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個婚

第30章 結個婚

那天過後, 京虞沒再見過林博宇。

公司對他的讨論有很多,京虞将耳朵閉上,什麽也不聽。

拍攝換了場地, 主拍商業板塊,便少了很多周沈的鏡頭, 他事情多,今天補全所有鏡頭, 就要去出差。

“好,所有人休息。”

結束一上午的拍攝, 京虞摘下麥克風,疲憊地從小桌邊拿起一瓶礦泉水,仰頭直往喉嚨裏灌。

視線中,周沈很快被一群人叫走, 他們都西裝革履,和在場所有人像隔了一層壁壘。

京虞收回視線, 轉頭問菲菲:“下午應該不需要周總出鏡吧?”

菲菲快速翻着腳本:“大部分都拍完了, 還剩一點需要補拍的。”

“挪到下次。”

京虞說,想給忙碌的周沈一點空隙。

中午照舊吃的盒飯。

京虞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沒吃幾口, 拿了瓶礦泉水走到樓下長椅上坐着。

林博宇離開公司後,公司又起了一輪新的謠言——說她被他抛棄了。

林博宇在社交圈發了新動态,動态裏剛好是他和他新女友的定情照。

京虞挺唏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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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身後仰,雙眼閉上, 知道現在公司很多人都認為是她勾搭的周沈。

平凡的女人,和有錢有勢的男人。

無不構成一種臆想。

右側的空氣忽地被擠壓, 另一種氣息侵襲了京虞的嗅覺,她擡眼, 見一身矜貴的周沈坐過來,剪裁得體的西裝襯衫不見一絲褶皺。

“在想什麽?”他問。

京虞重新閉上眼:“在想盒飯什麽時候能換種口味。”

周沈一笑,說:“我下午就走了,出差,半個月。”

京虞沒睜眼:“一路順風。”

她說這話時,有種淡淡的死感。

她心情不好,周沈知道。

今天上午拍攝時,大家看他和京虞的眼神,分明是八卦的。

但男人向來是掌握話語權的一方,不會受任何诟病,唯獨女人,會像雞籠裏的雞蛋,被挑挑揀揀。

周沈瞧了眼淡薄的天,只覺這世界像個巨大的笑話。

可他的京虞是這世界的意義。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很久了。”

京虞睜眼,心裏有種怦怦然的預感:“什麽事?”

“結個婚?”周沈站起身,語出驚人,“我們結婚,行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色的原因,京虞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周沈格外認真。

她也跟着站起來,捏緊了手裏的礦泉水瓶:“你……在開玩笑?”

周沈久久凝視着她:“開沒開玩笑,你怎麽會看不出?”

她是了解他的,不是嗎?

京虞卻避開:“我知道是因為沈阿姨,你才這樣着急,但你不能操之過急,這種事……這種需要慎重的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決定下來的。”

京虞背過身去。

逃避遠比面對要真實。

周沈不打算逼她,他只是想提前說出來,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這句話,随時有效。”他繞到京虞面前,“不管什麽時候,都有效。”

周沈目光極帶侵略性,他低頭瞧着還在混亂中的京虞,唇抿了抿,想擡手撫摸的動作克制忍下。

但……

“我渴了,京編導可以把你的水給我喝嗎?”

周沈盯着她,那目光像一頭伺機而動的、重欲的狼。

這讓京虞莫名想起以前,他也曾問過相似的話:“那以後呢?你的飲料我能喝嗎?”

京虞捏緊礦泉水瓶,一時之間被周沈的臉不紅心不跳弄得有點氣憤。

她正想開口,手裏的水瓶卻被先一步按壓住——

并不是只握住了礦泉水瓶,而是連同她的手一同拉過來,一同撞進他懷裏。

大手拇指不輕不重按壓着她的虎口,周沈另一只手也繞過她半個肩,輕柔拍在背後。

京虞鼻尖全是他西裝襯衫的味道,柔軟有質感的布料侵襲着她整個大腦,她輕輕嗅了嗅,不想沉淪。

肩膀搭上一個重物,是周沈的頭搭了下來。

“你為什麽總是逃避?”他聲音輕輕的,又是一聲嘆息,“所以別怪我讨了一個擁抱。”

京虞的心猛地一跳。

她的目光穿過面前長長的路,來到盡頭的灌木叢。

那裏似乎有一只蝴蝶,欲圖沖破纏繞的枝葉,飛向天際。

下午,周沈果真不在。

但全體員工接收到了來自周總的奶茶投喂。

菲菲湊過來嘀咕:“周總人真好。”

京虞淡淡的笑意,拆開吸管塑料袋,一頭紮破封口,再喝上一口,覺得胃裏寡淡無味的盒飯都被掩埋了。

她興致來了幾分:“開拍!”

這次拍攝有員工風采板塊。

休息時,幾個員工站在一起聊八卦,聊的還是他們老板的八卦。

菲菲一邊假裝喝水一邊偷聽。

“我們周總情人很多捏,我上次還看見他帶一個主播出門。”

“是那個叫綠意的主播對吧?細胳膊細腿的,長得可漂亮了!”

“……”

菲菲默默瞟了眼八風不動的京虞,懷疑她根本沒聽見。

于是賤兮兮地湊過去:“姐,他們說周總情人多耶!”

京虞用力扯開膠布,不鹹不淡看她一眼:“我聽見了。”

“奶茶我決定不喝了!”菲菲嘿嘿笑,“我站我姐這邊。”

京虞無奈搖頭。

她一個人坐在休息椅上,想了想,給周沈發去消息:[聽說你情人很多?]

那邊估計還沒上飛機,回得很快:[?]

京虞沒回了。

後來菲菲說,京姐拿捏男人,真的很有一套。

完全把周沈這半個月的情緒給吊足了。

半個月後,季節已入深秋。

天氣零落的美,大城小巷,黃葉一片片的落,踩一腳都能成為詩人筆下的詩意。

京虞得了假期。

她突然很想回小鎮一趟。

這些天,她總是夢到小鎮,夢到母親,回憶似潮水般一股股随岸湧來,她經常夜裏醒來,然後再也睡不着。

吃藥也沒用,還是睡不着。

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必須找到源頭,才能作罷。

于是她收拾了幾件衣服,坐上回小鎮的火車。

時代在進步,世界在發展,京虞倚在綠皮火車窗口,靜靜瞧着一桢桢掠過的風景,發現小鎮也在煥然一新。

她彎起嘴角,內心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都說近鄉情怯,她不是,她是害怕,害怕面對曾經的一切。

京虞閉上眼,任記憶在腦海愈演愈烈,隔膜被一點點撕裂,終于,所有都清晰起來,吞噬她敏感神經。

她雙手遮蓋住面容,靜靜感受指尖流過的濕潤。

下了火車。

京虞戴上墨鏡,提着小型行李箱行走在寬敞大路上。

小鎮路翻了新,再也不是崎岖不平,京虞走的速度不快,她像是在品味一道菜,慢慢走着。

別人問她去哪。

她說,沿着這條路往前走,走到盡頭。

盡頭處,老路燈換了新。

連燈身也被刷上了新時代風格的漆,高了,車呼嘯而過,它冰冷地伫立在那裏,自己就是一整個王國。

京虞繼續往前走,目光落在唯一灰頹的房子上,它的左右都是小棟別墅,唯獨它,看起來破敗不已。

那是她曾經的家。

京虞深呼了口氣,鑰匙開鎖,推開門走進去。

撲面而來的灰塵感,京虞被嗆得咳嗽了兩聲,她把行李放到一邊,打開一扇扇門,一扇扇回憶。

她記得,宋承民在這裏打過她。

她記得,周沈在這裏救了她。

她記得,這間房,成了母親的困苦之地。

京虞環顧房內設置,還跟六年前一樣,床單淩亂地揉皺在一起,中間洇漬的痕跡還在。

當年,警察來家裏取證,這就是宋承民□□母親的證據。

京虞移過目光,不忍再多看一眼,她在房間一個角落坐下來,雙手抱着腿,頭搭在上面,盯着一塊沒什麽特別的地板。

晚間最後的光落進來,剛好照在她身上,和她後面那片牆上。

她眉眼輕輕眨了下,光揉碎進眼裏,她合上眼,頭重重搭在雙手間,睡了。

一覺眠到天黑。

外面的雞停止在雞籠叫嚣,夕陽褪卻,整個房間漆黑安靜得不像話。

月亮跑了出來,靜靜照着。

京虞睡夢間,依稀聽到推門的動靜,她以為是夢裏的聲音,便不停在找那一扇門,可她走了很久的路,都沒找到那扇門。

嘎吱。

夢裏的聲響如此真實。

她往天上看,天空突然下起了灰煙雨,無數被火燒灼後的灰煙争先恐後落下,世界成了灰蒙蒙一片。

京虞的衣服被這些灰煙餘燼的溫度燙傷,她拼命躲開,卻怎麽也躲不開,她開始呼吸急促,如同溺水的人。

“京虞!”

直到,有人将她喊醒。

京虞睜眼,發現自己一只手被攥着,周沈看着她,目光急切。

她恍然:“……你怎麽在這?”

周沈見她沒什麽問題,松了一口氣:“我打聽到你回了小鎮,所以跟了過來。”

京虞撤開手,目光也撤到一邊:“你不用特意過來,我沒事。”

又補了一句:“以前沒事,現在也沒事。”

“你在逞強什麽?”

周沈靠近她,按開她頭頂的開關。

啪嗒一下,燈開了,京虞眼角的濕潤還在,她快速抹去,情緒還留在夢裏。

周沈将她一點點攏在懷裏,聲音從頭頂落下:“人死後會去天堂,再或者,也會變成天上最亮的那顆星,京虞,別低頭看地面,你所向往的都得擡頭看。”

京虞搖頭:“你騙人……”

她哭聲夾雜喑啞的話:“我夢到母親了,她被宋承民這個狗東西欺負得很慘,我看見……看見母親看向我的目光帶着怨恨,她怪我為什麽不帶她走,為什麽不早點帶她走……”

淚水打濕西裝襯衫,周沈将她抱得更緊,不讓她掙脫開:“沒有人會怨你,也沒有人會怪你,京虞,我求你,別胡思亂想了……好嗎?”

“我還夢見了你……”京虞死死揪着周沈的衣服,仿佛聽不見他在說什麽,“我夢見你用那種眼神看我……你也在怪我,怪我當年把你騙來,讓陳轍狠狠打了你一頓……還、還因為沈阿姨怪我……”

京虞的眼淚大把大把掉。

她說不清的難過和悵然若失。

周沈低頭吻她的頭發,不斷重複一句話:“我不怪你……虞虞,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沒有半點怪過你。”

“打就打了,能怎麽樣呢……虞虞。”周沈輕喊她的名字,“是你認為我會怪你,你認為我以後都會讨厭你,可虞虞,我讨厭這個世界也不會讨厭你,你懂嗎?”

他的聲音滿是心疼,又充滿了無奈的嘆息。

“你騙人!”京虞掙脫開他。

周沈抓住她手腕,目光恻隐而憐惜,他說:“虞虞,我不會怪你,京阿姨不會怪你,我母親也不會怪你,大家都不會怪你,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在怪你自己。”

“周沈,你不能這樣說我!”

京虞的頭顱高傲抵在牆壁,下巴高擡,淚流了滿面,看向周沈的眼神,兇狠十足,也委屈十足,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

周沈心底仿佛被重重一擊。

他重新将她抱在懷裏,雙手捧起她的臉,替她撫去大片晶瑩剔透的淚,嗓音喑啞得不成樣:

“虞虞,我能怨你什麽呢?我怨你放棄跳舞的夢想将那三千塊用來幫我嗎?怨你每個月都默不作聲打錢過來給周實嗎?怨你自己為了攢錢省吃儉用才得了胃病嗎?怨你從不肯原諒自己,落下後遺症,所以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幫助嗎……我不怨你,我欠你,虞虞。”

“你總是将一切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可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別再怪自己了,好嗎?”

周沈和她抵首,揩去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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