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聖湖弟弟的王位(600票的加更)
聖湖02 弟弟的王位(600票的加更)
回到普蘭縣時正好是晚餐時間。
兩人的中飯都吃了雙份的尼泊爾餐,此時胃口都不大,在招待所的餐廳各吃了一碗面解決。
關越将兩人行李都拿到車邊。大通鋪人多手雜,沒必要拿進去的東西只放在車裏就好了。他讓蘭澤從包裏拿出必要的用品,自己也拿出洗漱用的東西。
蘭澤蹲在地上翻自己的蛇皮袋,從裏面掏出一件外套,伸手遞給關越。
他的兩件工裝外套顏色和款式都很像,此前兩件都淪落到了她的手裏。他沒衣服穿,還是從王安林櫃子裏臨時征用了一件。
此時蘭澤還回來的這件外套,前肩上有一點赭色的顏料,和最開始在暗道被她拿走的那一件有所區分。
關越笑道:“沒想到,被你順走的東西還有還回來的時候。”
“只還你這件啊。另一件歸我了。”
“怎麽突然想到要還我?”
“看你沒外套穿,太可憐了。”
她哼着小曲,拿好了東西,把蛇皮袋紮了個口就扔在了地上,等着關越幫她拿回車裏。他把外套穿上,放好了行李,才匆匆跟着她回到了招待所裏。
招待所一層樓一個盥洗間,水是工作人員抽好裝在桶裏的。
兩人回來得其實不算晚,但掀開了水桶,裏頭已經一滴水都不剩了。
于是他們又出門,沿着小道到了孔雀河畔。反正在紮布讓的時候,工作組的人偷懶不想去抽水,早晚的洗漱也常常直接利用邊上那條小溪裏的水,關越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做法,而蘭澤則更加不介意。
洗漱完了,她坐在河岸的草地上,看着西邊落在河面上的太陽,擡胳膊捶了關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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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過去:“怎麽了?”
“我看的小說裏,寫了一種東西,叫作自來水。說是不用每天抽水、打水,水就會自己流進人家裏,是真的嗎?”
“是有自來水。你去內地的城市,就能看見了。”關越向她解釋道,“但水也不是自己就能流進每戶人家的,那都是要鋪管道的。先把河裏、湖裏、或是水庫的水弄幹淨了,再用管道,挨家挨戶地送進去,水才能到他們家裏的。”
她眼睛裏閃過光,熱切地看着關越:“那象泉河也能裝一個這樣的管道嗎?”
“你舍得讓象泉河裝管道?”
“為什麽不舍得?如果象泉河也裝一個管道,把河水引到我的帳篷裏來,那好得很吶!”
關越笑笑。他還以為,她是要造福一帶百姓,才想出用象泉河開發自來水的。沒想到,只是想把河水引到自己帳篷裏。
他問:“這麽喜歡象泉河?”
“嗯。”
蘭澤點點頭,順手撈了把邊上孔雀河的河水。冰冰涼涼,有點象泉河的感覺。
趁着關越不留神,她彈了彈手指,把水濺在他臉上。
“知道為什麽嗎?我這麽喜歡象泉河。”
他笑着:“為什麽?”
他笑了,蘭澤也笑了。她站起身,在水岸旁夕陽的光輝下張開雙臂,一字字清晰地告訴他:
“因為,我是在象泉河裏誕生的。”
關越靜靜地看着。金燦燦的光芒盡染她身,水面上遠處雪山的倒影輝映着她的身形。如飛鳥撞入了群山,她的濃豔,裝點着這片水土的皎潔。
*
“公主,您不能進去!”
“公主,王在和大倫議事,您真的不能進去!”
紮布讓王城,一個少女闖開了重重奴仆的阻攔,一把推開了議事廳的門。
不用進門,她也知道坐在這裏的,是國王紮巴德和新上任的大倫贊卓。但親眼見到他們二人相對而坐,背着她商讨自己的婚事,一股火還是竄了起來。
她沖進門裏的一瞬間,紮巴德的臉色驟然難看了起來。
他怒斥:“蘭澤!你怎麽能進來!趕緊出去!”
蘭澤手持匕首,風風火火走到了紮巴德面前,一把撩開自己的披風,将手裏的刀紮在了議事桌上。
藏刀鋒利,戳進木桌一寸有餘,足可見她的力氣。她一雙眼睛居高臨下地看下來,用目光質問着自己的父親。
作為古格的國王,自己的話語對女兒失去了威懾力,紮巴德更加惱怒:“你這是幹什麽?”
她看一眼自己憤怒的父親,又看一眼邊上坐着的贊卓。他正饒有趣味地盯着自己,而她也不禁冷笑了一聲。
“我這是幹什麽?我倒是想問父親和舅舅,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是你的長輩,我們商量國家的事,難道要提前告訴你?”
“把我賣給拉達克人,換取你們一時的安生,就是你們的國家的事?”
“你知道了?”
紮巴德再也坐不住,手撐在桌子上,站起了身。
他已經很老了,老到滿頭看不見一根黑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睛也混進了渾濁的光。可在女兒面前,他總是想挺直了腰板。
“你知道了也好。”
看着這個似花一般年紀的女兒,他的憤怒逐漸被平靜取代。
“我和大倫已經商量好,等到冬天過去後,就讓你嫁給拉達克的大王子。你不是篤信佛法嗎?拉達克大王子也是個虔誠的信徒。”
“拉達克的大王子,他的長子都快成年了。”蘭澤又一次看向一旁安坐着的贊卓,“舅舅,難道把我賣了,就是你之前向我父親進言所說的,絕佳的護國之法嗎?”
贊卓懶散地坐在墊上,臉上甚至還有笑意:“蘭澤,你說話就像冬天的象泉河一樣寒冷。這怎麽能叫作‘把你賣了’。拉達克二王子已經去世,你嫁給大王子,将來,你就會是拉達克的王後。”
“你個吃糌粑拉狗屎的家夥。”她憤怒地一拍桌子,“贊卓!別以為梅朵已經懷孕,我就會将本該屬于我的王位讓給她的孩子。”
“蘭澤,不準對大倫無禮。”紮巴德在旁開口。
她的視線又轉了過來:“父親!如果一個大倫、一個我們國家最具有權力的臣子,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用妄言妄語蠱惑您的奸佞,那這個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大倫!您原本應許我的王位,難道您忘記了嗎?”
“蘭澤……”紮巴德撫住了女兒的肩,“畢竟,古格從沒有過女人做國王的先例。如今,衛藏的人對阿裏三圍虎視眈眈,拉達克人又在邊境一帶屢屢侵襲,遲早會有一場大戰。或許,國王的位置,還是應該由你的弟弟支撐起來。”
蘭澤怔了一瞬。
贊卓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眶閃過了淚光。
“哪怕他現在還在梅朵的肚子裏,你也更願意選擇相信他,而非我?”
紮巴德垂下了蒼老的眼眸:“梅朵的孩子,将會有大倫的輔佐。我會更加放心。”
靜靜的議事廳裏,蘭澤的呼吸聲越來越響,良久才平靜了下來。
再沒有一個人說話,可她也終于想明白了。
這些天來,無論是王城上下的風言風語,還是父親對王位繼承突然轉變的心意,統統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都是贊卓的詭計。
*
贊卓的住處不在紮布讓城堡。
夜幕降臨,要獨自離開王城,去往山下荒僻的宅院,對蘭澤來說卻不是一件陌生的事。
自從成年以來,她“入睡”後,寝殿裏從不讓奴仆伺候。一句“已經睡下了”,就能讓她的仆從們都放下警惕,安心地回到城堡底端的窯洞,等待翌日天亮後再上山服侍。
這為她暗自下山創造了很好的條件。
燒了根火把,她穿上了奴仆的衣服,假扮成下值的仆人,大搖大擺地走下了城堡。
她的馬拴在馬房,而看管馬房的奴隸是贊卓的人,看到公主殿下,他毫不詫異,娴熟地把她的馬牽了出來,還幫她裝上了馬鞍和缰繩。
蘭澤接過缰繩,瞪了他一眼:“吃我父親賞給你的飯,卻幫贊卓做事,小心我把你趕出去。”
奴隸低着頭沒有回話,蘭澤也不想再管他。
她翻身上馬。不必多給指令,一擡腿,馬兒就與她心意相通地跑了起來,很快,停在了象泉河畔,一處宅院之前。
他也是個怪人。
明明父親賜給了他在位于城堡半山腰的居室,他偏偏不住在王城裏,而要住在這麽荒涼的地方。裏裏外外,連個伺候的仆從都沒有。
她将馬放在河邊,推開宅院的層層門欄,直入內室。
贊卓早已等待多時。
他盤腿坐在案前,手中拿着的藏刀,正是白天她插在國王面前的那一把。刀在磨刀石上重重擦過,“蹭”“蹭”的聲音充斥着整間屋子。
蘭澤進門,他才終于停止了打磨,擡起眼睛看過來。
“舅舅。”
她的稱呼,讓贊卓勾起了唇角。
“在議事廳,不是直呼我的名字贊卓嗎?怎麽現在又喊我作舅舅了?”
“舅舅,你我之間,難道還用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嗎?”
蘭澤深吸一口氣,換上了笑容。
她也來到了案邊,在他對面同樣盤腿坐了下來,笑着開口:“還沒有恭喜舅舅升任了大倫。舅舅如今的地位,僅次于我的父親和王叔了。”
贊卓将手中的刀從案上遞了回去,在她接過的一刻,輕輕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裹着刀,而他的手心裹着她的手。不僅拇指在她手背上摸索,眼神也在她的臉上徘徊。
他沒有理會她剛才違心的恭喜,問道:“送給你的刀,你就随便這樣丢棄在了那裏?”
“那時,我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蘭澤認錯認得爽快,“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這樣。這一趟,我就是來取回這把刀的。”
“好,我相信你。”贊卓終于松開了手,可粘在她身上的眼神卻沒有一刻挪開,“取了刀就回去吧。好好休息,養好精神,等着冬天過去,我送你去拉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