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溫柔鄉
第37章 溫柔鄉
周沈是後起之秀。
“卿風流俊望, 真後來之秀”，是轉載媒體用來評價周沈的話。早年間獲得這句評價的，還要回溯于東晉那年, 同樣是後起之秀的王忱。
同樣，他還有一個稱呼：創一代。
僅靠自己的創一代, 比早就擁有富碩資源的富二代還要更吸引人。
京虞發現周沈是真火了。
他被路人拍到和柳氏集團董事長共同出入一個山莊吃飯。
照片裏，兩人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 背影卓越站在一起，他們一個未到三十, 一個已年過五十，卻能聚在一起侃侃而談。
京虞盯着這張照片，才發現自己已經盯了很久，她緩慢點擊鼠标, 另存為。
陳野拿着相機走過來：“京姐，我們該出發了。”
“嗯, 走吧。”京虞快速關掉這張照片, 起身收拾必要裝備。
他們今天準備再去采訪一次王香琴。
上次采訪結束後，京虞有給她打過電話，可好幾次了, 都沒人接聽，她心裏總有點擔心，于是決定再去一次。
比起上次，這次他們熟門熟路的多。
扣響門, 沒人來開門。
京虞又多敲了幾次，隔了好一會兒, 王香琴才從裏面打開半個門，警惕地冒出腦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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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虞立馬道：“是我！”
王香琴冷漠看她一眼, 準備關門，京虞及時伸手攔住，手指卻還是被門框撞上。
菲菲大呼：“姐，你沒事吧？”
京虞搖了搖頭，她急忙擡頭看向王香琴，語氣真誠：“王香琴，我很關心你的近況，讓我們進去好嗎？”
王香琴目光一怔，大抵是很久都沒有聽到別人說關心她了。
門終于肯被打開。
王香琴沒管他們，兀自在客廳坐下。
客廳地板上，躺着一只死老鼠的屍體，像是昨天才打死的，皮還有生機，頭顱那裏滋滋冒出的一灘血卻已經凝固。
死狀很慘。
菲菲看到，只覺胃部一陣翻湧，連忙跑去廁所。
陳野無奈跟在後面，她吐，他就給她拍背，嘴上不饒人：“喂，你真的很弱雞。”
菲菲快要被他氣死了。
外面，京虞掀起王香琴的衣服，發現她身上舊傷未愈，再添新傷。
“他又打你了？”京虞視線變冷。
王香琴拿開她的手，遮蓋住傷痕：“習慣了。”
“不去醫院是為什麽？他不讓去嗎？”京虞又問。
“沒錢。”王香琴淡淡道。
房間內氣壓死寂，京虞深呼吸一口氣，想說她來給她付，可她看見王香琴驟然擡頭，盯着她身後。
王香琴張了張嘴，急切地想跟京虞說什麽，可她只驚恐的咿呀兩下，根本來不及發聲。
男人的棍棒就招呼了上來！
結結實實打在京虞背部。
京虞往前踉跄了好幾下，背部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扭轉視線，瞥到面目老實的男人此刻變得猙獰，手裏拿着一根杆面棍，準備再次呼向她。
她強忍着痛意起身，可試了好幾次，都很艱難。
“……陳野！”
京虞喊道，擡手用力接下男人那一棍。
—
醫院。
到處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給王香琴繳了費，京虞才在走廊座椅上坐下，菲菲陪着她。
陳野打完電話過來：“京姐，已經報警了，王香琴丈夫毆打你，這事他逃不脫。”
“好。”
像王香琴這樣的女人，她可能不太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反抗，不過京虞可以幫她。
她今天被打了，王香琴丈夫就得受全責，調解她是不會接受的，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王香琴。
[有什麽想吃的嗎？]
周沈發來一個山莊的定位，以及那裏的菜單。
去見商業大佬的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總想着她。
京虞一一看過去，發現自己竟真的有點餓，她回：[可以都來一份嗎？]
京虞大概永遠都學不會正确向周沈表達需求，她總怕自己的要求過于得寸進尺。
雖然，這個要求确實得寸進尺。
周沈卻沒注意到這一點，他只知道，他那位什麽都自力更生、不喜歡麻煩他的妻子，在今天，肯花他的錢了。
他很開心。
[晚上帶一份新鮮的全餐宴給你。]
收到這條消息，京虞彎唇笑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荒蕪的內心，正在以飛快的速度，被溫暖一點點填滿。
“你們是王香琴的家屬嗎？”
不遠處，穿白大褂的醫生拿着病歷本走過來，聲音清冷。
京虞意外發現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她擡眼，驚喜望着眼前人：“林懷清？”
林懷清一頓，繼而僵硬擡頭，視線直直看向座椅上的京虞。
隔了好幾年，他們再逢首。
京虞不由一笑。
林懷清愣了愣，放下病歷本，也坦誠朝她一笑。
—
醫院休息間。
“我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京虞站在窗戶邊，外面葉子枯黃，再過個幾天，就要入冬了。
“我也沒想到。”
林懷清的思緒飛到六年前，那時他眼裏的京虞是一只堅強的小蝴蝶，過了這麽多年，蝴蝶似乎再次破繭重生。
“你還好嗎？”林懷清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的婚戒，一哽，“你結婚了？”
“嗯。”京虞笑笑，“你呢？”
“單身至今。”林懷清兀自調侃，“醫生都沒時間戀愛。”
“那說明你救助了很多的南城人民。”京虞再面對林懷清，更多的是感嘆，類似于近鄉情怯的感嘆。
只不過她很好奇，原本選擇北城的林懷清，又為何來了南城。
“你來南城多少年了？”
一時間，他們都互相問對方。
京虞笑了笑：“你先說。”
林懷清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大學畢業後，我就來南城了。”
京虞：“我一直都在南城。”
“既然都在南城，有時間一起出來吃個飯吧。”
林懷清笑看着她，問：“京虞，我們還是朋友吧？”
“一直都是。”京虞說。
因她這句話，藏在林懷清內心深處最執拗的一部分釋懷了。
他目送京虞走遠，眼神裏的熱情一點點稀釋下來，繼而變得柔和。
真奇怪，過去這麽多年了，再看見她，他還是會心動。
人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
他兀自笑笑，也離開了這裏。
京虞從醫院離開，又去了派出所作證，上上下下這麽一弄，等到別墅，已經很晚了。
宋妄如約而至給她打來電話：“姐，你不想你的蒜蓉小龍蝦嗎？”
京虞一邊将包放下一邊輕聲回：“明天我回來看你好不好？”
“說到做到！”宋妄佯裝生氣。
“千真萬确。”京虞安慰他。
挂了電話，京虞覺得自己真是個寵弟狂魔，她暗自竊喜了會兒，輕輕在沙發坐下。
背部的痛還一陣一陣的，她疼地輕呼一聲，沒敢躺着，半趴在沙發上，手指攥着柔軟的毛毯，眼睫眨了眨。
有點餓了。
可她實在累得不想動，就這樣餓着餓着，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
是被一陣菜香勾引的。
周沈一身煙味撈起她，撈到自己懷裏抱着，頭垂下去看她，聲音低膩：“怎麽睡在這？”
京虞的目光落在茶幾依次擺放的菜盒上，迷迷糊糊擡眼問：“幾點了？”
“快淩晨了。”周沈吐出的字都帶煙味。
京虞皺眉避開：“你好大的煙味。”
周沈發笑，眼裏的疲憊一掃而光，捧起她的臉低啞說道：“可我想吻你。”
好浪漫的話。
京虞扭過頭，爬向美食：“不給。”
周沈只能不舍的放開她。
周沈真說到做到，将那菜單上的吃食都帶了回來，菜都熱乎着，飯也暖手。
在這個冬将來、秋将過的季節，顯得如此熱氣騰騰。
京虞拆開筷子慢慢吃着，周沈坐在沙發上，什麽都不幹，就靜靜盯着她吃。
人類愛盯小貓吃飯，因為喜歡。
周沈愛盯京虞吃飯，因為愛。
他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嘴角微微勾起，因今天發生的事而産生的怒火很快被壓制下去。
她是他的溫柔鄉。
是他所有美好品質的來源處。
“不給我吃一口？”他雲淡風輕的問。
京虞剛準備到嘴的肉轉了個邊，送到周沈嘴裏：“巴結你的。”
說完，又兀自吃去了，看來是真餓。
巴結他？
周沈聽着這話，覺得挺好，有種回到從前的時候，她也想巴結他。
不過從前帶有目的，現在是尊崇內心。
吃過後，等上床睡覺，時間早就過了淩晨。
京虞先去洗的澡，周沈拿着她的衣服和手機進卧室。
擱手機到櫃臺時，手指無意識按動了開機鍵，屏幕界面顯示着一條消息。
來自三個小時前。
發信人是——林懷清。
周沈只看到他能看到的那句話：[還是要注意身體，該來醫院還是……]
剩下的他看不見了。
周沈別過眼，盯着白牆看了很久，身體沖動叫嚣着催促他打開她的手機，扒開她的秘密。
可他相信她。
盡管林懷清這個名字，他記了好多年。
周沈深深吐出一口氣，克制住自己往房間外走。
京虞回房時，周沈并不在，她打開手機，這才發現林懷清發來的消息，總共三條。
[王香琴不應該這麽晚才來醫院。]
[要同時給她做心理疏導。]
[還是要注意身體，該來醫院還是要來醫院，晚了害得是她自己。]
京虞不急不快的打字：[好的，謝謝了。]
回完，京虞趁周沈不在，拉開抽屜，拿出裏面的藥。
被打了，藥還是得塗。
就是有點麻煩。
京虞一點點掀開衣服，用棉簽蘸上藥，艱難往背部靠。
“我來。”
周沈不知何時進來，身上又是一股煙味。
他接過京虞手裏的棉簽，卻沒有第一時間塗。
京虞敗下陣來，老實解釋：“今天去走訪一個被家暴的女人，被她丈夫打的。”
“……嗯。”周沈的語氣聽着很正常。
誰也不知道他怎麽想。
但未必想的光明。
事實如此，周沈腦海不可控制的想，所以在醫院碰到了林懷清，是他接診的對嗎？
他厭惡自己在這方面也要吃醋。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京虞幹巴巴繼續道，“我就是告訴的晚了點。”
她永遠會為自己找一個臨時理由。
偏偏，周沈就吃她這一招。
他看着京虞背後那一大片橫亘的紅，嗓音喑啞：“疼嗎？”
“還行，他下手沒那麽重。”京虞這是和宋承民對比出來的。
別人可能聽不懂，但周沈一定懂。
擦完藥，他沉默地将京虞輕輕攏在懷裏，不讓她看見他那微微泛紅的眼眶。
什麽樣都行，他對自己說。
只要她好好的，什麽林懷清，劉懷清，他都可以不介意。
京虞能感受到周沈的情緒。
她愣了愣，想說點什麽，周沈卻已經放開她，話落在後面：“我去洗澡。”
他走了。
京虞抻了抻衣服，目光居無定所的到處落，直到她看見周沈手機亮了一下。
她像只靈活的兔子趴過去，趴在柔軟的棉被上，去看那條消息。
結果只看到了個名字——
柳嘉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