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親三十四下
親三十四下
“不是。”傅以寒淡聲道。
見他如此坦言, 林嬈無趣地聳聳肩,但臉上還是那副明豔的笑意:“傅先生昨天給我打電話約我見面,是有什麽事麽?”
她一邊說着, 染着一抹胭紅的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
傅以寒像是觸電一般,迅速抽回胳膊, 下意識向後撤開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林嬈也沒想到傅以寒躲得這般明顯,也是一愣。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收回手, 朝他笑了笑。
傅以寒看向姜知恩的方向,她已然不見蹤影, 和她一起的紀煜澤還在原地, 正在和其他人說話。
他輕嘆一聲,想了想, 對林嬈道:“有東西交給你。”
林嬈歪了歪腦袋,疑惑地問:“什麽東西?”
……
林嬈跟在傅以寒身後,慢悠悠走到停車場。
這裏與別墅一牆之隔, 卻少了幾分喧嚣。四周燈光微弱,整個停車場顯得靜谧昏暗。
林嬈雙手環在胸前, 輕輕拉了下披在肩頭的薄紗。四周安靜, 只有她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她望了望兩旁, 不由挽起紅唇,打趣道:“傅先生把我帶到這麽空無人煙的地方,是有什麽企圖?”
傅以寒腳步微頓, 原本就面無表情的面容更加冷了幾分:“林小姐,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林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Sorry,我在國外呆久了, 用詞可能不太準确。”
Advertisement
傅以寒沒有理會她。
他停在一輛車前,從裏面取出一個小盒子。
林嬈笑盈盈地繼續問他:“‘空無人煙’是不是不該這麽用?”
傅以寒:“……”
他将手中的盒子遞給林嬈。傅以寒的語氣很淡,卻帶了些警告的意味:“林小姐,如果我大哥還在世的話,我應該管你叫聲‘大嫂’。”
林嬈漫不經心地掃了眼他手中的小盒子,裏面是一條手鏈。
和她手腕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她略顯遺憾地聳聳肩:“是啊,可惜他已經去世了,沒法做你的大嫂了。”
林嬈的口吻輕松,似乎不是在遺憾傅以暄去世這件事,而是遺憾沒能順利嫁進傅家,成為他的大嫂。
她的語氣令傅以寒格外不悅,忍不住蹙起眉尖。
如果不是傅以暄臨終前囑咐過他,将這條手鏈幫他還給屬于它的那個人,傅以寒一定不會約見林嬈。
這條手鏈是傅以暄生前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對于傅以寒來說,格外珍惜,他才視若珍寶般一直帶在身邊,就為有朝一日完好無損地物歸原主。
傅以暄是傅以寒的大哥,傅承望的兒子。
當年傅承望為了争奪公司,處處針對傅以寒的父親,甚t至不惜用卑劣的手段陷害。在外人眼裏,傅承望與傅承理不共戴天,傅以寒自然也和傅以暄關系惡劣。
還有傳聞說,當初傅承理夫婦的車禍就是傅承望所為。
如果當初傅承理順利繼承集團,那集團遲早是傅以寒的。可傅承理去世後,傅以暄作為家裏的嫡長孫,更有可能繼承公司,兩兄弟之間牽扯的利益巨大,關系必然有所影響。
可其他人不知道的是,傅以寒和傅以暄關系十分親密。
傅承理夫婦的車禍确實是場意外,與傅承望無關。父母去世後,家裏真正關心傅以寒的除了傅爺爺傅奶奶外,只有作為長兄的傅以暄。
雖然因為父輩的關系,兩人在外表現疏離,但私下裏,傅以暄對他頗為照顧,不僅教他功課,還教他為人處世,亦兄亦父,傅以寒對他格外敬重。
傅以寒其實對傅以暄繼承集團沒有任何異議,在他看來,他的長兄為人正直聰慧,溫和敦厚,是成為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但幾年前,他還在讀書的時候,傅以暄被人陷害,傅寧安一氣之下把他分配到海外不重要的業務。再之後,他又莫名管理失誤造成重大事故。自此之後,他一病不起,身體每況愈下,最終郁郁而終。
傅以暄去世的時候,傅以寒就在他身邊。傅以暄為人處事一向謹慎認真,更何況他身體狀況一直很好,怎麽會突然病得如此嚴重?其中疑點太多,但傅以暄早已釋然,只笑着告訴他都是命數。
他将自己的手鏈交給傅以寒,告訴他自己現在最擔心的只有一人,便是這條手鏈的主人。
他讓傅以寒幫他物歸原主。
傅以寒一直疑惑,傅以暄病重的那段時間,自己幾乎每天都陪在他身邊,可卻從未見過林嬈本人。
按理說,傅以暄臨終前都在惦記的人對他來說應當是格外重要的,那對于林嬈來說,他也應當是最重要的那個人才對。
可今天與林嬈見面,傅以寒才明白過來。
這個人确實不值得傅以暄惦念。
只不過将它物歸原主是傅以暄的臨終心願,傅以寒無論如何都要尊重他的選擇。
林嬈拾起盒子中的手鏈随意看了看,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那顆菩提珠上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她将手鏈遞到傅以寒面前,挑挑唇角:“Xander讓你好好保管這條手鏈,傅先生就是這麽保管的?”
傅以寒掃了眼那條裂痕,原本冷然的語氣不由弱了幾分:“實在不好意思,手鏈被我太太不小心摔了一下,但她已經細心将那條裂痕修複,希望你不要介意。”
“哦?”林嬈玩味地掃他一眼,她嘆了一聲,似是遺憾,“傅先生已經結婚了啊,真可惜。”
傅以寒沒有理會。
林嬈将手鏈扔到包裏,歪着腦袋,一雙妩媚的眼直勾勾落在他的臉上。
少傾,她勾起紅唇:“傅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和Xander長得很像?都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一邊說着,一邊挽上他的胳膊,笑容愈發明豔:“看樣子傅太太脾氣不太好,應當是哪家大小姐吧?你們這種表面婚姻我見多了,你也該找找新人了。Xander經常說我善解人意,你要不要考慮下,換個溫柔些的女朋友?”
傅以寒冷着臉拂掉林嬈的手。
他不再掩飾自己對她的厭惡,緊緊鎖住眉頭:“林小姐,我哥把你看作他最重要的人,你就是這麽回報他的?”
林嬈故作天真地眨眨眼:“怎麽?Xander當初交代過你,要好好照顧我,我剛回國不久,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不該好好‘照顧照顧’我嗎?”
她故意咬重“照顧”二字,似是有別的意味。
傅以寒一陣惡心。
他淡淡留下“自重”二字,揚長而去。
林嬈望着他離開的背影,不禁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傅以寒折回派對,打算帶姜知恩一起離開。
将手鏈還給林嬈後,壓在傅以寒心間的一樁事算是解決。
但他想到林嬈随意将那條手鏈裝起來的舉動,并不認為她會想傅以暄和自己那般珍惜那條手鏈。
他眸光漸黯,不明白傅以暄那般溫柔正直的人,為什麽會喜歡上林嬈這種女人。
他在別墅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姜知恩的身影,反倒是在花園內遇到紀煜澤。
紀煜澤正在和朋友聊天,看到傅以寒,他對朋友比了個手勢,朝傅以寒走過來。
“在找珍珍?”紀煜澤笑吟吟地問。
這般親昵的稱呼令傅以寒感到不悅,他輕蹙了下眉尖,似乎不願與紀煜澤過多交談。
紀煜澤卻擋在他面前:“聊聊?”
“不熟。”傅以寒淡聲道。
紀煜澤不惱,低低地笑了聲,對正準備轉身離開的傅以寒道:“珍珍已經離開了,她好像不太想見到你。”
傅以寒:“……”
他神色微沉。
紀煜澤又道:“聊聊?”
別墅的花園裏,有道花牆迷宮。
隔斷了不遠處的喧嚣,這裏只有月光的清輝在空氣中流動,勾勒出花牆黑黢黢的影子,隐約可見幾朵月季在上面孤伶伶又沉默地綻放着。
四周靜谧,能聽到蟬鳴聲。
傅以寒一手抄兜,夜晚的風依舊裹着熱浪,他将襯衫衣袖一絲不茍地疊至小臂上方,背影挺拔如松。相較之下,紀煜澤靠在花牆一邊,顯得有些松散,再加上他本就沒有傅以寒高,傅以寒的目光帶着一絲睥睨和俯視的意味。
但紀煜澤似乎早就習慣了傅以寒這般态度,唇邊噙着往日那抹清淺的笑意。
傅以寒淡聲問:“你想和我聊什麽。”
紀煜澤直了直身子,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又有些挑釁的意味:“我想和你說,如果你不喜歡珍珍的話,那就不要傷害她,早點放手。”
傅以寒輕哂了聲:“我們兩人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
紀煜澤笑着朝他聳聳肩:“珍珍和我說過,你們兩人是因為家裏的原因才結婚的。既然沒有感情可言,你不如早點放手。”
他微微擡頭,直視傅以寒的眼睛。
那一瞬間,所有高高在上的睥睨像是被他打碎,紀煜澤依舊是那般輕松的笑意。
“我實話和你說吧,我這次回國,就是想帶她一起走。她想要的,你似乎都給不了她。”
傅以寒掩唇輕笑了聲:“紀先生,你是不是過于高看自己了?她是我的妻子,她想要什麽,我自然清楚。反倒你作為外人,誰給你的底氣讓你這般自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珍珍從沒有喜歡過你。”
“你怎麽知道她沒有喜歡過我?”紀煜澤笑了笑。
傅以寒慢悠悠向前踱了一步,将眼前的男人逼進角落。
傅以寒本就比紀煜澤高一些,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傅以寒冷笑了聲:“因為我知道,珍珍從來不喜歡弱者。”
紀煜澤微微一怔。
“你喜歡她那麽久,卻從沒想過表白,作為弱者,你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
像是被人戳中心事,紀煜澤有些恍惚。
如果他早點向她表達心意……或許結局就不一樣了……
但他很快回過神,笑吟吟吐出一句:“傅先生,可現在的弱者……似乎是你吧?”
傅以寒目光一滞。
“她在你身邊根本就不開心,如果她真的打算離開你,你會怎麽做?恕我直言,你根本配不上她,作為弱者,你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
紀煜澤故意重複了一遍傅以寒方才的話。
他輕輕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慢條斯理道:“珍珍并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金絲雀,她想要的是真正的愛情,向往的是自由。她如果和我一起離開,可以真正做自己,而不是被你們關在籠中,假裝開心。傅先生,我喜歡她,能給她想要的愛情,你可以嗎?”
“我愛她。”傅以寒不容置喙地打斷他。
紀煜澤愣了一下。他擡頭對上傅以寒的目光,第一次見他這般嚴肅又有些情緒失控的模樣。
在他記憶中,傅以寒向來冷靜自持,似乎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帶感情。
紀煜澤心底不由苦笑一聲。
如果姜知恩聽到這些話,一定很開心吧。
紀煜澤将他單獨約出來,本意是想詐一詐他。
如果傅以寒不喜歡姜知恩,那自己還可以努努力,至少有機會,讓她放下這段感情接受自己。
可如今得知傅以寒的心意,他一方面替姜知恩感到高興,一方面又有些難過。
兩種情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心底蔓延t開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輕輕笑了聲。
雖然對不起她,但出于私心,紀煜澤還是想給眼前的男人增加增加難度。
想到這兒,他朝傅以寒微微一笑:“那我們就來比一比,她最後到底會選誰。珍珍小時候還說過要嫁給我呢,這場比賽啊,我還真不一定會輸呢。我這也是……哦,不對,你才是那個後來者呢。暫時居上。”
傅以寒無奈苦笑,語氣暗含一抹嘲諷:“紀先生,小孩子說的話也當真?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這麽幼稚了。”
“怎麽?”紀煜澤勾唇,“你不知道嗎?珍珍是個很看重誓言的人。她父母感情很好,你應該也知道吧?她一直很向往她父母那樣的愛情。”
紀煜澤遺憾地搖了搖頭:“你真的不了解她。珍珍想要的,是純粹的愛情。你知道她為什麽願意和你聯姻嗎?因為她清楚,純粹的愛情可遇不可求,她不是不向往,是怕受到傷害,既然如此,不如徹底放棄,選擇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無論如何都不會受到傷害。她選擇了逃避,但這種感情,其實我可以給她。”
“傅先生,你如果抓不住她,我會毫不猶豫把她搶走的。”紀煜澤笑了笑,他朝傅以寒擺擺手,一臉輕松地離開了。
紀煜澤離開後,那些硬撐的高傲在一瞬間悉數折碎。
傅以寒擡手揉了揉眉骨,心底沉了幾分。
如果是其他男人,他絕不會放在眼裏。
但紀煜澤,他沒法無視。
傅以寒清楚,在姜知恩成長的軌跡上,除了家人外,陪伴她最久的異性是紀煜澤,而不是自己。
紀煜澤在她心底到底有怎樣的分量,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紀煜澤其實說得沒錯。
此時的弱者,是他。
他甚至沒有任何底氣認為自己在她心裏比紀煜澤更重要。
傅以寒止不住地想。
小時候,他們有沒有什麽任何承諾。
——沒有。
他們認識了很久,卻一直是不鹹不淡的關系。
他似乎,并沒有什麽耐心去陪她玩那些女孩子喜歡的游戲。
不就是陪她玩個家家酒嗎。
他雖然比他們大幾歲,性格也比其他人過分早熟。
但那個時候,畢竟也是個小孩兒啊。
怎麽就不能陪她玩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