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妄瘾

妄瘾

快要下班的時候, 舒吟接到謝詩瑜的電話。

“吟吟姐,今晚你有空嗎,江邊有家新開的法餐廳, 聽說主廚是做過國宴的,我們一塊兒去嘗嘗吧, 吃完我們再去shopping。”

“今晚不行呢。”舒吟歉意道:“要不改天可以嗎?”

“可是這家法餐廳預約好難的,我找朋友幫忙才插隊拿的號。吟吟姐你今晚有什麽事嗎?”

“今天是沈別生日, 我要陪着他一起過。”

電話那頭的謝詩瑜像是才想起來一般:“噢對, 今天是沈別哥的生日, 我差點給忘了。”

“不過吟吟姐,沈別哥沒跟你說過, 他最讨厭過生日了嗎?”她語氣充滿了驚訝。

舒吟愣了愣。

謝詩瑜接着道:“他出生那天和他爸爸飛機墜毀是同一天,好像就因為這個吧, 他小時候一直被沈家視作喪門星,有次我堂哥和他在外邊兒聚, 剛巧那晚也是他生日, 我就買了蛋糕, 他根本一口都不吃, 我親耳聽到他說最讨厭過生日了。”

“哎呀,吟吟姐你別在意,你和沈別哥畢竟七年多沒見了, 這麽長的時間, 很多事你不了解也正常。這幾年我哥和沈別哥走得挺近的, 我和他也常見面,你有什麽不清楚的可以來問我呀。”

謝詩瑜看似安慰她, 可話裏話外無不顯露着她和沈別的熟稔親近。

舒吟再聽不出來就是耳朵有問題了。

她意識到到沈別朋友的這個堂妹,并不是初見時那樣人畜無害, 也并非真心想和她當朋友。

她挂了電話,走出律所,依然是在寫字樓後邊好遠的地方上了沈別的車。

路上她又接到了外賣小哥的電話,對方十分歉意地告訴她,路上他不小心和一輛電動車撞了,導致她的那個生日蛋糕摔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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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讓她加微信,說是要把蛋糕的錢賠給她。

“算了,錢不用賠了,你人沒事就好。”

舒吟并不是多迷信的人,可這一刻竟也有點覺得這個摔壞的蛋糕像是某種征兆,可能就是預示着她和沈別即将分崩離析的婚姻。

沈別開着車,偏頭看了看她:“出什麽事了?”

舒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別墅裏請了專業的家政人員,會在他們下班之前打掃幹淨房子,再把飯菜做好離開。

今晚餐桌依然擺着豐盛可口的菜肴,兩人卻吃得幾近沉默。

“我要去京市出半個月的差,等會兒就走。”沈別把一只剝好的蝦放進她碗裏,突然開口道。

舒吟從沉悶的思緒抽離出來,吃驚問道:“出差這麽久嗎?”

“嗯,要處理的事有些多。”沈別對她笑了下:“我先上去收拾行李了。”

舒吟也忙洗了手,跟過去幫忙。

但其實也幫不上什麽忙,他的行李很簡便,幾身西服襯衣再加一臺筆記本電腦,很快裝完了。

沈別拿出先前和她逛商場買的一雙毛絨棉拖,剪掉上面的标簽後擺到床邊,叮囑她道:“今晚要變天了,別再穿涼拖鞋了,喝水也記得接溫的。”

他又從褲兜摸出瓶眼藥水,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放進去。

“你昨晚不是說眼睛幹麽,我問了的,這種藥水沒防腐劑,你眼睛不舒服時就往眼裏點一滴。”

“我不在這些天會讓司機來接送你上下班,過兩天外婆出院,你把外婆接到我們家來住吧,隔壁的客房我已經讓阿姨收拾出來了。”

他面面俱到,把生活中所有細枝末節都替她考慮安排好了了。

“那我走了。”沈別拉上行李箱的手杆,另一手擡起撫了撫她的頭,聲音還是笑着的:“咿咿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就和我打電話。”

徐助理開車來接沈別,時間緊迫,本來今天下午他們就該動身飛往京市,是沈總無論如何非要延至明天,結果大晚上的突然又要走了。

“沈總,我們趕不及最近的一趟飛機,只能定淩晨兩點的那趟航班了。”

“沒事。”沈別淡聲道。

胸腔裏蔓延開一股頹敗又煩躁的情緒,他扯松領帶,拉開副駕駛的儲物箱。

從前裏面總放着的煙和火機沒了,多出一些小姑娘用的發繩,小鏡子,護手霜,唇膏。

“帶煙了麽?”他問。

徐助理知道他們這位年輕總裁煙瘾很重,可這段時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忽然就把煙戒了,酒席應酬間也是一根不沾,說是家裏的太太聞不得煙味。

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和家裏那位吵架了嗎?

徐助理不敢問,忙從褲兜摸出香煙,又從另一側兜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給他遞去。

沈別垂着黑眸,長時間盯着指尖那抹猩紅的火光,直至燃得只剩極短的一小截,才深吸了口,似沉重嘆息般地吐出一圈缭繞的白霧。

他不是沒發現小姑娘這些天都在抗拒和他的接觸,所以他不再冒犯地去親她。

他把航班延至明天,是希望和她一起過個生日,可她忘了他的生日,這其實也沒多大關系。

可她因為他,在變得越來越不開心。

直到今晚,這種不開心的情緒強烈到他再也沒法自欺欺人,裝作看不見。

可讓他再次放手麽,那不如要了他的命,他怕在和她待下去,她會和七年前一樣,依然那副最柔軟好聽的嗓音,卻要對他說出最殘酷的話。

他只能懦弱地選擇離開,他不在她身邊,給她足夠的空間,她應該會開心一點吧。

晚上,舒吟滴了他買的眼藥水,之前覺得好小的床現在她一個睡,又感覺大得有些空了。

她打開戒指盒,裏面一對漂亮的銀質戒圈,本來是要今晚送給沈別的,她看了又看,最後輕輕阖上蓋子,塞進枕頭下邊。

這周日,舒吟去接外婆出院。

她想先把外婆接進家裏住着,再在這邊找個合适的養老院,這樣以後她看望照顧也都方便,外婆卻想要回宣城。

“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我過去湊什麽熱鬧。人老了,總歸是要葉落歸根的,而且我在原來那家養老院已經住習慣了,人也都熟得很,王阿婆那幾個還等着我回去搓麻将呢。”

于是舒吟只好送外婆回宣城,現在兩邊通了高鐵,一個多小時車程就回去了。

養老院住着的爺爺奶奶見到她,又想把自己孫子侄子介紹給她,外婆驕傲地一個個說:“我們咿咿結婚啦,她老公不僅模樣好,還事業有成,對她更是好得不行。”

臨走前,外婆拉着她的手說話:“你工作忙,又是才結婚,有時間多陪陪老公,別總想着來過看我,來回一趟折騰得夠累的,我在這邊一切都好。”

“你小時候是嬌氣愛哭了點,好歹受了委屈,不高興了都知道說,現在大了,性格是堅強獨立了,又喜歡把什麽都憋在心底。”

外婆嘆氣道:“你在國外讀研時,每回我給你打電話,你都說一切順利,要不是我後來看到你腰上的疤痕,都不知道你在國外還被搶劫過。”

“你現在結婚了,不要還像從t前那樣,什麽都自己撐着,有什麽事要和小別說,越是夫妻越要坦誠相待,不然間隙總有一天會大到無法修複。

舒吟眼睫斂了斂,輕聲道:“我記住了,外婆。”

-

沈別去京市是為了一塊城中村改造的地,幾百億的大項目,一個企業吃下的風險太大,回資也慢,于是就有人牽線搭橋,把幾個有意的喊到一塊兒來談。

一連着幾天實地考察,談正經事,這天下午,誠達地産的陳總做東,邀着他們一行人去他旗下的會所吃飯放松。

這種應酬的飯局自然不可能沒有佳人作陪,喊來的有正火的網紅,二三線的女星,還有學校在讀的女大學生,類型也是從清純到美豔,從溫柔的解語花到外向會發嗲的,應有盡有。

在場的老板除了沈別,身邊都有陪着的,有的甚至左擁右抱,一個遞酒,一個喂荔枝。

還有幾個沒被挑選上的小網紅連桌都上不了,只能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願意來這兒的都存着走捷徑的想法,無不豔羨又有些嫉妒地看着酒桌那邊,已經攀上老板的那些莺莺燕燕。

随即視線又忍不住落到獨自一人坐着的沈別身上。

男人穿着件黑色襯衣,極佳的優越身形,五官棱角分明,有種硬朗又禁欲的帥氣,連握着酒杯的手指都修長而骨節分明,看得人一陣心動。

“不是說沈總結婚了嗎?我看他手指上沒戴戒指啊。”

“估計是豪門隐婚,沒多少感情的那種吧。”

這位話音剛落,就見沈別眸光從手機上擡起,倏地起身,酒桌上那些老板也紛紛朝他看去。

沈別倒了一整杯白酒,一滴不剩地喝下:“各位先失陪了,我現在要回申市一趟。”

“怎麽這麽着急啊,是有什麽事嗎?”組這個飯局的陳總問。

“剛手機收到氣象臺的短信,申市今晚要打雷,我老婆一個人在家,怕她害怕。”

-

舒吟今天來了例假,肚子疼得不行,在律所裏靠着兩顆芬必得支撐過來。

等晚上回到家,她疼得一點胃口也沒有,直接回卧室躺着休息了。

窗外刮起了大風,等會兒還有雷電大雨,下午她手機裏就收到氣象局雷電暴雨的預告。

相比于從前,她沒那麽怕打雷了,只是聽到雷聲還是會有心慌發悶的感覺。

她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已經八點鐘了,平時這個點沈別都會給她打來電話,就算有事在忙,也會先給她發條信息說一聲。

今晚還什麽都沒有。

她主動把電話打過去,回應她的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身體不舒服,情緒也會變得脆弱,她沒由來的一陣委屈,眼眶也泛起酸意。

小腹裏的絞痛感還在加劇,她在被子裏蜷縮着身子,冷汗直冒,最後疼得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多久,外面一聲驚雷把她吵醒。

比心悸的難受感先一步來的,是男人快步而來的身影,他坐到床邊,在第二道雷聲炸響之前,先擡手緊緊捂住了她耳朵。

捂在她耳廓的大掌溫熱寬厚,轟隆的雷聲被隔絕大半,舒吟還有點兒沒回過神地看着像是從天而降的男人。

他一身挺括的襯衣西褲,面容成熟又有男人味。但在這一刻,卻和她記憶深處,那個除夕的夜晚冒着大雨趕來陪她,渾身濕透的少年無限重合。

這麽多年過去,确實變了許多,可有些東西一直未曾改變。

這陣雷持續了十多分鐘,确認徹底停了,沈別才松開手,眉心仍折着:“臉怎麽這麽白,是被打雷吓着了,還是身體哪不舒服?”

“我今天來例假了。”舒吟小聲道。

“不是在月底嗎?”他脫口問道。

舒吟一怔,想起自己高中時是月底來例假,她臉有點紅:“這幾年都提前了。”

沈別溫聲道:“我去給你煮紅糖水。”

他就要起身,腰上突然摟過來一雙纖細的胳膊,小姑娘撲進了他懷裏,臉蹭着他胸膛。

他身體一僵,就聽她帶着鼻音,滿是依戀的嗓音。

“這些天你不在,我好想你,你先抱抱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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