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時今瀾的父母死于一場飛機失事,她從小被爺爺帶在身邊照顧。
老爺子待人t嚴厲,所有事情都要她自己去解決,他給她的庇護嚴苛且充滿條件,是用她之後漂亮完成他交給她的任務交換的。
可這一次……
時今瀾擡頭看去,池淺就站在她面前。
瘦挑的身形根本就擋不住那兩個男人,卻還是要站在自己前面,信誓旦旦。
時今瀾不認為如果這些警察是時承的人,池淺能保自己平安。
可她心上卻莫名的為此動了一下。
為什麽?
是因為她的不自量力嗎?
時今瀾眉頭蹙起,視線擦過池淺的肩膀,注視着那兩個警察走過來。
她眼裏的警惕直線拉滿,漆黑陰恻,像是一只潛伏在黑暗裏的毒蛇。
兩個警察心裏驀地緊了一下,剛要踏進正廳,就聽到門口傳來制止:“錯了,警察同志!”
周嬸剛來就看到警察略過病舍徑走到正廳,趕忙跑去提醒:“不是這個姑娘,是我兒子!”
“不是她?”警察也懵了一下。
他們進門就看到正廳裏的時今瀾渾身是傷,還以為她是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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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兩人在意識到時今瀾不是事主時,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他們近乎一致的看向周嬸,道:“那大嬸,你兒子在哪裏?”
“這邊,這邊。”周嬸畢恭畢敬,兩位警察指着病舍。
虛驚一場。
池淺擋在時今瀾面前的身形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渾身上下都透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雖然說她信誓旦旦的跟時今瀾保證會保護她,可這兩位警察要真是害時今瀾的那夥人,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冷靜下來認真想,時今瀾跳崖,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時家那些人一定會不放心。
這些人一定會四處尋找時今瀾,是死是活都得親眼見到才可以。今天是虛驚一場,那有一天要是來真的呢?
池淺神色鄭重,餘光裏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時今瀾。
還有她身上的火焰。
那漆黑的顏色吞噬着周圍的空氣,忽上忽下的燃燒得厲害。
池淺不由得滾了下喉嚨,迎着時今瀾周身散發出來的警惕,安撫道:“沒事啦,不要怕。”
怕?
時今瀾聽到了一個很稀奇的字,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池淺。
她覺得比起安慰她不要怕了,說這話的這個人似乎更需要被安慰。
就這點膽子還敢說保護自己。
還不如躲到自己身後,被自己護着呢。
這個家的清晨很安靜,池清衍不在家,時今瀾看着病舍裏記錄情況的警察,對池淺提醒:“你不去病舍看看?”
池淺一怔,接着反應過來:怎麽說警察都是來她們家了,她是得去看看。
“那我去了。”池淺說着就往門外走。
整個事情很簡單,周興傑的手指因為操作不當意外斷了,他們家去走保險,結果保險公司拒不賠償。周興傑的那個弟弟周興軍找保險公司理論,兩相商議無果,周興軍給了對方一拳頭,對方直接就報了警。
警察了解完事情緣由,有些無奈。
周興軍打人的事情他們可以調節,但保險公司拒不理賠他們沒有辦法。
“您最好去申訴或者找金融監督總局投訴。”警察走出病舍,跟周嬸叮囑,“打官司也不能打人,不然有理也沒理,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周嬸連連點頭,送着警察離開,臉上愁雲滿布。
周嬸在村子裏風評很好,熱心助人,不計較得失。池老爺子有次晚上出診摔斷進了山溝裏,還是周嬸把他背他回來的,自己手腕膝蓋磨破了皮都沒說。
池淺看着周嬸如今這幅滿面愁容的樣子,很想幫她——
她不一定能想出什麽主意,但她現在可是守着一個商場裏游刃有餘的高手呢!
這樣的事情對時今瀾來說,肯定是十分簡單的吧?
“沈小姐。”
笑眯眯的,時今瀾的視線裏闖進了一張如春風和藹的臉。
時今瀾雖然沒去病舍,大抵也能在推斷出個事情原委。
她不緊不慢的看了眼池淺,半秒收回,繼續調試手機,并不打算參與這件事。
也沒有什麽別的原因,就是時今瀾覺得這件事對她沒有意義。
她不做無用功,更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兒子昨天剛對我進行了騷擾,你覺得我應該幫她嗎?”時今瀾徑直反問。
這一句話,就直接把池淺噎了回去。
她就說時今瀾聰明吧。
你看都不用她開口,她就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池淺在心裏扯出一絲苦笑。
算了,還是自己去周嬸那看看能幫上什麽忙吧。
“周嬸,您拿着保險合同了嗎?給我看看吧。”池淺道。
“行。”周嬸子死馬當活馬醫,池淺是在外面上過學的人,比她有文化。
太陽地裏,兩道影子明晃晃的杵在院子裏。
時今瀾看着池淺翻看合同的樣子,眉間的褶皺一道接着一道,還只是看了兩頁,就有一聲嘆氣傳出來。
根據時今瀾的經驗,一般合同的前兩頁是不太會有什麽有用信息。
就她的這看法,不要等到看到保險合同的漏洞,就已經先疲軟了。
為什麽?
明明這件事也牽扯不到她的任何利益,為什麽要這樣費心費神?
太陽慢慢攀升到天空高出,直直的灑落下來,白紙折射過來有些刺眼。
時今瀾輕皺了皺眉,院子裏站着人撓了撓頭,跟剛剛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給我。”
輪子碾過水泥地,沒有任何聲音。
池淺看着視線裏突然擡過來的手,冷不丁的緊了下手。
她轉頭看着時今瀾冷淡的眼睛,原本漆黑的火焰落着日光,周遭金光明亮,就好像她花了眼。
池淺微怔住,但接着就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忙将手裏的合同遞過去:“給。”
時今瀾颔首回應,接過合同沒有一頁一頁來,熟稔的翻到中間位置的列舉序號。
日光明亮和煦的灑下來,在時今瀾身上披上一層淺淺的金光。
池淺在一旁看着,直覺得這金光就是主角光環,時今瀾什麽話都不用說,在這裏一坐,就已經是說不上來的踏實。
周嬸在一旁看着,也有這種感覺。
明明沒聽過時今瀾有什麽厲害的實績,卻莫名覺得她是個人物。
池淺湊到周嬸耳邊小聲道:“有她幫忙,咱們就救啦。”
這聲音帶着點欣喜,似乎還有些與有榮焉的驕傲。
時今瀾是可以一心二用的人,耳朵聽着池淺的話,神色依舊平淡。
她不是來幫忙的,是在還池淺剛剛的人情。
僅此而已。
紙張無聲的翻動,不消片刻,時今瀾就從冗雜的條款裏挑出了錯,朝池淺伸手:“筆。”
池淺又是怔了一下,接着跟周嬸手忙腳亂的摸口袋,掏出了一只老舊的簽字筆:“給。”
時今瀾看着遞來的筆,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
但是她也沒有做太多的表示,單手拔開筆帽,在合同上寫起什麽東西來。
繃直的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音,黑色線密密麻麻組成文字,一行遒勁清秀的小字赫然紙上。
時今瀾指着合同上的一行條款,對周嬸道:“你們拿着這條,按照我寫的跟他們說,即使他們不同意協商,走申訴也很快就能過。”
“真的?”今天剛碰了壁,周嬸不敢相信事情會跟時今瀾說的那樣容易。
“如果您不相信我說的,可以再找別人。”時今瀾不多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嬸趕忙澄清,“您給我們家辦事,我哪有懷疑您的道理,下午我就按您說的這些再去找他們去。”
“好。”時今瀾将合同遞還,看着周嬸感激萬分,又腳步急匆的出門,神色始終平淡。
可憐天下父母心。
想到這句話,時今瀾輕皺了下眉頭,接着耳邊就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聲音:“沈小姐,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池淺搓搓手,笑着站在時今瀾身邊。
雖然她不知道時今瀾是怎麽改變主意的,但她見她身上火焰平和,就莫名的也想試着咨詢一下——關于她在原世界裏莫名其妙成了替罪羊這件事。
時今瀾不緊不慢的擡頭看向池淺,沉沉平靜的瞳子似乎寫着:你不要得寸進尺。
池淺滾了下喉嚨。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最知趣的人,不會想不開惹時今瀾不快,立刻表示:“算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說着池淺就要作罷。
可她話音還沒落下,時今瀾就又改了主意:“說吧。”
她目前心情還不錯,也難得這個人對自己有所求,她倒想聽聽這人要說什麽。
池淺意外,更多的是欣喜,接着就對時今瀾道:“就是,一件事裏,你怎麽知道是誰害你的?”
這是池淺在原世界遇到的問題,跟這個世界的她的經歷相差太多,所以問的也晦澀。
不過,池淺覺得,時今瀾應該可以明白,她可是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找到合同漏洞的大佬。
“很簡單,看誰是最終獲利者。”
果不其然,時今瀾很快就給出了池淺答案。
“誰獲得的的利益最大,道德最不受損,t誰就越有可能是始作俑者。”
“這樣嗎。”池淺詫異。
她被誣陷至今,還從來都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
她漫天的撒網,憤憤不平的覺得自己擋不住任何人的路,陷害她幹什麽。實際上她最應該找的不是原因,而是目的。
池淺感覺自己的腦袋從來沒這麽好用過,好像下一秒就能找到陷害自己的人一樣。
但就在她躍躍欲試推理排查,時今瀾的聲音徑直截斷了過來:“誰要害你?”
池淺剛入神的目光驀地一怔。
不是,時今瀾的洞察力也太強了吧。
而且,主要是海島上哪有這些爾虞我詐,她這個問題會不會有點崩人設了?
想到這裏池淺心裏一抖,趕忙往回摟:“怎麽會……我爺爺在島上這麽厲害,哪有人敢害我。”
“我這不是擔心你,怕你不明不白的就被人害了嘛。”
時今瀾看着池淺臉上勉強的笑,沉沉的目光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她可不是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那個害她的人就正大光明的站在懸崖上,逼她去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池淺就看到時今瀾身上的火焰騰得燒了起來。
漆黑的顏色驟然吞沒周圍的光亮,兇猛暴戾的,叫人心道壞了。
——她不僅差點崩人設,還惹時今瀾想起之前不開心的事情了。
造孽啊……
時今瀾想着時承的嘴臉,心中的憤恨就無法控制的燃燒着她的理智。
這種不好的情緒使得她腿上泛疼,時承的毒像是嵌入骨肉裏的鈎子,倒鈎勾着她的血肉,疼痛鮮血淋漓。
時今瀾放在輪椅上手微微繃緊。
清風拂過,忽的在她膝蓋落下一道溫柔。
池淺蹲在她面前,擡手揉着她發疼的膝蓋,真摯的眼睛笑的燦爛:“不要想過去的事情了,我陪你曬太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