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第二日蘇酥醒來，閉着眼打了個哈欠，清晨微涼，她裹着被子不想動，在榻上又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坐起來，雙眸仍舊閉着。

她自然的伸展雙臂，微揚起下巴。

等了半晌卻毫無動靜。

蘇酥睜開眼，迷茫的眨了眨，轉頭四下看了眼，還未及清醒，便聽見對面傳來輕微的窸窣聲。

那是另一張床上睡着的君風醒了，亦是初醒，雙目微阖，從床上起來，慢悠悠站到地上，緊接着，無比自如的舒展雙臂。

同樣的，幾息之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君風眉間微蹙，繼而睜開雙眼。

狹長鳳目中有短暫的疑惑與茫然，随即與坐在床上同樣展開雙臂的蘇酥四目相對。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蘇酥噗嗤一下笑出來，晃了晃手臂，對君風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君風亦完全清醒過來，本來心中有點起床的郁氣，被蘇酥這麽一笑，頓時煙消雲散，他收回手臂，捏了捏眉心。

“看來他們确實沒猜錯，我們家中約莫是富貴人家。”

蘇酥笑道，不說他們那身衣裳，單從剛剛兩人無比自然的等候其他人穿衣的動作也足夠判斷出他們從前大抵是習慣被人伺候的。

但在這裏無人伺候，兩人自己起了床，整整衣容，洗漱過後出得門來。

蘇氏家中房屋不多，沒有單獨的飯廳，吃飯便在正屋堂屋內支上一張飯桌。先前蘇酥與君風需卧床靜養，只能在房中用食。如今兩人能夠下床，自然便到堂屋來一起用飯。

君風頭部傷勢已基本沒問題，蘇酥那傷看着不如君風嚴重，卻恢複緩慢，仍舊有些眩暈，不能長時間走動，更不能劇烈動作，但多走動運動亦有益處，蘇酥便也一道來到堂屋。

這是兩人初次與蘇氏等人一道用飯，原本尋常不過的一頓飯，還是原來的屋子與飯桌，待蘇酥與君風兩人坐下後，卻倏然之間變的不一樣。

兩人身上穿着也不過是普通的布衣，随意往那一坐，腰背自然挺直，姿态端正而優雅，明明只是一張陳舊普通的木桌，卻仿佛坐在高門大廳，面前擺的是山珍佳肴。

蘇氏一家無端的靜了靜，不由自主也挺了挺腰背，蘇氏用筷子敲打扭來扭去的兒子：“你給我坐好！”

桌上倒擺了好幾道菜，但蘇酥與君風傷勢尚未痊愈，須得忌口，仍只吃了些清粥與小菜。

飯畢，君風欲出去走走。

“阿兄，我與你一起。”蘇酥說。

蘇氏聽見這稱呼，頓時眼中一亮，還以為他們想起了什麽，問清之後又不由失望，一度懷疑兩人是不是偷瞞了什麽，但偷瞞着她又沒有什麽好處，她也只關心最終結果，見他們并未想起什麽，便也不再管他們，由他們自己去。

反正也不擔心他們偷偷溜走。

蘇酥與君風一道出了門。

之前由蘇氏帶着去過海邊，但皆是直奔目的地而去，中間未曾停留，這倒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游覽這小漁村。

“如何，有沒有問題？”君風朝蘇酥問道。

蘇酥頭部尚有間歇性暈眩，不能走太快，君風始終随着她的步伐。

“沒有問題。”

蘇酥搖搖頭，眼中帶着新奇，她知道君風的目的并非出來閑逛，她也一樣想多了解下眼下的這片栖身之地。

蘇家村不大，很快，兩人便走過大半個村子。

今日天氣風和日麗，沿途不時能碰到村人們，村中少有外人來，蘇酥與君風便一路收獲了不少好奇目光。

遇到有三五人群閑坐聚在一起的，君風便停下來。

“你在這裏等我。”

那些人正邊閑談邊處理些魚貨，地上鱗片與血水混在一起，空中隐隐透着股腥味。

君風讓蘇酥遠遠的站着，自己走過去，與那些人攀談起來。

蘇酥站在路邊樹下，四下看看，小小漁村之中并無什麽獨特風景，她的目光最終又回到君風身上。

只見君風走向那些人，十分自然的與那些人交談起來。他雖一身布衣，卻身形挺拔修長，氣度從容，隐隐帶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氣質。

他逗她時略顯幾分不正經，而正經不說話時有股天然的疏冷之感，但一旦願意放低姿态，唇畔只需淺淺揚起弧度，立時便有令人如沐春風之感。

村人們對外來者有好奇，卻似也敬而遠之，并不算熱情，但君風的态度顯然贏得了他們好感，倒對他有問必答，言語神态間頗為愉快。

蘇酥遠遠的看着，再一次覺得，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當真令人安心啊。這個哥哥當真很不錯啊。

君風聊完後颔首致謝，離開村人，朝蘇酥走來，

他讓蘇酥在那裏等着，她便真的一直站在那裏，顯然等的有點無聊了，一只腳尖不自覺的點着地，卻沒有亂跑，聽話的乖乖等候在原地。

陽光落在少女潔白的面龐上，見他回來，便朝他露出個明麗的笑臉。

“如何？”蘇酥問道。

“不太樂觀。”君風據實以告。

兩人走過村落一圈，君風大致将整個村落的情況打探清楚。

蘇家村乃一個半島型小漁村，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村人共百來戶人家，基本都靠捕魚為生，出行則皆靠水路船只，離最近的城鎮也需半天路程，這大概也是蘇氏并不擔心他們二人偷偷跑了的緣故。

村中房屋多為石頭所建，基本一家一戶，蘇酥與君風一路走來，可看見一大家子擠在一處。

兩個人轉了會兒，日頭漸高，便打道回府，朝回走去。

蘇酥忍不住看了君風一眼。

這趟出來，是想要多獲得點有用信息的，如今情況倒是摸的八九不離十了，卻也更進一步看清了他們如今的處境。

小漁村顯然不怎麽富裕，日子一旦過得緊巴，便自顧不暇，沒人願意多管閑事。而很明顯的，村中房屋大多幾代合住傳承，并未多餘閑置空房。而出入小漁村更需要搭乘客船……

蘇酥原想着能否去外頭看看，打探打探點線索，但如今兩人身無分文，連最基本的船資都拿不出，兩人又沒有身份與記憶，更不會有人願意平白借貸給他們，便是蘇氏也不會願意。

看來他們暫且還不得不繼續留在這村中。

留下，他們首先面臨的便是生存問題。

蘇酥想到蘇氏那脾性，再這麽下去，說不定會直接趕人了。當然，蘇酥自己也會不好意思。

她與君風兩人以前基本可以确定應是錦衣玉食之家，大抵讀書認字這樣的技能是有的，但顯然在這陌生而貧瘠的小漁村中并無用武之地。

當真是窘迫而凄慘啊。

君風卻鎮定自若：“你尚需靜養，不宜折騰，留下于你更有益。至于其他，且行且看，我來想辦法。”

他與人閑談時便已有所思量：“這裏以捕魚為生，每隔幾日便會有船出遠海。”

蘇酥不由瞪圓了眼睛，确認他的言下之意：“你要随船出海？”

“嗯。”君風點點頭，進一步向蘇酥說着他打聽來的信息，那出海漁船通常回航時會直接去城鎮交付漁貨，“我正好順道能探查下外頭情形。”

不管身份線索還是生活日常，兩人現今都是兩眼一抹黑，又還有仇敵不知在明在暗，更不可輕舉妄動，先随船出海，既可熟悉下此地生活，也可順道打探下外頭情形，再做打算。

“捕魚……你行嗎？”蘇酥問道。

君風淡淡斜睨她一眼。

蘇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會嗎？”

“不會可以學。沒有人天生便會，何況，那也不是多難的事。”君風并不擔心。

“可是，你，能吃得消嗎？”蘇酥上下看看他，“你以前定沒吃過這種苦。”

“如今記憶已失，曾經如何便不重要，”君風慢條斯理的說道，“更何況，沒有了曾經的身份，這便是一段全新的人生，不也很有趣？”

蘇酥本有點郁郁，聽他這麽一說，頓時豁然開朗，對呀，她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這麽一想，這番遭遇貌似也并非全是壞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有這種經歷。

君風的态度令蘇酥心境也跟着開闊起來，當下豪言壯語：“我也去。”

君風失笑：“你？能坐船嗎？”

一句話讓蘇酥回歸現實，低下發熱的頭顱。

但君風能不能随船出海，也不是随便想去就能去的。

小漁村能夠遠海捕魚的大船只有一艘，由村裏幾位大戶擁有，天氣好的時候每隔幾日便固定出海，村中男丁們則受雇船上勞作，或全體出動，或輪流跟船，一趟能得幾十個銅板。

“你确定要去？”蘇氏聽了君風的話後，雙目圓睜，頗有點不可思議。

君風神情自若，颔首：“嗯。總不能一直白吃白喝。”

蘇氏有些讪讪：“……我可沒這麽說。”

“勞煩幫忙問一問。”

漁船出海人手越充足越好，只是君風非本村人，需要引薦，蘇氏見他的确是認真的，便讓她相公蘇貴跑了一趟，蘇貴很快回來，說船主答應了，但因君風是新手，這一趟工錢須減半。

蘇氏嘟囔罵了句摳不死的小氣鬼。

君風倒是不甚在意，畢竟這趟的本意也并不在于工錢多少。

君風表示沒有問題，而恰逢第二日便是出海日，于是君風便整理下行裝，跟着蘇貴與村人一起，搭船出海，離開漁村。

“在家好好養傷，乖乖等我回來。”君風離開前沒忘朝蘇酥交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