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歲月
第44章 長歲月
京虞搬回了別墅。
同一時間, 她被網友人.肉扒光，網絡上到處都是她的人生軌跡巡演，好的壞的, 都有。
起因還要說回那天天臺救李舒。
繼而被網友查到她是周沈妻子。
周沈如今是話題風暴，她自然而然也成了話題風暴中心。
“行了, 人家拯救我們女性，你們還在這查人家祖宗十八代, 像話嗎？”
“聽說京虞把他父親告了，我查了的, 就是她把他父親告了，她父親到現在都在蹲監獄呢。”
“天吶，樓上你這消息保不保真，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女兒？”
“我是做父母的, 如果我女兒以後告我，我一定跟她絕交。”
“你們都不問清楚什麽原因嗎？就在這裏給人家判刑！”
……
好的壞的, 精彩至極。
這是個人雲亦雲的時代。
京虞還沒來得及看這些網友的評論, 她在家的時候平常不愛刷手機，多半時間會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直到周沈握着手機急匆匆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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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京虞正站在窗邊給花澆水, 聽到動靜回頭，剛好瞥見周沈焦急的神色。
“怎麽了？”她問。
周沈看向她的目光一頓，接着，他忽而一笑：“你澆花的樣子, 很美。”
他松弛說道，眉眼是柔和的, 眼裏的急躁一掃而光。
京虞一愣，覺得今天的周沈有些怪, 可又說不出哪裏怪。
只能暫時解釋為心情好。
京虞不再擺弄花，走到梳妝鏡邊，想拿起手機看看現在幾點了。
手剛觸到手機，卻被徑直走進來的周沈一手牽住。
京虞擡頭，眼裏滲滿了不解。
周沈幹脆利落将她的手機塞進抽屜，然後禁锢着京虞的手拉到自己身前，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說了，我們要培養感情。”
京虞顧左右而言他：“我今天看到一則有趣的笑話，你等我拿手機找出來給你看看……”
此刻她還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只是害羞于周沈直白的話。
“不用。”周沈幹脆打斷，“我對笑話不感興趣。”
“我只對你感興趣。”
大概這輩子，周沈都學不會什麽叫矜持。
京虞莫名緊張，她遲鈍地、不太确定地問：“你要怎麽……培養感情？”
京虞在感情裏的遲鈍和抗拒，像一只永遠都在躲雨的蝸牛，可她願意伸出觸角，去碰一碰這美麗新世界。
“吻我。”周沈嗓音又低又輕，“吻我眼睛。”
男人聲音好磁性，京虞的心開始鼓跳，她像是被下了指令的無意識人體，踮起腳，緩慢朝他眉眼靠近。
周沈緩緩閉上眼。
柔軟的唇觸一碰即逝，京虞到底還是羞怯了。
她顫動着眼皮看向周沈，被他禁锢着的手也不自覺捏緊，指尖帶動着心髒一起悸動。
“吻唇……好不好？”
周沈嗓音開始喑啞起來。
京虞完全照做。
忽然某一瞬，她覺得愛情這件事，存在着相互的主動和被動，沒有誰永恒處于某一方。
唇與唇相貼，又是很快，京虞就放開了。
她太純情了。
周沈很不想顯得自己像個禽.獸，但他還是忍着發出下一步指令：“吻我喉結……虞虞，好嗎？”
他聲音越來越沙啞，像是情難自禁。
京虞沒說話，她眼神很幹淨，一點點小心翼翼靠過去，唇輕輕觸上他喉結凸出的那部分。
吻落，她看見周沈喉結微滾，寸寸目光攝過她的面容。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深邃目光掩藏下欲望，低聲道：“虞虞，幫我解開扣子？嗯？”
周沈的要求越來越過分了。
京虞面紅耳赤，有所停頓，他卻纏着她的手來到第一顆西裝紐扣前。
有多強制，就有多溫柔。
不由分說的，不受控制的，京虞解開了他的第一顆扣子。
緊接着，她來到第二顆。
第三顆。
第四顆……
周沈深深将她望着，毋庸置疑，他此刻的目光是助推劑，逼得京虞越來越進行不下去。
只剩最後一顆扣子時，京虞驀然松了手，語氣有些軟：“周沈，感情不是這麽培養的。”
“那該怎麽培養？”周沈重新握住她的手，循她偏過的頭，“你教我，怎麽培養。”
他真是越來越流氓了。
京虞不輕不重瞪他一眼：“我不會教。”
“那就按照我的方式來，直到你适應為止，怎麽樣？”
什麽循序漸進，什麽慢慢來，周沈現在發現都是放屁，跟京虞，他實在慢不下來。
“你電話響了。”
京虞直接推開他，退到一邊。
不是假話，周沈電話真響了，他低頭看一眼，不慌不忙接通，話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的，視線卻始終盯着紅了臉的京虞。
“什麽事？”
“柳正的消息我已經找人放出去了，現在各個平臺都是他的黑料，你該放心了。”
是柳嘉敏的聲音，周沈開的外放。
“好，辛苦。”
周沈挂了電話。
京虞聽到柳正這個名字，徹底轉過頭來：“他不是那天…潑你酒的人嗎？”
“虞虞知道啊。”周沈将她攏在懷裏。
“你先別動手動腳。”京虞很無奈，“怎麽回事，能跟我說說嗎？”
比起別的，她還是更關心這件事。
“能。”周沈輕吻了一下她的唇，“我找人放了柳正的黑料。”
“什麽黑料？”
“他把普通人家的女孩肚子搞大了這件事。”
京虞一愣。
周沈：“柳正是個纨绔子弟，不比他哥讓人挑不出毛病，他從頭爛到了尾。”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用柳正的黑料去擋京虞，他正讓人一點點删除有關京虞的帖子，再把柳正的頂上來。
“你在報複他。”京虞說。
“虞虞，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但你沒說錯。”
那天的事，周沈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京虞。
人做事總有自己的一套原則，京虞不會去評判他的對與錯。
“周沈，我只是希望你也能活得開心點。”
這是京虞最真心的願望。
他這一路走來，定然沒有多少快樂時光。
周沈怔頓，他輕捏她的手指：“好。”
—
等到晚上，京虞才真正意義上擁有自己的手機，她不蠢，心裏頭總有些隐約的懷疑，可她樂意配合周沈。
她總不忍心去拒絕一個人的好意。
不出意外，網絡上全是柳正的黑料。
柳家現在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到處公關，給錢删帖。
京虞看了兩眼，覺得沒意思，想放下手機睡覺，卻意外看到一條關于她的評論。
——京虞她父親确實在牢裏待着。
這條評論或許是漏網之魚。
京虞愣神了會兒，神經開始繃緊。
可等她再重新看去時，那條評論已經沒了，她刷新了好幾遍，都沒有再看到。
所以，和她有關的，是這個嗎？
京虞眼睫微垂，本不該再出現的疼痛記憶，疊疊上湧。
第二天，日出晴朗。
京虞這天有要事，她們特意求得了一個機會，去監獄裏采訪一群特殊女性。
周沈不知為什麽，非要跟着去。
他不說關心她，行動上卻很積極。
“我今天剛好有空。”他說，“你們缺一個司機。”
京虞：“你不是很忙嗎？”
“今天我給自己放假。”周沈手撐在門框上，大有種京虞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感覺。
京虞拗不過他：“那你不許幫倒忙。”
她義正嚴辭，周沈說沒問題。
汽車在半道拉了兩個人：菲菲和陳野。
這兩個人的互動模式越發奇怪了，你怼一句我怼一句，直接怼了一路。
最後還是周沈通過車前鏡往後投向一道目光，他們才克制收斂。
“留給我們采訪的時間不長，所以一定要問到重點。”
來到監獄大門前，京虞囑咐道。
“放心京姐！”菲菲主動幫陳野扛起相機。
京虞往裏走，莫了又回頭：“安靜一點，寶貝們。”
“好嘞！”菲菲熱情應答，分貝可一點都沒低。
周沈慢條斯理走在京虞身後，聽到那聲寶貝，不由皺眉。
她倒是沒這麽叫過他。
有專門的人員接待他們，登記後，一路駛向專門騰出來采訪的一間房間。
“到了。”
京虞第一個進來，她面前正坐着兩排穿着藍色監獄服的女性，有中年，也有老年。
來之前，她特意準備過，因此有所了解她們都是被家暴後殺.夫的女性。
看着這一張張面容，京虞內心不由一驚，她沉重坐下，就連身後的菲菲和陳野也輕了動作。
“采訪開始。”
呼出一口氣，京虞擡頭，輕聲道。
—
“十三年。”
“十二年。”
“十五年。”
“無期。”
“死緩。”
“無期。”
“無期。”
……
鏡頭緩慢晃過每一個人的臉，她們依次說出自己被判刑的程度。
每一個數字跳出來，都令人沉痛。
京虞聲音落得很溫柔：“請放心，我會給你們每一個人都打碼的。”
“我不用。”這時，有一位女犯人出了聲，她雙手攥在一起，卻并沒有多緊張。
“我也不用。”“我也不用。”“我不用。”“不用。”“我也不用……”
其他聲音在不大不小的房間依次響起。
京虞內心一震：“為什麽？”
“請求你們接受采訪，把痛苦回憶挖出來講述是一件痛苦的事，而你們不要求做影像上面的保護，我能問問為什麽嗎？”京虞真誠盯着她們的眼睛。
“為了給社會一個警示，也給社會一個寬容。”一位女犯人低下了頭，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希望他們能寬容我們。”另一位女犯人接着道，“其實我們不是壞人，我們真的不是壞人。”
“我們沒有那麽壞，我們只是……我們真的不壞。”
她們都紛紛落下了淚水，低頭擦淚。
京虞問：“你們當中有多少人是案發之後主動選擇自首的？”
全部，她們全部都舉起了手。
京虞為之一愣。
身後的菲菲和陳野也不由從鏡頭外擡出臉，周沈站在一旁，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
其實她們只是一群勢單力薄的女性。
京虞記得這其中有一個，被她丈夫打了二十年，打瞎了一只眼，她還手了，有人卻說她殘忍。
到底什麽時候，她們才能被真正看到呢？
直到采訪結束，京虞都沒想明白。
“我不質疑正義，我只是心疼她們。”
重新坐進車內，京虞長長嘆聲。
“我心疼她們在那些長長的歲月裏，都伴随着虐待和挨打，沒有一點幸福，而唯一能祈求的生活盼頭是不挨打。”
周沈拉過她抱在懷裏：“她們沒有錯，錯的是那群人。”
“可他們為什麽怪我？”
京虞質問，她終究落俗，被網絡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