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12、

陳荒原又遇到了那個女人，她坐在湖邊的小石上，黑色的尖頭鞋在手旁，像是随手可以拿起的利器，豔紅色的裙子散在地上，遠遠看去還以為是朵綻放的花。

他輕手輕腳的走近她，看到她正光着腳，腳尖兒探進湖水裏，似乎不覺得冰涼，揚起一圈圈水波。

女人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也沒回頭，說：“等你好久了。”

陳荒原腳步停了，他站在原地，問：“為什麽知道是我，這條湖有很多人來。”

女人笑了一聲，她收回自己的腳，站了起來：“當然是影子，我在湖面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而且……”她頭微微低着，好像是舔了自己的嘴唇一下，“我特意在等你。”

陳荒原握緊了袖子裏的匕首。

女人自然是看到了他的細微動作，但是卻沒指出，只問：“這湖有多深？”

“不知道。”陳荒原搖了搖頭，“我沒有下去過。”

“這樣啊，那你為什麽不下去呢？”女人看着他。

陳荒原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怕。”

女人一手拎着一只高跟鞋，踮着腳小步向他走近。

“好誠實……”她欣欣然地笑着，“你怕什麽？怕水，怕我，還是怕……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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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未星翹着腳，他慢吞吞的喝着水。

沒看到後文他并不知道影子究竟意味着什麽，但他看得非常仔細，在神秘女人第一次這樣直白的提到影子之前，還出現過一次，是陳荒原在夜裏燒掉寫着字的床板，他的影子被淹沒了。這說明什麽呢？

而且幾乎每一次，故事都是在夜晚展開。

這個小村，有過真正的白天嗎？

影子所象征的事物……年未星推測，應該是他們每個人的靈魂。

王宸西導演的作品總有着自己獨特的那種味道在，他寫什麽都是在宣洩，他從來不正經的記錄一件事，而是在這裏面填滿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東西。他看起來格局受限，在偏遠地區的山溝裏寫這麽一個小村子，實際上鋪展的卻非常宏大。敢拍父子關系的人有太多，敢拍靈魂的人卻少之又少。

年未星從床頭拿了煙盒，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他把快落灰的電視打開，播放王宸西以前的片子。

他點燃煙，霧散進空氣裏，籠罩起發光的熒屏。

那是五年前王宸西拍的一部恐怖片。

僅僅放了一個片頭，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究竟忽視了哪裏。

眼睛。

村子裏發生的一切都在被監視着。

紅衣女人就是那只眼睛。

她通過影子看到陳荒原，通過影子追上陳複，影子是她派去的間諜，為她收集情報。

所以陳荒原影子淹沒的第二天，就在湖邊遇到了那個女人。

難道他把自己的影子燒了？！

女人根本沒看到陳荒原的影子，但也正是因為整個村子裏只有陳荒原沒有影子，所以她才知道來的人是陳荒原。

她故意說自己看到了陳荒原的影子，就是為了詐陳荒原。

年未星把煙灰抖進煙灰缸，把燃盡的煙掐了。

王宸西拍的恐怖片幾乎是無聲的，他不需要突兀的尖叫，不需要詭異的背景音樂，他用他的鏡頭語言，用光線明暗，用故事引着你思考，你只要思考就會掉進他設好的陷阱裏，你一遍一遍的回憶，一遍一遍的剖析，越想越驚悚。

他吐了一口煙，笑了起來。

起初看這個劇本兒，他以為紅衣女人很簡單，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性角色，來吸引陳荒原，勾走陳複。卻沒想到着其中蘊藏着驚天秘密都是和這個神秘的女人有關系，實際上，她才是操控這一切的人。

厭惡的情緒淡了，年未星讀劇本的速度大幅上漲，一個晚上看了七八十頁，看到了陳荒原偷偷躲在湖邊的草叢裏，看到自己的父親與紅衣女人在水中糾纏這一段。

早上八點半，何不禱意外收到了一條來自年未星的微信。

YEAR：紅衣女人在原著裏叫什麽名字？

何不禱怎麽想都沒想起來，回複說不知道。

年未星又問。

YEAR：誰來演這個角色？定下來了嗎？

何不禱納了悶兒了，還從來沒見年未星對任何女性角色産生好奇，這是怎麽了？

他規矩的回複：任晴空。

YEAR：？？？

YEAR：老板娘？？

五個問號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震驚。任晴空出道早，作為國民女神火了很多年，名聲傳進大街小巷，你就是偶遇一個九十歲大爺，都能給你講上半宿的任影後成名史，結婚後她非常低調，拍完手頭的戲就不再接新，對外聲稱去國外進修，十多年沒有消息，現在居然要複出了，還和他拍同一部電影！

他也在公司偶爾遇到過幾次任影後，美是真的美，美到不敢靠近。

年未星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自己要和老板娘拍電影，而且自己才剛拒絕了老板娘的兒子……

這是，什麽緣分？

喝不倒：這個角色早就定下了了，不過導演不讓外傳，你不知道也正常的。

事實上他們公司的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娘要複出了，前幾周還在小群裏讨論的熱火朝天……只不過年未星肯定沒看到就是了。

喝不倒：你壓力也別太大，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

年未星沒回複。

他出道這麽多年，參演的男主角用兩只手就能數的過來，雖然合作過的導演都誇獎他演技好，十分貼近人物，随時都在狀态裏，還給他冠上‘一遍過小王子’的稱號，可他一直都在學習中，他自認為自己還達不到演技高超的程度，而這部片子的導演是王宸西，拿過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影片提名，拿過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編劇……他才三十三歲。

更別說影後任晴空。

接下這部戲就已經讓他壓力很大了，現在得知參演人員是任影後。

紛雜的情緒滔天而來，年未星抽着煙，嘴裏泛苦。

他伸手正準備把煙灰彈進煙灰缸裏，卻突然在茶幾下面發現一個白色包裝紙的一角。

什麽東西？

食指和中指夾着煙，他用拇指和無名指捏着，輕輕将那東西往外一揪。

大白兔奶糖。