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樂芷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楚珣，稍稍擡頭便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鼻子似乎比遠看時更挺一些，兩片薄唇透着微紅。
“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樂芷着實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掙紮了一下。
楚珣停下腳步，面無表情道：“你若是亂動再掉下去，傷得可就更重了。”說完，他的手有用力了些。
樂芷不再掙紮，像一只小貓窩在楚珣的懷裏。
從永康宮到宮門，得且走上一會兒，時間久了，楚珣難免會覺得累，走路時的呼吸聲也逐漸沉重。樂芷自然是感受到了楚珣漸漸吃力，便小聲說道：“離宮門不遠了，我讓春梅和春錦扶我過去，你放我下來吧。”
楚珣倒是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往宮門走去。
待出了宮門，上到馬車上，楚珣的手已是酸脹不已，但也未曾在樂芷面前表露半分。
“讓你跟我一塊兒進宮，你不聽，這就是後果。”楚珣不忘嘲笑兩句，見樂芷沉着臉不說話，他又換了語氣問道，“怎麽弄的？”
“摔倒了。”樂芷不願在楚珣面前提到明妃，即便她心裏八分肯定明妃的婢女是故意的。
“太醫怎麽說？”
“靜養，卧床休息。”
正是城內人多的時候，馬車行駛得緩慢。車內的二人沉默着，樂芷不時輕輕撩開車簾的一角看看外邊。楚珣則正襟危坐，雙眼不時掃過樂芷，以及她受傷的腳。
“上次的事，是我唐突了。”楚珣像是打了許久腹稿才說出這句話。
樂芷聽罷，立即扭頭看向楚珣，有些難以置信。楚珣竟也會與人道歉？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那日确實是我太過沖動。”楚珣倒是一眼看穿了樂芷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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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芷不知該接些什麽話，又怕說錯話再次惹怒楚珣，索性就閉嘴了。
回到昭王府，又是楚珣抱着樂芷回到曦林閣，府上衆人見了是目瞪口呆。他們哪一個不知三皇子與三皇妃成婚後不曾洞房，加上平日裏楚珣對樂芷的冷漠态度，自是能想到三皇子并不喜歡皇妃，如今卻見三皇子抱着皇妃回府，可不就是稀罕事。
楚珣将樂芷送回曦林閣後，便去了書房，一進書房便問小林：“打聽清楚了嗎？她怎麽受傷的。”
見小林面色有些為難，楚珣猜出了一二，問：“跟明妃娘娘有關？”
“正是。說是明妃的一個婢女沒留神撞上了皇妃她們三人，不僅把人都撞倒了，還打翻了皇妃給太後準備的糕點。明妃竟也沒有懲罰那個婢女，口頭賠罪了一句便走了。”
“那是她授意的，所以怎麽會有懲罰。”楚珣說着，抱起蜷縮在角落的貓。
小林自然意會，便不再說話。
曦林閣裏，養傷中的樂芷每日或坐或躺，行動不便，乏味得很。好在沈創那邊不時傳來好消息，通過不斷嘗試，他已經成功雕刻出了一部分活字，還親自送來一張用活字印刷出來的字的紙。
這給樂芷乏味的日子增添了些許興奮，令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沈創隔三差五地來昭王府，自然會引起楚珣的注意。小林便悄悄去春梅那裏打聽了一番，雖是知道了沈創是何人，可依舊沒明白皇妃為何要與沈創一起研究印刷術，最後也只能一頭霧水地向楚珣禀報自己得到的信息。
楚珣雖是不明所以，但既是有要事商讨，就随她去了。
眼看三月就要過完，樂芷的腳依舊沒好全，然她已經沒了先前的耐心，尋思着五月殿試就要到了，若是錯過了時間，她的計劃就不得不擱淺，豈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日，樂芷将春梅找來，給了她一張圖紙，讓她找城中手最巧的木匠按照圖紙給她做一副拐。春梅瞧着圖紙，上面不僅繪出了樣子，還标注了工藝細節與尺寸，她可不曾見過這樣的拐杖，直呼皇妃有巧思，總是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東西。
不到兩日工夫，拐杖便做好了。穿越之前的樂芷，曾在讀書時期摔斷過腿，所以不算是拄拐新手，拿到拐杖後也能運用自如。
“有了這副拐，行動方便多了，明日我們就去城中搜羅一些考生之間的趣事。”
“萬萬不可，皇妃的腿還沒徹底康複，若是去城中再磕了碰了。奴婢可不敢帶皇妃冒這個險，若是殿下知道了，該罰奴婢了。”
樂芷尋思，雖說楚珣沒有那麽關心她，但若真在府外出了事，出于一家之主的尊嚴，大概春梅還是會被怪罪。
還不等她說話，春梅又說道：“皇妃是想搜羅些什麽事，若是信得過我，我每日出去打聽便是。”
“自然是信得過。”樂芷急忙說道，春梅做事幹淨利落且周全，一向得她的心，“既是如此，你每日便去城中茶館書局之類的地方轉轉，打聽可有什麽趣事、消息，凡是與科考相關的、與考生相關的便可……”
樂芷又給春梅舉了幾個簡單的例子，春梅便都明白了。
于是第二日起，春梅便早出晚歸，白日裏，曦林閣的事物較多都落在了春錦頭上。春錦怨言頗多，時常在夏竹面前發牢騷，又旁敲側擊問夏竹她們三個知不知道春梅每日去外面做什麽。夏竹幾人自是不知曉。春錦便萌生了一個想法。
這日不是春錦當值，見春梅出了王府，她便偷摸跟上了。她今日定是要弄明白春梅日日都做什麽去了。
不想卻見到春梅去了京城最大的那間茶樓，她心裏暗自怒罵：好你個春梅，竟放在府裏的活兒不幹跑到這兒來消遣。思前想後，她也踏進了茶樓。
春梅坐在人最多的那一塊，且在座的都是進京趕考的公子，見此，春錦又暗罵了句“原來是想攀高枝了，呸，不要臉”。為了不被春梅發現，她坐在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眼睛卻時刻盯着春梅，全然沒發現幾個地痞流氓正向她靠近。
“喲，這是誰家的小妞，長得真标致。”幾人帶着壞笑包圍了春錦。
春錦吓得不知所措，不停往牆邊蜷縮。茶樓裏人聲鼎沸，別說無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即便是注意到了，誰都不想管這種閑事。
帶頭的那位一步步朝春錦靠近，就在他的手即将搭在春錦身上時，一個清冷卻有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住手。”
那人一副倒要看看是誰礙他好事的表情，扭頭朝傳出聲音的方位看去，前一刻還怒目圓睜，下一刻見到是三皇子楚珣，立即吓得落荒而逃，幾個跟在他後面的喽啰也跑得飛快。
楚珣就坐在距離春錦不到兩張桌子的地方，定是春錦來時一心撲在春梅身上，沒瞧見楚珣也在此處。她慌忙上前向楚珣行禮。
“免了。”楚珣拿着茶杯正襟危坐，也沒有瞧春錦一眼。
春錦只感覺自己的心瘋狂亂跳，從前她私下覺着三皇子整日戴着冷冰冰的面具實在不讨人喜歡，可此刻，這亂跳的心許不只是因為方才的驚吓，還是因為春心萌動。
在熱鬧出的春梅接連幾日都一無所獲，今日總算聽到了新鮮事，便迫不及待要回府禀報給樂芷，全然沒注意楚珣和春梅也在茶樓裏。
回到曦林閣，春梅水也顧不上喝一口，便立馬向樂芷彙報了自己聽到的事。原是有名考生為了求眼緣向官員行賄，結果弄巧成拙送錯了人，考生去那官員家讨要送出去的禮物反被官員家的仆人打了一頓。
“有點意思。”樂芷心中已然有了想法，透過現象看本質，是她那個時代新聞信息的基本要素，“你即刻去把沈創請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待春梅去請沈創時，樂芷便開始執筆寫文稿，标題必然是要誇張、引人注意，至于正文部分則是要這件事似是而非的地方。
一去一回，春梅帶着沈創回到昭王府時，已是黃昏時分。樂芷的文稿也已經寫完。為了不耽誤時間，樂芷簡明扼要向沈創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在下明白皇妃的意思，只是皇妃确定要這樣做？”沈創自然明白其中的風險，若是無意中得罪了權貴，自然是沒有好果子吃。
“你放心，我有分寸。”樂芷并非未想到風險問題，所以她在文稿裏并未直接寫明，而是用的借代手法。聰明人定是能看明白，看不明白的人就當看個樂子。
“是，皇妃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望。”沈創自從在樂芷的啓發下做出了活字印刷，已經唯樂芷馬首是瞻，別說做這些是有報酬的，即便沒有，他也心甘情願。
不過兩日時間，樂芷寫的文稿便在城中傳閱開來，大家的評價是褒貶不一。樂芷并不在意大家對她文章的态度，要的是能在京城裏掀起熱度。
“皇妃，奴婢實在不懂，您這樣印了文章免費發給別人看，我們還怎麽賺錢呢？”春梅不解。
“剛開始嘛，先擴大影響立足。”
果不其然，考生與官員之間收受賄賂的事很快引起了皇上的重視。雖說這種風氣由來已久，但引起如此廣泛的讨論，皇上明面兒上就不得不管，可朝中誰都不願意踏這趟渾水，最後徹查事宜唯有落在了楚珣身上。
對此，小林是氣憤不已：“旁人不敢管的就交給殿下，實在是欺人太甚。”
“你說誰欺人太甚，這話要是被旁人聽到了，別我保不住你，我大概也要與你一起掉腦袋。”楚珣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畢竟在這前朝宮中，哪有人在意他的處境，或許盼的就是他那日因做他人不願意做的事而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