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贏喽

贏喽

姜亘獨身一人躺在地上,紅發與身側的鮮血相得益彰。

看着眼前幾人親密的交談,心中摻着烈火的酸,他眼珠血紅,失控大喊。

“別以為這樣就行了!”像是從這話中獲得了些力量,他喘着氣冷笑。

“你們有多少信物?啊?還不是要輸給我!”

“他雖然蠢。”衛風從已經降落的直升機上邁開長腿走下,風衣擺呼呼作響,“但說的不錯。”

寒冰般的目光剮過衆人,唇邊叼着一根未燃盡的煙。

“拿出信物。”将煙夾在修長指尖,壓迫感極強。

“多餘的動作,不要做。”

李棋稍微站直,他現在已經不怕衛風這副假威假勢的樣子。

畢竟表面上再帥再酷,背地裏都是打架踩鞋子的小學生。

學員們對衛風這個名字有天生的畏懼,頓時噓聲照做。

“一枚”。

“兩枚。”

“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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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衛風緩步,身後的人不停低頭記錄,點清數目的隊伍,或放松或緊張。

要将全部隊伍的信物都排除序列,才能确定淘汰名單。

不多時到了祁湘的隊伍。

“五枚。”

祁湘緊繃的肩暗暗放松,衆人眼中有嫉妒有不屑。

聞寓倒是與平時無異,待衛風點完後,不卑不亢的與他對視。

“七枚。”衛風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

駱風将信物從包中掏出,面對衛風時他難得老老實實的。

“七枚。”

人群中爆發議論。

“這...鹿死誰手啊?”

“還用問?肯定是祁少他們。”

“呵,洛鷹的”老規矩”罷了。”高義揚起下巴,毫不忌諱的大聲道。

頓時衆多眼神釘在他身上,高義卻梗着脖子不低頭。

高義作為家族子弟,雖不顯赫但極看不慣這種事李棋清楚,不然也不會誤以為他走了後門而針對他那麽久,卻不想高義有如此膽量。

倒是讓李棋高看他一眼。

“高義你什麽意思?!”幾位想借機攀上大家族的,跳出來叫嚷。

“我說錯了?”高義氣勢分毫不弱,而相來謹言慎行的聞寓也未出言制止。

“說夠了?”衛風只是一擡眼,他們霎時閉了嘴。

林冠彩大大松一口氣,他的隊伍有三枚,比起大部分連本都保不住的好。

最後,只剩下姜以儒一隊和姜亘一隊。

衆人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有惋惜有輕蔑,這支争議良多的小隊在比賽中可謂是出彩,尤其是衛七,還是逃不開淘汰的結局。

在他們眼中,這支隊伍早沒了希望,兩只有七枚信物的隊伍在上頭壓着,他們的包又眼睜睜被姜亘的人搶了去。

近處的人幸災樂禍看着李棋拿出他們的信物。

一、二、三.....這便是極限了吧,等等......四、五六七?!

一人喉嚨中發出驚訝喊聲,遠處的人看不着,忙忙詢問前頭的情況。

“怎麽了怎麽了?”

“居然!...”

“七枚。”

衛風道,與李棋對視,微不可見的笑意浮現。

他好像早知道一樣,李棋斂下眉眼,談不上失落,但他确是存了心想吓這人一跳。

讨論聲轟然炸開了鍋,怎麽可能?!祁少的隊伍自不用說,聞寓好歹也算家族子弟,可這支身份格外叫人瞧不起的隊伍,怎麽就和他們平起平坐了?!

每個人都伸着脖子想看具體情況。

“怎麽可能?!”姜亘情緒失控,猙獰咆哮,指着衛風,“你包庇!”

合寇恨鐵不成鋼的瞪姜亘一眼,幫腔道,“衛隊,你求勝之心我們能理解,但也不能作弊啊。”

“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唐八全揚眉吐氣,心情頗好的斜他一眼,“而且,誰和你是我們?”

“你!”合寇向來看不起以衛風為首的一群人,身份低微不說,竟還與他職位相當,簡直是恥辱,教出來的學生也是賤骨頭!

先前搶包的幾人馬上慌亂的翻找,沒幾息就瞪大了眼睛,“沒...沒有!”

“蠢貨!不可能!”姜亘激動的爬起來,沖去搶來兩包,卻只倒出一堆雜物,繃帶,繩結,木棍,甚至還有一口碗幾只筷子和一罐辣椒粉。

都是什麽鬼啊.....衆人嘴角歪了歪。

“騙我......”姜亘呲目欲裂,恨不得将他們臉上瞪出血窟窿來。

傻子都看懂了,先是讓姜亘全部注意力放在姜以儒的包上,誤以為裏面有信物,又用孫和的障眼法讓他們認定這回事,最後騙過所有人。

而他們的七枚信物,一枚在霍爍手裏,兩枚在喬玥包裏,四枚在李棋包中。

是早先商量好的,得到長發男的兩枚後,便全部放在李棋處。

“這叫,”喬婉俏皮眨眼,攬住李棋的手,“燈下黑!”

李棋在衛風不明目光中有些心虛,他偏過頭,試圖忘記自己險些将包丢了兩次的事。

配合喬婉深沉的點頭。

姜亘胸膛急劇起伏,指縫中淌出血來。

“你等着...”他怒視着李棋。

“不勞費心。”李棋雙目朗朗,又帶點笑意出來,澄澈無邪。

“不如先擔心你們自己?”

既然他們搶走的包裏沒有信物...

“包呢?!”姜亘扭頭一看,本應在他身邊的包不見蹤跡。

早在李棋攻擊他時,大衆注意集中加上其他幾隊刻意遮攔,喬玥将包快速取走,七枚信物分給與他們合作的其餘三隊。

而姜亘只顧打鬥,後又沉于憤怒,并未察覺。

蘇患唇邊劃過笑意,語氣友善,假裝疑惑的問合寇,“這,你教的?”

......合寇也要被氣死了。

“你們...!”姜亘擡腳踹開身邊人,氣到極點反理智幾分,“拿不到第一,什麽都沒用!!”

衆人的目光轉又變得惋惜,這樣的精心謀劃,任誰看了都要稱句好。

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拿不到第一,終究是白費心思。

人們總愛看英雄橫空出世,但更喜聞樂見的是英雄的隕落。

“兩枚。”衛風冷瞥姜亘,續清點寸頭男手裏的信物,也是從其他隊裏搶來的,留在他自己手上。

“不對啊...”質疑聲出現。

“是不對。”李院摸着下巴,輕聲道,“多了兩枚。”

“哪裏不對?”駱風從一開始就沒弄清狀況,一臉懵的瞅其他兩人。

源梧神色不明,垂眸片刻,擡頭似是頓悟,低聲道,“果然。”

“他很聰明。”祁秦也輕聲說。

你們懂了啥?駱風左看看右看看,他也很想知道。

還有祁秦這句話聽起來為什麽莫名驕傲?

聞寓默立一會,眼神落在一個信物上,走上前,在李院即将大肆搜索前,把那枚信物遞出。

源梧也将一枚信物交給李院。

衆人疑惑的看着兩人舉動。

李院接過兩枚信物,翻過細看,頓時嚴肅起來。

“這...是上屆的吧。”上屆院長雖不是他,但還是認得的。

上屆學員全體出事是公開的秘密,只因沒有格外顯赫的,上百條人命便被輕易壓下。

但與地下那兩人也有關系嗎?李棋思索。

李院看向兩人,“在哪裏找到的?”

原事不關己的源梧笑的涼嗖,雖是他技不如人,但被算計的感覺不是很妙啊。

“這得問姜少了。”

衆人的視線又移到姜以儒身上。

“偶然尋到的。”

李院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幾秒,不知在想什麽,半晌開口解釋,“信物每年的編號不相同,這編號,是八年前的日子。”

姜亘頓時想起他圍獵姜以儒那次,姜以儒丢下兩個信物就跑了。

他恨意洶湧,恰與姜以儒撇來的眼神相撞,只是一剎,那冷淡的黑眸還是不為他波動。

“列隊!”待工作人員再一次檢查信物又重新登記後,李院發下號令。

待他們站呈列隊後,緩緩開口,“第七屆淘汰賽結束,獲勝者是——”

“沉木小隊!”

隊伍的名稱若無另取都是以隊長代號為題。

李棋在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游神,那衛風的代號就是狼牙?轉眼與準備離開的三人撞上視線。

祁秦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久到他下意識把不好看的臉藏起來。

“喂!走了,喂!”駱風用力拍祁秦的頭,直到被瞪才讪讪收手,又興奮的叫,“衛七那個出場帥炸了我靠。”

“又不是你。”源梧這幾天又是照顧駱風又是搶信物,人後終于露出疲态,撐着下巴不想理人。

“你不懂...”駱風學源梧撐下巴,又擔憂的看祁秦一言不發的側影,小聲的說。

“不過...這次阿秦回去不好過吧....”

源梧聞言看他一眼,明明一言不發卻能讓人讀出“你也知道?”這幾個大字。

駱風瞪他,鬼知道源梧這麽多年人前翩翩君子,人後,尤其是在他面前,心情好了裝一裝,心情不好,比霍爍還讨人厭。

讓好兄弟承擔一切。

直升機緩緩起飛,李院的演講繼續。

“.....即使我們參入了些特殊的關卡,但你們的表現還是非常出色.....讓我們再次恭喜沉木小隊!”李院長達半小時的發言終于結束,成功感動得自己眼眶發紅。

場上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多半不是真心。

李棋收回放在某處的眼,特殊關卡?衛風怎麽忽悠李院的。

靜默片刻,耳中鑽進喬婉細小的歡悅聲,喬玥偏過頭柔色瞧她,餘光中孫和因為興奮而攥着手,霍爍裝酷,眼角眉梢的細微卻瞞不了人,姜以儒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但李棋知道他其實很看重這個名次.....

原本無波瀾的心中忽的升起陌生感觸,濕潤的粘稠的,像雨後糖漿一般的喜悅。

很奇妙,他的眼睛微亮。

“....表現不錯啊,但你這手可不能再傷了。”換藥的還是上次的護士,小黎在幫他的右手清創。

李棋游神天外,随意敷衍兩聲。

“喂!”帶上護士長胸章的小黎,不滿病人分心,教訓道,“要認真聽醫生說話!”

“哦。”李棋這才緩緩點頭。

“你這手,”小黎嚴肅的念叨,“這次傷口太深,下次就廢掉了!聽見沒!”

“嗯嗯。”李棋乖巧的點頭,下一秒卻吃了一個大大的腦殼崩,捂住腦袋一臉不服。

即使這小鬼長的比她還高,但小黎了解他慣會裝混的本性。

“真的知道啦。”李棋擡眼瞅她,過了會,目光飄散,狀似不經意的問,“其他人呢?”

“不都在旁邊的病房嗎?”小黎疑惑道。

“不是...”似是難言,李棋努力不動聲色,“那些...人。”

“他們啊。”小黎意會,手上動作不停,笑道,“家族有自己的醫生,可比我們靠譜多啦。”

“哦。”李棋悶聲應答,臉上看不出什麽情況來,小黎八卦的猜測,“不會是哪位中意的小姐受傷了吧?”

這麽俊俏又正處青春期,怎麽會沒人看上。

中意的....李棋愣了神,馬上矢口否認,“沒有。”

“真的嗎?”護士的表情不像輕易可以敷衍過去,李棋抿唇,目光一閃,忽地想起衛風坑他的仇還沒報,決心給他的生活加點料。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衛七嗎?”

“為什麽?”

上鈎的真快,李棋藏起眼中狡黠。

..........

擺脫八卦的醫生護士,李棋身心愉悅,趁着他們忙起來,換了件常服溜出樓。

徑直走向一個沒人注意小角落。

果不其然,破舊木屋檐下有人等候已久。

李棋面無表情的走去,顏料還是那副見不得光的模樣,閃身一鑽,兩人一言不發的進門。

無聲無息,地面暗道大開,不需顏料示意,李棋耷拉眼皮瞥他一眼,擡腳走進黑暗。

一路無話。

到一個熟悉位置時,顏料眼中精光閃過,上次沒吓到他,是職業生涯的失敗,現在這小鬼又累又困,正是精神渙散之際,不得讓他魂魄出天去。

他無聲奸笑,想象着這人失聲尖叫屁滾尿流是多麽有趣,微啓薄唇。

“停。”顏料一個音節都沒發出,李棋背後長眼睛似的開口,“我不想聽。”

顏料一口氣吊的不上不下,正揪心的難受,忽聽李棋又開口。

“上次聽了個極有趣的故事。”語氣敬仰又向往。

“什麽?”顏料被吊起了興趣。

“有一對師生。”李棋緩緩開口,“他們感情甚篤,一位受人敬仰,一位天真熾熱。”

說完便停住,不再言語,直到顏料幹澀僵硬的聲音回蕩。

“然後呢。”

“然後啊,學生備受折磨,老師深受監禁,悲劇連篇。”

“現在....呢”顏料與背景融為一體,空洞的猶如黑暗本身。

李棋嘴唇輕勾,先是沉默似的回憶,半晌後,漫不經心的說。

“讓我想想....欸?忘了。”

被吊起再狠狠抛下的感覺很不好,李棋知道。

想要利用他,就要付出代價。

“哈。”顏料輕嘆,下一刻,顫抖的手猛地抓向少年肩頭。

李棋早有戒備,錯身躲過,狹隘甬道裏你一招我一式的打鬥。

幾招下來,李棋摸清他的水平,與唐八全不想上下,達到目的,李棋就不再激他,舉起雙手快聲說。

“好了好了,我記起來了。”

顏料粗喘着緊盯李棋帶笑的臉,片刻後松開微顫的手,平穩着呼吸,越過李棋快步走下樓梯。

李棋看着他的背影幾秒,跟上。

昏暗的紅光背景。

刺啦——火柴閃爍,顏料失神幾秒,藏在黑篷下點燃一根煙,明明暗暗的暗紅,依稀看清青色的下巴與鋒利的唇線。

“你想要什麽?”顏料恢複了吊兒郎當的語調。

“你選中我,要幹什麽?”李棋看着那紅點,他隐約覺得自己被扯進陰謀,卻不知所然。

“必要時會告訴你。”

“現在不能?”

“不能。”

“好。”李棋接受的很快,轉而問出第二個問題,“八年前的事是不是和你們有關?”

“是。”煙霧缭繞,顏料并未詢問卻答的極快,幾乎平靜,“他們絕大多數都該死。”

“那不該死的呢。”李棋緊逼着問。

“不該死的,自然有他們的去處。”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李棋細細思索,又從口袋裏拿出芯片,展示給顏料。

“顏色給我的。”

顏料下意識伸手,半空中縮回,“你怎麽知道的?”

“你們身邊,有一樣的圖案,很容易猜到。”李棋掃過他被布料覆蓋的手腕。

顏料極快的遮住手腕,卻發覺根本沒露出來。

他發出哼笑,卷起衣袖,“你說這個?”

一塊燙傷的皮肉,嬰兒拳頭大小,醜陋脆弱,畸形生長在光滑皮肉旁,不細看,根本看不出燙疤掩蓋的,曾經存在的紋身。

“嗯。”李棋點頭,初看時他并未明白,直到看見地下牆上的完整版,是一只花。

這紋身他媽媽也有,神秘詭谲,如他一樣不祥。

顏料見他鎖住的眉眼,剎的擺了擺手,也未接過芯片,繼而開口。

“我編了那麽多故事,今天破例跟你說個真的。”

空虛低沉的聲音流淌。

“從前,一對兄妹向往着美麗國度,但那裏的要求很苛刻,他們是幸運的,明明身無長處,卻順利的進入旁人永不可及之地。”

“他們遇見志同道合的朋友,結識舍生忘死的交情,他們日夜縱歌,醉飲酒糧,可沒多久,一層華美的皮囊褪下,暴露的全是惡臭腌臜,人吃人狗咬狗,勢強欺勢弱,根本不像傳說中那樣,幸福,安全,美滿。”

“可為什麽呢?哥哥想了很久,因為,蝼蟻眼中的世界不會被看到。”

“這時,妹妹的血,引得野獸貪婪,群鬼垂涎,那血寶貴不已,可為獸添力,為人加歲,多麽稀罕的好東西,誰都想要。他們很快不滿足于此,便想着造出永生之方。”

“這怎麽可能?他們用她的肉用她的血做實驗,妹妹很快奄奄一息。終于一天,不堪折磨的人們在老師的幫助下找到逃出這裏的聖地。”

“可惜多年籌謀,問題出在身邊人。”

驟然靜了下來,許久後李棋問。

“是誰?”

顏料并未回答,自顧自的說。

“一把火,所有人都死了。”顏料怔怔擡頭,“好的,壞的,都死了。”

“妹妹還活着。”

“對。”

“叛徒呢。”

“沒有背叛!他們的計劃根本不可行!!...哥哥明白!”

“怎麽可能全部逃出去呢?啊?逃出去也不能活啊....他們太天真了......”

語氣突然變得激烈。

“但哥哥知道有方法讓妹妹活!他只有她了....必須讓她活.....可他那時太年輕太幼稚....”

“哥哥,投靠了其他人?”李棋斟酌着字詞問。

“對....把妹妹送出,代價是永不見天日。可高高在上者從未遵守諾言,在他們約定好那天,圍剿開始了,他們逃了一天一夜,最終聚集聖地中,絕望之下,一把火,燃盡所有。”

“死光了....”顏料喃喃,“哥哥卻活着,他殺了很多人,最後也死了。”

久久的沉寂,李棋才開口,“她....”

卻被打斷,顏料低聲說,似是畏懼,他的嗓音微微顫動。

“不聽了。”

李棋将芯片放在地面,他已經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轉身離開。

“你不會信了吧?!”

走出幾步,顏料霎的大笑,不知說與誰聽。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假的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棋腳步一頓,未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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