很快就轉而成為陰鸷,

“對一個死人而言,真相重要嗎?”

他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對于平港一事,他這幾天确實掉以輕心了,不過令他感覺更不安的是,顧息野似乎知道了什麽?

他加快離開的腳步,嘴邊勾起一抹殘忍的冷意,顧息野的死期是他自己提前的,這可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而他倉皇的背影落入顧息野眼中,他露出獵物圍剿的淩厲殺意,那是一匹潛伏已久的狼王的致命一擊

這裏似乎不能在呆下去了。

第二日,另一個消息又迅速在京城內傳開了

傍晚時分,街邊湧出來比平時多好幾倍的人聚在一起,婦人繡花唠家常,男人吃酒作樂也在讨論些什麽

但他們的話題只有一個,就是馬士龍是因為謙王私心,所以被殺的!

消息傳到謙王府,沈時卿怔在原地

“他們要殺了王爺?”,她呆呆問道,心思有些複雜

無生冷眸一眯,周圍卷起一股微弱的氣旋,“夫人,屬下絕不會讓那幫人得逞,哪怕是劫獄,闖刑場也要救王爺出來”

看着他這模樣,沈時卿倒是不着急了,慢悠悠道,

“怎麽,之前不是還說不救嗎?憑王爺的本事,不會真沒給自己留後路吧”

無生一時語噎,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夫人,屬下帶人前去救王爺,還有一事需拜托夫人接應”,無生弓腰請求

沈時卿卻扭開頭,專心撥弄着茶盞,悠悠道

“幫不了”

無生嘴唇開合,似乎沒想到她會先拒絕,可惜自己嘴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那樣愣愣的站了許久

沈時卿倒掉冷掉的茶水,天光已暗,她站起身看着衷心的無生,又屏退了左右下人,這才低聲嘆道

“我有法子,不用你們劫獄、闖刑場”

她喚冬生進屋,将自己放在衣櫃裏的包裹取來,拿着兩本藍皮名冊翻開,

“你今晚間秘密去找這些人,雖是兇險了些,但他們能救王爺出來”

無生上前拿起那名冊在手中觀察,上面的名字他熟悉,只是他有些不放心,還有些懷疑

“夫人,這幾位大人和我們并無交情,只怕他們不願意出手相助”

沈時卿卻不着急,只是微微仰起頭往上看了看,這幾日的雲低沉,似乎要落雨

“這些人從齊鼎手中買了假畫,他們要是不願救王爺,那便讓他們也一起陪葬吧”

她語調不高,只聽聲音還有一絲輕柔,如沐浴着月色在風中輕晃的銀鈴,但細聽下卻含着讓人恭敬的氣勢。

無生第一次見到沈時卿這般坦然淡定,也驚訝她原來是深藏不漏之人,不由得心裏對她也多了幾分敬佩

雲過月現,四周皎潔

沈時卿低頭看着地上斜着的影子,有些訝異自己竟會輕飄飄地說出這種話來,不過瞬息,也就恢複了平靜的心情,催促着,

“快去吧,這會兒時候正好”。

無生點點頭,将名冊放進懷中,一個輕盈的閃身隐入夜色裏。

他走後,沈時卿才緩步回到房間裏,她從妝奁盒的底層,有些無力地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紙

昨日她心裏總是隐隐不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将這頁紙撕下來。

她靜靜坐在窗邊許久,終于起身,将那紙靠近蠟燭點燃,一把火燒幹淨

随之化為灰燼的是“林項明”三個字,她眼皮半合,心裏也沒了負擔。

林家的事,她就當自己從沒看見過,盡管知道自己這樣做有違律法和公正。可她的确不忍心眼看着林歸遠一家被斬首、流放,家破人亡

這樣的痛楚她不想再經歷一次了,也不想看着自己身邊的人經歷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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